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园回来了,田壮和田风没有留下来吃饭,便又回家了。林园给田雨煮了粥,就着从镇上买来的包子吃了晚饭。
“锦儿留在镇子上了,毕竟五日后就要科考了。我给他租了房子。待他考完,也就直接回家了。”林园说着今天的事,“锦儿学问好,应该会考上,只是盼着他在那里面考两天,别累病了,听说往年好多考生出来都病了、、、”
田雨静静的听着,应和着。他休养这几天,也出不来屋,林锦作为一个小子,自然无事也不会进他这个屋子,是以他目前为止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后来听林园和林锦说话,才模糊的知道,林锦的家里有些热闹,不利于读书,所以林锦便来到林园处暂住。
十日后,田雨能下地了,那些伤也都结了痂,所幸是当时受的皮外伤较多,骨头内脏什么的没受伤,所以养了这二十日光景,也渐渐的好了,只是人又消瘦了一圈。
这期间,田雨有心问一问钱元宝科考的事情,只田风口不能言,田壮又一问三不知,他又没有别人可问,只想着自己能下床后,去探探情况。
昨晚林园就和他说,他要去雾蒙村祝贺林锦,林锦成绩虽是末尾,但也算考上了。看着田雨能自己下地活动了,林园便想回一趟么家。
“么么,您安心的去吧。我自己可以的,况且还有小风陪我。”田雨站在门边,笑着说。
林园点点头,只道:“那好。只一点,不许你劳作。还有那院子的鸡鸭,饿一两顿不碍事,你且好好养着自己。”又听田雨再三保证了,才走了。
“小风,小壮又去地里了吗?”田雨摸着田风的头问。
田风点点头,继而拉住田雨的手,摇摇头。
田雨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笑道:“怎么了?唔、、、我还是去给田壮送点水吧。”
田风使劲儿的摇摇头。
田雨点点他的鼻子:“放心,我也好的差不多了,应该到处走走。”看着一脸紧张的田风,笑道,“让我多动动,可不是我自己说的,是大夫说的。你不信问问大夫去?”看一脸疑惑的田风,他似乎真的有想去问问大夫的想法,更忍不住笑起来,“小风啊,你太可爱了。好了,好了,我只是去看看小壮,保证不下地。”田风听他保证,到底也是拗不过大哥哥,想了想,便点点头,亦趋亦步的跟在田雨身边。
谁想两个人还没走到田地,就在半路上碰到了李小河。
田风一见李小河,立马藏在田雨身后,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
吹了一声口哨,李小河围着田雨转一圈,猥琐的笑道:“几日不见,这小身板怎么更诱人了?”
田雨拧眉,一只手抓紧了盛水的瓦罐,另一只手紧紧护住田风。他敢保证,如果对方敢做些什么,他就将瓦罐砸在那个狗头上。
“哈哈,这么怕我做什么?我的弟弟。”说着就要上手去摸田雨的脸蛋。还没等田雨把瓦罐砸在他头上,就见钱元宝冲过来,一棍子给李小河打翻在地。
不顾李小河哎呦哎呦着放狠话,钱元宝冷冷的对李小河说道:“告状?凭你改嫁的么么也有本事和我钱家抗衡,更何况,我是个童生,你是个白丁,你认为村长是听我的还是听你的。呵~以后让我见你再欺负田家兄弟,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听这话,李小河嘴巴干净了些,踉跄着站起来,也明白形势比人强,纵然自己比钱元宝还大一岁,可钱元宝是个读书人,不说童生关系,就他在村里那几个铁哥们,也够自己喝一壶的。当下也只敢狠狠地瞪了一眼田雨就跑开了。
钱元宝没有回转身去看田雨,手里的木棍扔在地上,便转了身向小道上走去。
“清风、、、”张了张嘴,田雨想喊住他,却看那小子只当做听不到,一股脑的向前走。田雨追赶两步,“钱元宝、、、”却不想动作有些激烈,一下子扯动了伤口,“嘶”一声,站在了原地,揉着扯痛的腰侧。
“你没事吧?哪里痛?”钱元宝迅速折返回来,一脸紧张的询问着。
