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多数我们表示敬爱的纪念品都很粗俗。戒指与别的珠宝不算是礼物,不过是充当礼物的替代品而已。唯一的礼物就是你自己本身的一部分。你一定要为我流血。所以诗人送诗给自己;牧人送他的羊羔;农民送稻谷;矿工送珠宝;水手送珊瑚与贝克;画家将画送给自己;姑娘送一块亲手所缝制的手绢。这很正当,也让人感到欣慰,原因在于,当某人的传记在其礼物中得到表现的时候,任何人的财富是他优点的标志之时,这就就极大程度上让社会恢复到它的基本水平了。不过,当你在商店给我买些东西,它所代表的并非是你的,而是金匠的生活与才能的时候,那就单单是某一冷若冰霜、了无生趣的交易。将金银饰品当成某一具有象征意义的罪恶赠品或是敲诈回报赠送,仅仅适合国王与代表国王的这些有钱人,适合某一虚假的财政状况。
恩惠的法则是条艰辛的渠道,需认真仔细地航行,船只也要牢固。接受礼物并非某人的职责所在。你怎敢赠送礼物呢?我们希望看到的是自给自足。对于一个个赠送者,我们不大原谅。给与好处我们的那只手有被咬伤的危险。我们能接受爱所给予的一切东西,原因在于那是某一接受我们自己所给的东西而并非接受觉得是在送礼的人所给的东西的方式。有时,我们对我们吃的肉表示憎恨,原因在于凭借它生活仿佛有点仰人鼻息的感觉。
兄弟,倘若天神送一件礼物,
小心,从他的手中你却无法得到兑现。
所有的这些我们全都要,少任何一点我们都不觉得满意。假如社会在土、火、水以外,不给我们大家机会、爱情、尊重以及崇拜的对象的时候,我们就对社会加以指责。
要是谁可以很好地接受一份礼物,谁便是好人。对一份礼物我们或者高兴,或者遗憾,这两种情绪都是不得体的表现。当我们对某一礼物表现惊喜或失望的时候,我想,这无疑是对感情的伤害,对人格的侮辱。当侵犯到我的独立,又或是对我的精神不了解的那样的人送来某一礼物的时候,我深感遗憾,所有也就不会支持这样的行动;倘若这份礼物让我喜出望外,我便会感到羞愧,因为赠送者揣摩到了我的心思,明白我所喜欢的是他送的礼物,而并非是他。确实,这份礼物一定是馈赠者流向我的水,也就是说我的水流向他。当水处在同一平面上时,我的东西便传送给了他,他的东西也就传给了我。他的全部都是我的,我的所有都是他的。
我这样呵他说,当你的油与酒便是我的油与酒的时候,你如何将这罐油或是这瓶酒送给我呢?这份礼物仿佛对我的哪一种信仰进行否定?从这就那个看出美的食物而非有用的东西适合作为礼物。这样的馈赠是断然的侵占,所以,假如受益人背信弃义,就如同全部的受益人都憎恨全部的泰门一样,完全不用考虑礼物的价值,而不过是回头窥探礼物的更大来源时,我宁可同情那受益人,而不同情泰门老爷的愤怒。原因在于希望其他人感恩戴德是可鄙的,所以,不断受到受赐者的麻木不仁的惩罚。可以平安无事、心安理得地摆脱一个不幸要让你照顾的人真是莫大的幸福。这一受惠于人的处境是某个大包袱,欠债的人自然而然想打你一耳光。将这些至理名言的一句给先生正是我对佛教徒推崇备至之处,佛教徒从来不表示感激,他说:“不要奉承你的施主。”
我觉得产生这些矛盾的原因在于人和礼物的水火不容。对一个大度的人来说,你任何东西都给不了。你才为他效劳过,他又马上用他的宽宏大量让你欠了情。倘若一个人给他的朋友的帮助,和他所了解的他的朋友所打算要给他的帮助相比较,是自私微小的,就同他还没开始帮他的朋友一样,也同现今一样。同我对我朋友怀的好意比较起来,我能给他的好处似乎是微不足道的。更何况,我们彼此所起的作用好坏都有,可都是随意的,所以当我们听到某一想为某个好处表示感谢的人的谢意的时候,不免会问心有愧。我们经常都不会直接表现,因而不得不满足于某种婉转的手法;我们极少提供给人某一直接的好处,可那好处又被直接接受的满足。可是,正直在五湖四海播撒恩惠,自己却不得而知,获得全部人的感激反而觉得惊奇。
