“你说的是那白疯子?颜小子,老夫劝你还是别想了,别人都有戏,就你绝对没戏!”邋遢老者突然泼了一盆冷水,让颜炽疑惑不已。后者问道:
“为何?”
邋遢老者坐下喝了一口酒,轻瞥异眸少年一眼,语气略带嘲讽,“当初白疯子名扬天下的时候,你那老不死的爷爷可没少‘照顾’啊!白疯子知道你是颜家的人,所以他的枪,教谁都不会教你!”
“若真是这般,那也确实如此。”颜家少年赞同的点了下头,旋即他又笑了笑,道:“但既然都知道了,不试试的话自然会不甘心。若是成了,那我入了神迹之后,恐怕将再无敌手。”
“想的倒挺美!”邋遢老者轻哼道。
留老头突然插嘴:“但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你真学了他的枪,那你便是违反了颜家族训,等你爷爷知道后,一气之下,恐怕会将你逐出家门!”
颜炽漫不经心地摇头,“逐出家门倒不会,毕竟我是颜家这一脉的独子,若是将我逐了出去,谁给他们传宗接代?况且......”
异眸少年微微停顿,他看着自己的手心,忽然五指并拢,紧握成拳,傲道:“若是将来颜家归我管,我必废了那条愚蠢至极的族训。什么颜家子孙只准学习自家枪法?什么悟透了颜家枪法必可登峰造极?这都是些什么破族训?”
“要让我说......”异眸少年看向门外,嘴角上扬,“枪法就应该集百家之长,融万法之优。在讨教他人的枪法时分析其利弊,弃之糟粕,取其精华。让自己的枪法与枪意不断进步,这样才能永远走在最前方,为后人留下可供参考的影迹。”
“而非闭门造车,傲慢自大,自认为已经登峰造极,其实不过是只井底之蛙。”
留老头与邋遢老者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邋遢老者喝一口酒,乐呵道:“骂自家族人是井底之蛙,你倒是我遇到的头一人。你爷爷要是知道了,怕是牙都要气掉几颗。”
异眸少年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事不对人,对事不对人。”
邋遢老者继续说道:“不过你这般年纪,能有如此见地,也很是难得。也巧,你的看法与当年的白疯子如出一辙,若是你说与他听,此事说不定还真能有戏。”
颜炽大喜,对着两位老者抱拳行礼后,急忙朝门外走去。
待得颜炽走后,邋遢老者摇头笑道:“天生红发,赤青异瞳,果然不凡。只可惜与我无缘啊!”
留老头打趣道:“遇到两个就知足吧,难不成你还想将天下的好苗子都归于你的门下?”
邋遢老者乐呵呵一笑,豪气道:“都在老夫门下怎么不行?天下何人敢有半句怨言?就算有,谁又敢当着老夫的面说出来?”
留老头无奈摇头,转眼看向了陈浩。陈浩还如之前一般,立于原地,一动不动。只是从后者那紧皱的眉头和满头大汗中可以看出此刻正处于关键时期。留老头笑了笑,随即走到门口将客栈大门给缓缓关上。
邋遢老者看着此时的陈浩,唏嘘道:“时间过的可真快,当年老夫练拳的时候,这个天下可没这么太平。”
“当年......”醉酒大叔趴在桌上呢喃一声,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酒鬼,终于醉了!”老者乐呵道。
留老头也点头道:“是啊,喝了这么久的酒,终于喝醉了。”
“这小子也不简单吧?”老者问道。
留老头叹了口气,“现在这城中,又有几个简单的?”
见留老头意有所指,邋遢老者便不再说话。
客栈门外,一名青丝男子缓缓浮现,男子看着客栈紧闭的大门,淡笑道:“来的真不是时候,不对,来到正是时候。”
男子又摇了摇头,道:“没想到想见这陈信仁一面,都还要算好时间。也罢,下次再来。”
说罢青丝男子的身影又慢慢消失。
客栈内邋遢老者与留老头对视一眼,问道:“他是谁?”