“钱元宝,你肯回来了?不是不理我么”几乎是咬着牙。
钱元宝哪里还想着自己的失意,只顾着田雨的伤口,恨不得替他疼,扶着他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我没事。”看着田风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田雨到底还是缓和了脸色,又转身安抚钱元宝,“不疼不疼。刚才步子大了,扯着了而已,现在不疼了。”
钱元宝放下心来,又想到了什么,暗下了眼眸。
看他垂头丧气的,田雨已将他的科举成绩猜了八九分,只咬咬唇:“男子汉大丈夫,一次考不过而已,大不了三年后再战。”
钱元宝摇摇头:“我本来想着、、、”想着我如果考上了,我就去和林么么要了你,我有了官职,林么么不会和我硬抗的,况且,我会为林么么找一个更适合配**的小哥的。我到时候把你娶回家,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我会把你捧在手心中、、、我会、、、可是我,我没有中举,便什么也不是,更无颜再去对你承诺什么。
看着只说半句话的钱元宝,田雨怒声道:“钱元宝,你怎么了?小小的一场考试没及格而已。那个一言不合打先生烧书的钱元宝可不是这样容易认输的。”
钱元宝猛地看向田雨,记忆中,他很少有这样的言辞激烈,尤其是他们两个人呆在一处时,他总是和风细雨,带着温柔的笑看着自己。如今再看怒目而视的田雨,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吧,自己从前那般春风得意,又信誓旦旦的说着各种考上之后如何如何,他,是关心自己的,想到此,不由自主的想要摸一摸他的脸,余光却看到田风呆呆的瞧着自己,抬起的手拐了个弯顺势挠了挠头,会心一笑:“小雨,我明白的。谢谢你的话。”
看着重拾信心的钱元宝,田雨站起来,冲他笑笑:“那我去给小壮送水去了。”说着也不等钱元宝回话,便拉着田风走远。
果然看到田壮在地里劳作,忙喊了他,三个人找了树荫坐下。
“小壮,这几日夏氏可对你动过手吗?”田雨试探的问。
田壮摇摇头:“大哥哥,你放心吧,经过上次的事,我就知道,作为田家的独苗,爹不会允许我有事。所以,每次夏氏或者他的两个儿子惹我或者欺负小风,我就有什么拿什么,给他们双倍打回去,果然夏氏再怎么向爹哭诉,爹都没有再惩罚我了。”
田雨点点头,自己这些年来的懦弱,其实不只害了自己,也害了田壮和田风。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坚强,敢于反抗,田壮和田风不至于被那些恶魔欺负到如此地步,田绣也不会下落不明。想的这般清楚,田雨其实骨子里的自卑与懦弱一直操纵着他的人生,前世虽是成年人,却过早的经历了人情冷暖,导致他心思敏感,时时刻刻以其他人的喜怒为先,这大约就是讨好型人格的缺陷。及至今生,在那样一个家庭中成长,没有长成一个大混蛋,已是骨子里的温柔所给予的。
“大哥哥,地里活计有我。你以后少来,省的夏氏看到,又说些有的没的。”田壮说着摸了摸只呆呆的看着两人的田风,“还有小风,没什么活计,一般我也带着了。你现在毕竟是赵家人了,赵伯么嘴上不说什么,只怕心里有些什么不愿意,你如今好不容易才安稳两日,不用担心我们的。”
看着一副小大人的田壮,田雨热了眼眶。其实,一开始,他和田壮田绣并不亲热。因着是双胞胎,又一个独苗,一个嘴甜,两个孩子哄着双亲高兴,自然娇纵些,话里话外中,就有些瞧不起一直沉默寡言的田雨。经常使唤田雨做事,且何莲看重田绣刺绣的手艺,便让田绣小少爷般的养着,连洗脸穿衣这些小事,都让田雨伺候。田壮作为独苗,直到何莲去世前,便是家里倾其所有让他上着学堂,指望田壮有一日能出人头地。这样衬得田雨和田风更一无是处,也更不讨喜了。一直到夏氏带着两个小子进门,夏氏把持着家里的银钱,田壮休学,整日被两个小子欺负。