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隐匿身形太麻烦。
明舒迟退出仲家府宅,转而登上不远距离的茶楼,寻个靠窗位置,探出神识。
仲汝安正坐在梳妆镜前,丫头在为其挽发。
“少家主,裴姑娘对您真好,那日我们束手无策,她冲到酒仙居找您,半点不带犹豫的。”丫头道。
仲汝安略微点头,道:“是,感情很好。”
丫头是新调到这院儿里的,本就是个活络性子,见少家主并不严厉,和蔼可亲,便也放松下来,问道:“少家主,我能不能问您一个问题呀?”
仲汝安道:“你说。”
丫头道:“我以前听姐妹说,裴姑娘本家世显赫,您之前流落街头,是被裴家收养吧。”
仲汝安笑了笑,道:“哪个碎嘴姐妹告诉你的,报上名来,罚你们银子了。”
丫头也笑道:“巧姐儿跟我说的。少家主人那么好,才不会罚我们银子的。”
仲汝安不再接话,探手去取各色口脂,可能觉得光线不好,便打开盖子,举高了口脂盒瞧颜色。
皓腕雪白,无半点淤青。
明舒迟撤下神识,眉头皱起。
没有淤青,那他当日瞧见的那一片是什么?
难道说,当日被他击落利剑的,并不是仲汝安本人?
“就是这样,我告诉你,她真的是个疯子!”
尚相桀大叫道。
三人正坐在茶楼的观戏台,回字形楼,戏台子就搭在楼下正中间,几乎是演出不断。
有的班子是名气大被请过来,有的班子则是主动来表演、借地儿刷脸,涨点儿名气。
姬秉臣端坐桌前,明舒迟慵慵懒懒靠着椅背,尚相桀说的口水喷溅、又是拍桌子又是大音量攻击他们的耳朵。
要不是有屏障阵法,整个茶楼的人都要侧目而视吧?
姬秉臣默默端起茶杯喝口水。
明舒迟无力的抬起一只胳膊,用广袖挡住飞溅而来的口水。
尚相桀还在喋喋不休的发牢骚:“你知道吗,唐越枝现在四处造谣,说我莫须有的坏话,关键是还有好多人信!明明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假的,你说他们是不是没脑子!”
明舒迟道:“说说而已,尚家大公子还怕被人说?”
“你!”尚相桀气道:“哼,你当然不怕被说。反正你......臭名昭著!!”
“可惜多少人以黑我为乐趣,却鲜少有黑我这张脸的,美男子,没得黑。”明舒迟道。
尚相桀:“......不要脸。”
“今天是哪个班子演出?”姬秉臣看到楼下热闹哄哄的,问道。
明舒迟想了想,上楼之前似乎有人在讨论。
“大概是......”明舒迟说道:“什么什么班来着......”
咳咳,他忘了。
尚相桀收回预备崇拜的眼神,换上了轻蔑和嘲弄,阴阳怪气道:“我以为阿迟什么~都~知~道~呢~”
明舒迟呵呵笑出了声,道:“我当然不是什么都知道啦。”
说完伸出四根手指,笑眯眯的问尚相桀:“这是几?”
尚相桀:“......”
楼下的戏班开始了,先是全体的大型群像节目,然后才是曲目表演。
尚相桀忘了不愉快,称奇道:“难怪这个戏班那么受人期待,看那步伐……”
灵活沉稳有内劲儿等等夸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行列里有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儿破坏队形。
姬秉臣道:“看来你不适合夸别人。”
尚相桀:“......”
群像节目编排的挺壮观,毕竟那么多人头在台上,都是台下十年功的练家子,音乐配合也到位,算是极为难得一见的表演。
如果忽略台上那个总“崴脚”的戏子的话。
尚相桀摇头,道:“偏巧我们坐在这里。”
按一般的观影分布来说,戏子在的角落其实不太容易被注意到。
明舒迟盯着那人影,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
今天茶楼里有什么大人物要被刺杀了?
不对呀,这茶楼也没多豪华,大人物里,除了他们仨愿意来这种地方,还有谁会来?
“好!!!!”
鼓掌喝彩的声音热烈,连姬秉臣都忍不住跟随着鼓了掌。
的确是排演的很不错。
接下来的曲目表演一一登场,每场表演都以极高的喝彩收场,明舒迟边看边吃,满桌的菜都空了盘。
压下打饱嗝儿的冲动,不让自己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形象受到破坏,伸个懒腰准备起身回家睡大觉,瞥见先前总崴脚的戏子上台,又不露痕迹的坐下来。
虽然搞刺杀的刺客照理说不该会老崴脚,但凡事总有例外。
明舒迟叫来小二,加了两盘水果。
水果是另一个胃装着的啦。
尚相桀跟着大家吆喝完,转头看见满桌空盘子,嘴角抽搐道:“猪......”
明舒迟挑眉:“嗯?”
尚相桀:“......猪猪侠你看过吗?”
......
崴脚的戏子正在跳舞。
怎么说呢?不能说是跳舞,只能说是在......挥舞着四肢......
还时不时崴一下脚。
楼下正嘈杂着要往台上扔臭鸡蛋,戏子突然开口唱了起来,是空灵飘逸的女声。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好听,”尚相桀道:“爱崴脚是因为她只会唱曲儿吧。”
整个茶楼静默无声,只有歌伶的歌声,尚相桀说话都忍不住小小声,恐惊他人。
明舒迟早从椅子上起来,靠在栏杆边看戏台,听到尚相桀的刻意收声,瞧他一眼,道:“你忘了有阵法吗?”
姬秉臣噗的一笑,被尚相桀瞪了一眼。
尚相桀道:“没忘啊!”
声音之大,与前面的蚊子哼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姬秉臣笑的更欢了,肩膀一抖一抖,气的尚相桀追着他跑,再这个一句那个一句,不一会儿就追出了茶楼,不见人影。
明舒迟只看着台上,毫不在意兄弟们跑了。
崴脚戏子的舞随着曲儿越跳越顺,渐渐的柔软灵活起来,再加上空灵的歌声,倒颇为引人入胜。
“斗鸭阑干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
戏子随着音乐转起来圈,裙摆如花盛放,边转边抬起了头,到明舒迟方向时定住,笑容也如裙摆一样像花开,明媚勾人,歌词正好唱到:“......举头闻雀喜......”
台下欢呼声连连,明舒迟没被迷到,反而打了个冷颤:“瘆人。”
不过这戏子颇有些眼熟啊。
要是抹掉这满脸的油彩戏妆,眼角尖尖下钩,眼尾细长微挑......
身量、目光、神情......
裴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