“这座城池的城主,弥泪。”留老头回答。
邋遢老者恍然,“是当初那个弥小子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夫都认不出了。这小子当年可是跪着求我教他打拳啊!那时候老夫觉得他资质低下,又没有将魂传承,便将其拒之门外了。”
留老头笑了笑,接着老者的话道:“只不过没想到后来他大闹了圣城,还连破了两境,力压四大家的同辈青年,被四域称为最有天赋的后辈。”
邋遢老者摸了摸自己白色的胡茬,感慨道:“是啊,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小辈,如今已经成为一城之主了。看来老夫是真的老了啊!”
“还行。”留老头一笑,脸上的皱纹顿时多了几层。
......
在一片黑暗之中,一道身影如同这片天地的的最后一抹明光,身影走到哪里,光亮便照向哪里。
“这是哪儿?”少年轻轻呢喃,却不知是说给谁听。
“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留爷爷!”少年尝试着大声叫唤,但除了少年自身散发着淡淡的光亮之外,四周一片黑暗,更别说有人应答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年停下脚步,皱眉沉思。
“我应该在客栈里......应该在感受那个老者的拳意。”
“但是这又是哪里?”
片刻后,少年仍是没有丝毫头绪,索性继续朝前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再次停下脚步,他环顾四周,仍旧一片黑暗。不知为何,虽然一直置身于黑暗之中,但少年却没有丝毫心慌,反而越发的平静。似乎少年的身体,早已习惯了黑暗,如今重回黑暗,反而更加的舒坦。
“我走了大概有数天时间了,四周却没有一点变化。这,到底是哪里?”
少年看着自己散发着淡淡白光的身体,若有所思。不久,少年再次朝前走去。
“半年......”少年停下环顾四周,又看了看自己身体,发现自身的光芒与之前相比变得暗淡了一些,少年嘴角微微上扬,继续朝前走去。
“一年......”少年再次止步,低头看了眼自己散发着微弱光亮的双手后,随即踏上了通往前方无尽黑暗的道路。
“两年......”
“三年......”
“四年......”
......
“十年......”少年停下脚步,这一刻,他眼中那仅存的一点明亮,散去。少年的身体终是彻底融入了这片无尽的黑暗,成为了黑暗中的一部分。
也是在这一刻,远方一道光亮从天外照下,一路延伸至了少年消失之处。此刻,少年的身影被再次照亮,少年还是少年,仍旧站在那里。
少年眯着眼睛,看向了那条通往光明的大道,少年嘴角再次上扬,右脚抬起,却是朝着前方无尽黑暗继续前行。
“我虽身在黑暗,却心向光明。光是心之所向,而非他人所指!”
随着少年的话语落下,少年的身影也逐渐消失于黑暗之中。那条充满光明的大道,也被黑暗缓缓吞噬。
片刻后,这片无尽的黑暗开始缓缓扭曲,如同一个漩涡在不断将此地的黑暗缓缓吞噬,而那被吞噬的黑暗处,竟是露出淡淡的光亮。漩涡吞噬速度越来越快,这片空间的黑暗越来越少,光亮却越来越多。
最终,黑暗被完全吞噬,光明将其代之。
少年看着如今这片光亮的空间,淡淡一笑。
客栈内
留老头与邋遢老者此时皆是瞪大了双眼看着面前的陈浩,只见陈浩体外不断闪烁着黑白相间的光亮,而他的周身,又有八道流光不断环绕。陈浩的双拳仍然提于腰间,只是之前那缓缓凝聚的拳意,却是在此刻停了下来。
“这是......”邋遢老者有些不敢置信。
留老头脸色沉重,点头道:“没错,将魂传承!”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也能受到上古武将意志的赏识。”邋遢老者惊讶道。
留老头却是神色严肃,沉声道:“应该是信仁感悟拳意的时候突破了武道一境,随后开始觉醒气浪,可谁知此时上古武将意志降下,让其接受传承,于是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留老头担忧道:“此时信仁体内有四道力量胶着,拳意、气浪、将魂之力以及他本身的流光之力。若是在他接受传承期间这四股力量无法在体内平衡,到时候一起爆发,那麻烦就大了。”
说罢留老头走至陈浩身前,一手放其肩上,轻声道:“必须以第五种力量去平衡他体内的四种力量,老东西,这里就交给你了。”
“好嘞!你自个儿忙吧!”邋遢老者举起手中的酒杯,应道。
留老头闭上双眼,将自身武能运入陈浩体内,用来平衡四股力量。
乞丐少年愣了愣,随后抬起头看向陈浩,双手抬起,欲拨开挡住自己双眼的头发。此时邋遢老者却是一边喝酒一边说道:“草央,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你帮忙,老家伙自己搞得定。”
乞丐少年听后,便将抬起的手慢慢放下,同时低下了头。
“好苦的酒!”邋遢老者拿着倒在桌上的醉酒大叔的酒壶,灌了一口后情不自禁的咧嘴喊道。
......