田绣也不能再去学刺绣,在第二年跟着夏氏去了一趟县城后失踪了,夏氏哭着对众人说,他只是一个转身就不见了田绣。田风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性格越发沉默。也许是田雨自身难保,又丢了田绣,田风也变成村人口中的痴傻人,让田壮慢慢的也认清现实,这个家里,确实有变化了,他再也不是那个独苗苗了,也没有撒娇的资本,便也慢慢的和田雨亲近起来。田雨自然对弟弟的亲近很惊喜,慢慢的也能与弟弟说上几句话,直到现在,他也算是一步步看着几个弟弟长大的,看着田壮懂事的面孔,颇有些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
“我晓得。你要多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只管去赵家找我。”
“嗯呢,我知道的,大哥哥。”说着又想起了一些事,“大哥哥,我看得出来,钱哥哥对你的心意、、、”
田雨知道,古代人都早熟,因此也没惊奇才十岁的田壮竟能察觉出来这事,只是叹口气:“小壮,以后这话别说了,现在我已是赵家的夫郎了。”想了想,“梁上那个盒子里的东西,你代我还给他吧。告诉他,里面的东西,我从来没用过,也没和外人说过此事,我、、、一直只把他当做弟弟。”
田壮知道自家哥哥又习惯性的解决不了的问题就逃避,他虽然对于情情爱爱的不是太懂,但是这么些年,他也看到了那个少年对自己哥哥的爱护照顾,只是哥哥从前光是努力活下去就很难了,更别说体会那个人的心意了,如今这情景,就是哥哥已经知晓对方的情谊,只怕以后也无缘分罢了。
“我知道了,大哥哥。那盒子里的东西他怕不会收,不如就先放着吧。你已进了赵家门,那些东西咱们不说,也没人知道是他送的、、、”田壮倒是看的明白。
田雨自然不赞同,只一再嘱咐他,一定要将东西送还回去,田壮拗不过,嘴上应着,心中却还是想着,不如留下,权当那小子这么多年的心意有个寄托。
一直等到晚上才回去,果然如猜想那般,林园没有回来。田雨锁了门,随便吃了些中午的剩饭,便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便听见敲门声,田雨穿了衣服,出去一看,好像见过这个人,是前几年打仗回来又没走的一个小子。
“嗯?田家小哥儿?”伸头看看里面,没见林园出来,疑惑道,“你怎么在赵么么家里?赵么么呢?”
“哦,上月底,我配给了赵泽雨,如今便住在了这里、、、么么他回么家了,估计得晚上才能回来。你是?”看着熟悉也知道是同村的,但实在认不出这人是谁。
“哦,这样啊,我是泽雨的生死兄弟,你按年纪,喊我一声沈哥就好。我上个月就去跑买卖了,这不才回来,所以还真不知道林么么给泽雨配了婚。给,这是我路上买的一些吃食,给赵么么的、、、你只管拿着,赵么么都知道的。”见小哥儿犹犹豫豫的不敢接过来,沈阳北一把把鼓鼓囊囊的包袱放在田小哥儿的怀里,便跑走了。他实在不太能受得了一个小哥儿湿漉漉的大眼睛无措的看着自己。
田雨看着一溜烟跑走的男子,又看看手中的包袱,没办法,只好将包袱放到屋子里,待林园回来了再将此事告诉他。
果然傍晚之前林园赶了回来,还给田雨带了一些吃食。两个人对着吃完后,田雨将早上的事说了,林园笑着说:“那是沈阳北,你是该叫一声哥的。当初就是他还有两个小子一起和泽雨跑出去打仗的、、、后来他回来了,把银钱什么的给了我,一直说他和泽雨是生死兄弟,这些年来他也时常来看我。”
田雨点点头,也明白寡夫一个人活在这世界上也很艰难,只是因为赵氏族人的帮助和林家的盛势,林园才一直活的这样安逸,加上他把地全租出去了,日常只接一些缝补衣服的活计,日子倒也过得很富足。现在加上了田雨,田雨是个省的,又很勤劳,将一院子的小鸡照顾的很好,有时候那些鸡蛋卖不完的时候,偶尔会偷偷给田壮田风改善一下伙食,林园看见也不会说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