我害怕对爱的威严有所冒犯,原因在于,它是礼物的守护神,我们绝对不能够假意向他发号施令。让其一视同仁、不带偏见地赠给王国或者花瓣去吧。有的人,我们常常希望从他们那获得玲珑可爱的纪念品,这种期许我们还是要继续。这是特权,我们市政规则不会限制于它。至于其他的,看到我们不能被买卖是我所喜欢的。殷勤大方的精华并非在意志,而在命运里。对你来说,我发现自己算不了什么;你并不需要我;你无法感觉到我;随后别人把我从门里推出来,尽管你提供给我房屋与土地。帮助不存在任何价值,有价值的仅仅是相似。当我打算凭借于帮助与别人结合时,事实表明,那不过是一种智谋——不过如此。他们将你的帮助如同苹果一样吃掉,随后又将你忘得干干净净。不过爱他们,他们便会感觉到你,而且是永远喜欢你。
接受命 运的多霾
这个世界上一直都有所谓的命运的存在,又或是说,世界有它赖以生存发展的法则。然而,倘若确实存在着某一无法抵挡的意志,倘若我们一定要去接受命运,这样的话我们就同样一定要对自由已经人生的意义加以肯定,除此之外还要肯定责任的崇高还有性格的力量。
乔叟在《武士的故事》中曾经这样写道:“命运之神,世间万物的主教,掌管着上帝所预示的全部旦夕祸福,他是那样的威严。尽管世人发誓要违背他的意旨,可是,无论孰是孰非,不管经过了多久岁月的变迁,却依旧显应。是的,在人世间,我们全部的嗜欲,是战是和,是爱是恨,无一不受上天的安排。”希腊悲剧也同样表达了相同的含义:“凡命中注定
的东西一定会发生,没有人能够逾越主神朱庇特那宽广无边的心灵。”
大自然一点也不多愁善感,当然也不会宠爱或者娇惯我们。这个世上的凶险与残忍我们一定要看到,大自然不会在意溺毙一名男人或是女人,反而,它会如同吞下一粒灰尘那般吞掉你的船儿。寒冷并不会体恤人们,它如同针一般刺痛你的血液,将你的双脚麻木,直到你冻僵为止。病魔、风雪、闪电、雷鸣一定不会尊重任何人。老虎还有别的嗜血如命的猛兽的猛咬,在蟒蛇拼死的缠绕下那骨头噼啪裂开的动物一一全都在这个世界的系统之中存在。所有种类一定要以牺牲别的种类的性命来安保自己的生存。我们所寄生在其中的这样一个星球,非常容易受到来自彗星的震荡还有别的星球的动摇;地震、火山、以及气候的变化,都可以把它劈开撕碎。开发森林使江河变得干涸,河床的变化引起了城镇的坍塌。里斯本的一场地震,在短短几分钟让数不清的人被压成碎泥;西非恶劣的气候,仿佛钢刀一样肆意屠戮着人类;对于一些原始部落来说,霍乱、天灾就像霜冻之于蟋蟀一样。天道与神意,绝对也有一条野蛮的、弯曲的、预测不到的道路,通往它的目的。
或许你会说,对人类存在威胁的灾难无非是些例外,我们无须天天都去担忧这天崩地裂的灾变。话虽这样说,可是,只要发生过一次,就有再一次发生的可能性。并且,我们只要没法躲避这样一些打击,对它们我们便会心生恐惧。
可是,同那些时时刻刻都在悄悄作用在我们身上的法则的威力相比而言,这样的打击与破坏给我们造成的危害要逊色得多。在动物园里展览的动物,又或是它的椎骨的形状和力量,便是一部命运之书:鸟的喙、蛇的颅骨,就决定了它们自己的局限性。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会受到诸多条件的限制,没有任何一种是尽善尽美的。