“十年了,也该出来了。”少年对着虚空某处,轻轻开口。
数秒后,少年面前的虚空形成一个漩涡,一道黑色的人影缓缓形成。
“你是从何时发现的?”沙哑的声音从黑影口中传出。
陈浩双眼微眯,眼前的只是一道黑色的人影,无法看清人影的面容。
“很早就感受到你的存在了,这便是将魂传承的考验吗?之前倒是听师傅说过,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少年笑了笑,继续道:“说吧,你是上古时期的哪一位武将?”
黑影顿了顿,沙哑之音缓缓传出:“钟士季,钟会!”
少年微微一惊,打趣道:“看来我还是挺有天赋的。”
黑影道:“十年黑暗,让我知晓你心有傲骨,却无傲气,你不会屈于人下,你想自立为王!”
少年耸了耸肩,“天知道,我现在连我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记得了,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黑影漂浮至少年眼前,缓缓道:“你的内心深处藏着无尽黑暗,它只是暂时沉寂,终有一天,仍会浮出水面。”
少年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黑影顿时散发出无尽的黑暗,将少年围绕,黑影道:“你通过了我的考验,将获得我的传承。”
看着四周再次逐渐变得黑暗,少年眉头渐渐皱起,不知为何,少年现在又有些厌恶这些黑暗。
“可以拒绝吗?”少年淡淡道。
“你说什么?”黑影大声质问。
“我说,我不想接受你的传承!”少年大声回答。
“你找死!”黑影勃然大怒!
顿时四周再次被无尽的黑暗笼罩,黑影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你若拒绝,将被永远困于此地!”
少年环顾四周,还是那熟悉的感觉。
可随即少年又轻轻一笑,看着自己散发着淡淡光亮的双手,轻声道:“师傅说过,所谓将魂,不过是上古武将残留下来的意志而已,而传承的,也不过是你们生前的一些能力与气运。虽说世人皆想受到传承,但师傅说,只有坚持并且相信自我,方能走出前人没有走出的道路,方能达到古人未能达到的境界。”
少年看着前方的无尽黑暗,一步踏出,顿时全身大放光明,照亮周围数丈远。少年双眼微闭,不断回想着邋遢老者的那一拳,不知不觉,少年已经提拳于腰,马步扎地,全身的光亮迅速汇聚于右拳之上。
黑暗再次将少年笼罩,只有那只提于腰间的右拳,在这无尽黑暗中绽放着一拳光明,如同万法不侵!
少年双眼猛然睁开,对着前方一拳轰出,同时怒吼:“一个上古残留之志,凭何驾驭吾之武意?吾以一拳之荧,绽放万丈光明!”
这一拳,拳意汇于拳心,也汇于少年之心。
拳意尽,黑暗尽。
客栈内
留老头双眼猛睁,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随即退后数步,瞪大了眼睛看着陈浩。一旁的邋遢老者瞬间起身,看着陈浩一脸警戒。
“啊!”
陈浩怒吼,这一瞬间那本该不再凝聚的拳意刹那凝聚,周身不断环绕的八道流光立刻涌入陈浩体内,一道道黑色气浪不断从陈浩体内冲出,将客栈内的桌椅尽数掀翻。
而陈浩体外不断闪烁的黑白光亮,那黑光突然尽数消失,余下的白光竟是绽放出耀眼的光芒,整间客栈都被其照亮。
光芒一闪即逝,留老头定睛一看,只见陈浩已经昏迷于地。
两名老者互视一眼,皆是沉默不语,但眼中的惊讶却是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