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烟茉在那一瞬间忽然想到那次在展览馆，明明两人在一个班，从来不会彼此说话。照面也不打招呼。
本来没什么怀疑，但是在那次之后，总觉得这种不是不熟悉造成的，而是在刻意的回避，和空气中十分浓密的尴尬。
而今天在图书馆前面的碰见，更是让她意外。楼颖洗好澡之后带着黑框的眼镜，让她脸上的表情不能那么分明。
闵烟茉刚想打招呼，楼颖率先开口了：“夏秋韩，话还没说完你跑什么。”
闵烟茉愣住，果然他们认识。
楼颖向前走了两步。眼睛向闵烟茉的身上看去：“你和……诶？”
楼颖不敢置信地说：“小茉？”
“楼颖。”闵烟茉说，“你们认识啊？”
“啊……不是。”楼颖忽然慌张了起来，转眼看了两眼夏秋韩，又拉住了闵烟茉的手，“我等你。”
“嗯？”闵烟茉看着她，“等我做什么？”
“我还没吃晚饭你陪我吧。”她抓紧了一些，然后头也不回地拉着闵烟茉走。闵烟茉回头看了一眼夏秋韩，他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
和楼颖吃晚饭的时候，她说了些别的话。闵烟茉好几次冲口而出的话都被她堵了回去。
好像刻意在隐瞒什么。而她又不知道。
闵烟茉就这样看她奇奇怪怪的，她知道别人的事情也不便多问。回到宿舍之后就开始做作业。和安妮聊了一会八卦。楼颖还是翻她的设计杂志。
三人说了说最近的事情，也聊了聊未来。和往常无异。这样一个夜晚就在莫名其妙里过去了。闵烟茉想，或许这本来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去弄清楚原因？
想到夏秋韩，她翻了个身，转眼看见窗外。
子时星空。她盯了一会，又睡去了。
第二日同样是和夏秋韩一起去画室。放学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夏秋韩没有骑车，两人就背着书包和纸坐车去。车的颠簸里背了一会单词。和夏秋韩这样冷淡的人接触的时间再长，还是会觉得他就是个十分冷淡的人。话语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安静听歌和看书。看着窗外的时候，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和他并肩坐在一起，找些可有可无的话题说来，也能让闵烟茉莫名幸福一会。
到了一站，上来一个人。夏秋韩闭着眼睛，闵烟茉却看见了。是前天新来的那个人。李若年。
他穿着深蓝色的连帽衫，头发在灯光下泛着酒红色。看到闵烟茉的时候，轻轻对她点了点头。闵烟茉对他微笑一下，算是应了。
他看见夏秋韩，微微愣了愣，还是坐到了他们俩前面的位置。
“你们是一个学校的？”他转头对闵烟茉向夏秋韩的方向努努嘴
“嗯，一个班。”闵烟茉转眼，见夏秋韩还是没有睁开眼，知道他没有睡着。却显然是懒得搭理李若年的话。
李若年想了想，点点头：“他睡着了？”
“诶，嗯。”想想还是说睡着的好。
“他这样睡不冷么。”李若年又看了一眼，忽然夏秋韩睁开了眼，他显然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夏秋韩勾嘴笑了笑，李若年叫道：“你没睡。”
“本来就没睡。”夏秋韩正正身子，收了笑容。闵烟茉尴尬笑了笑，并且在心中想，这两个人肯定在过去是有什么过节的。
李若年撇撇嘴，觉得无趣，转头来和闵烟茉讲话：“你叫闵烟茉？”
“嗯。”闵烟茉点点头。
“那天吓到你了。”李若年吐吐舌头，“我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人。”
“没事。”闵烟茉摆摆手。李若年从口袋里找到两粒糖，递给闵烟茉一颗：“喏，给你吃。”
闵烟茉接过谢过，看着那颗巧克力糖。正好肚子有点饿就撕开糖纸。李若年想了想，把另外一颗递给了夏秋韩：“喏。”