曾经,人们企图将这座命运之山举起,企图将这样一种源自种类局限性的特症与自由的意志来进行调和。印度人说:“命运不过是前生的所作所为。”在谢林某句胆大的陈述当中,我们发现了东西方巨大差异的思维中存在着的某一巧合的地方:“任何一个人的身上都存在着某种感觉,他之所以是这样的,原因在于他生生世世都是这样,而一定不仅仅是今世这样而已。”
只要是对我们有所限制的事物,我们都把它们称为“命运”。如果我们野蛮凶狠,命运呈现出来的就会是恐怖残忍的状态;可是当我们变得高尚文雅起来之时,那些对我们加以限制的事物也便变得柔软温驯些。倘若我们的精神层次上升到了精神文化这一高度,那样的话,敌对势力也会以某种超凡脱俗的形式出现在我们面前。
古代斯堪的那维亚的天神用钢铁或者大山的重量制服不了芬里斯魔狼——它朝这一位天神猛扑过去,又踢走另外一位天神。因而天神们便在芬里斯魔狼的脚踝处绑上了一条比蚕丝还柔软得多的带子,如此一来就把它给降服了,它要是越踢踹,带子便会缠绕得越紧。命运之环也是这样的柔软,却又如此的牢固。不管是白兰地或者是花蜜,不管是硫酸还是地狱的火焰或毒液,不管是诗情还是天才,都没有办法挣脱出这条柔软的带子。原因在于,假如我们赋予了命运以诗人在谈论它的时候所运用的那样一种崇高的意义,那么就算是思想也无法驾驭在命运之上。
别做命运的傀儡
在道德世界里,命运如同一位复仇使者,它伸张正义,惩恶扬善。当正义不能伸张之时,它早晚都会给予一击。有好处的终究会延续,有坏处的终救会衰落。诗歌中吟唱道:“上帝本身不会对邪恶的人施以任何善举。”
我们是如此追随着命运:在物质中,在心灵中,在道德中,在性格中。不管在任何地方,命运都是约束和局限。不过命运也有其统治者,也存在着限制它的极限。原因在于,虽然命运无涯,可力量——这个二元对立的世上的另一面事实——也是无穷无尽的。如果说命运紧紧跟随着力量、制约着力量,则力量也跟随着命运、对抗着命运,而且将命运的安排早晚会推翻。
人也不可以忽视自由意志。不如冒昧地下一个前后不一的定义吧:自由便是必然。要是你愿意,你能够站在命运的一端,宣称命运便是一切。这样的话我们就要说:人的自由就是命运其中的一部分。在人的心灵当中,一直迸发着抉择和行动的力量。才智一直抵消命运。一个人只要在思考,那么他便是很自由的。
人不要总是盯着命运,而是要注重现实,这才是件对身心健康有好处的事情。人和那些现实事物的合理关系,你的想法也会认真考虑,应当是运用和支配它们,而并非在其面前奴颜婢膝、 瞻前顾后。先哲曾经说过:“千万别注视自然,因为它叫作宿命。”太过考虑那些局限性将会产生卑琐。那些夸夸其谈定数、命运的人,处于某一更加低下与危险的环境里,并且是在触动自己所害怕的厄运。
曾经我提及到过那些富有英雄主义气概的民族,把他们看成骄傲的命运信仰者。他们和命运一起齐心合力,每每遭到事态变故之时,都可以忠实地顺从天命。不过,当弱者与懒惰的人持有这样的信条的时候,它带给别人是就是另外一种不一样的印象。只有那些软弱和阴险的人们,才会将过错归结于命运。倘若要正确地运用命运,就应把我们的行为上升到崇高的自然状态之下。让他意志坚定,毫不动摇,就好像其意志是用地球引力的绳索来固定的一样。什么力量也没有,也无任何劝说与贿赂,可以让他将自己的目的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