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第六天,枕头边的手机准时在五点半时响起了闹钟,江怀迷迷糊糊摘下眼罩,右手食指指腹划过手机屏幕,清脆的嘀嘀声消失在夏日清晨懒散的空气中。她翻了个身,打开手机锁屏,照例查看昨晚错过的消息。
特别关心。
江怀瞬间清醒了过来,立即点开对话框。
屏幕上是赵子昱发来的两大段话,江怀第一眼就看到了早就预料到的几个字——
“江怀,我们分手吧。”
冗长无趣的大段文字光是扫上那么一眼都会让人觉得头疼,江怀的意识从几秒前的清醒又走向恍惚。没有去看对方精心编辑了很久的话,她默默地回复了个“好”,接着将赵子昱从列表里删除。社交平台上没什么两人互动的动态,相册里也没什么和他的合照,女生愣愣的——原来自己并没有什么可删除的回忆。不过说来也可笑,和赵子昱打小时候起便是邻居,他可以算是江怀窄小的交际圈里为数不多的认识超过十年的朋友,而两人同时出镜的照片不过就是高中的毕业照——因为江怀不爱拍照。
室友们也都醒了,江怀叠好被子,换上军训的迷彩服,下床去洗漱。
上午的训练还是和昨天的一样,站军姿、齐步走、正步走、喊口号轮着来了好多遍,唯一有点意思的就是在中途休息时间隔壁连的教官深情献唱了好几首歌,让所有同学都high到忘记自己是在闷热的田径场。
江怀趁着休息时间躲在后排阴影下,摘了帽子拿在手里扇风,其实也没多大用,风也是闷热的,就和人们总会做的某些事一样,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在教官气氛的带动之下,陆陆续续又有几个同学自告奋勇地到前面去表演,江怀感觉自己热得快中暑了,再加上离得太远,难以听清前面的人在唱些什么,只能听到周围的人此起彼伏的欢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被甩,江怀觉得最近的生活中很少有值得高兴的事情,尽管认识的人大多都说江怀对所有事都持有漠然中立的态度,但是她自己很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不习惯喜形于色罢了,这样想来,自己没必要因为赵子昱而感到失望,更准确地说,自己没必要因为感情的事情而感到失望,就像一直以来那样做,不轻易把感情外露,就不会轻易感到失望。
想入非非之时,江怀发现身边的同班女生正戳了戳自己的胳膊,抬头,她惊愕地发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给自己五秒的反应时间,江怀立马意识到自己倒霉到家并且即将出大糗了。不等她有“尴尬地挥挥手、拒绝突如其来的表演才艺”的机会,江怀已经被身边笑嘻嘻的几个同班女生推上去了。
“给大家认识一下!”
连长正坐在学生堆里,笑着对江怀喊。
“……”
江怀又给了自己三秒的思考时间,思考怎么做自我介绍。
“教官!她没戴帽子!”突然不知是谁在下面喊了一句,引得全场又是一阵大笑,也彻底打乱了江怀的思路。
连长笑嘻嘻地假装捶了那个人一拳,又对江怀喊道——“快点啊姑娘,大家都等着呢!”
江怀赶忙清清嗓子说:“我是计科2班的江怀,身高166,体重51,生日是11月12日,来自Z市。”
连长带头鼓了鼓掌,“准备给大家表演个什么节目?”
江怀内心濒临崩溃——从小到大最害怕别人让自己表演节目,并不是因为自己无一技之长,而是因为自己擅长的总能把气氛带到冰点。比如小时候过年时去姨婆家拜年,看到亲戚家的小朋友能唱歌的唱歌会跳舞的跳舞,从小就不爱输给别人的江怀逞能地站在凳子上自告奋勇地要求来一段脱口秀,事实上那个年纪的她只是在电视上了解到这个词的存在。于是,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江怀从“姨婆染得像浣熊毛的棕色头发”出发,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地一直讲到爸妈赔笑着把她拽出了姨婆家门……又比如初中时班上开圣诞派对,江怀在经典的击鼓传花游戏中不幸中招,被迫上台表演节目的她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对着全班讲了一个“奥运会每个国家的运动员都要组成方队进场,可是俄罗斯人民进场后就不见了,为什么呢?因为他们组成了俄罗斯方块”的冷笑话,虽然五秒钟内整个教室里都像被按了暂停,但是很快大家便心领神会且很给面子地鼓掌和大笑……
回忆起往事,江怀觉得有一滴冷汗正从自己的太阳穴缓缓滴下,但事到如今只能按照历史的经验走下去了,正准备分享自己珍藏已久的冷笑话时,一个男生猛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