夏秋韩刚闭上眼，又半睁了开来。看见他掌心那粒红色糖衣的糖，心里微微一惊：“你现在还喜欢吃这个巧克力？”
“我一直喜欢带着糖啊。”李若年趴在座位上，把糖塞到夏秋韩的手里，“心情不好的时候吃这个。”
夏秋韩撕开糖纸塞到嘴里，又闭上眼。嘴微微动着。李若年不再说话，脸看向了别处。
…………
……
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画石膏。画室里是铅笔摩挲纸面的声响。闵烟茉觉得安静又有些异样，忽然陈老师拍拍她的肩膀，她回头。陈老师说：“你们俩坐在一起吧。”
他看见陈老师身后的李若年。
“你感觉特别好，可以带带他，我还能给你们俩示范的时候剩一个人。”陈老师说完这段话后，闵烟茉深深感觉到，他其实可以只缩短到最后那句话就够表达全句的意思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一个位置。李若年才架好画板。两人都没什么话安安静静地画画。闵烟茉在抬眼看石膏的时候，看见另一边的夏秋韩。
他正好也对上自己的视线。
画到型差不多打完了，闵烟茉把画放在远一点的地方看了看。拿回来的时候听见一旁的李若年低低说了声：“你画的真好，哪里是刚学的样子。”
闵烟茉笑了笑：“哪有。”
她看向李若年的脸，上面笑的时候有两个细小的酒窝，甜甜的绽放。让这个大男孩的脸有了不是这个年纪的稚气。简单而美好的像盛开的栀子花。清香甘甜。
闵烟茉吐吐舌头，别过脸去，为自己的失态有些懊恼。连忙转移话题：“听人说你很会画漫画。”
“哪有。”李若年学着闵烟茉的语气说。把闵烟茉给逗笑了。
“我挺想看看。”闵烟茉指指白纸的一边。李若年想了想，用铅笔画了一个圆和一些线，左勾右勾，闵烟茉还没反应，一个形象忽然就出现了。
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是日式漫画的味道。可那发型还是能看出，居然是自己。
“好可爱。”闵烟茉低低说着。
“哈哈。”李若年又在旁边写上几个字，他的字方方正正的很可爱，“q版小茉。”
“这张画等下要送我。”女孩子看见可爱的东西就抵制不住，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忽然两人的头被两只大手给按住，头顶上方传来一阵声音：“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李若年吐吐舌头。对闵烟茉挤了挤眼睛，陈思潋的头已经凑到了李若年的画纸上：“叫你画石膏你给我画小姑娘。找死啊你。”说完给了个爆栗。
李若年捂着头，吐吐舌头继续握住笔。陈思潋在他背后看了一会，说道：“你画的是小烟茉？”
“嗯。”
“挺像的，改天给我也画一个。”
然后陈思潋放下一句：“给我好好画画，不许说话。”就哼着歌走了。
其实他走后画室里谁不说话。一会就叽叽喳喳像个鸟窝一样。李若年和闵烟茉因为一张漫画而熟络起来，闵烟茉不常和男生交流，唯一有点交集的就是夏秋韩了，但是和他说话都因为他的冰冷而小心翼翼的，李若年却不一样，所以闵烟茉一和他交谈，就十分喜爱这个男孩子的性格。
大大咧咧的，十分天真。
天真到，或许连陈老师说过都忘记了，他果真在放学后画了一张q版的陈老师给他。陈老师握着画惊讶了半天，“其实我是开玩笑的，你居然当真了？我不会因为一张画就偏袒你哦（虽然我真的很喜欢）。”
然后陈思潋就把它贴在画室门口了。
李若年和闵烟茉后来因为经常能坐在一起，而变得更加熟络。变成了很好的朋友。其实和李若年打成一片十分容易，他是对谁都很好的人，所以闵烟茉也没有太过当真，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李若年给自己递来一颗糖，然后给自己画一张画的时候。
……
夏秋韩在一次放学的时候问闵烟茉：“你和李若年很好啊现在。”
不咸不淡的话，听来也没什么别的意思。但是心思敏感的女生也不免多想了一下，忽然觉得莫名的窃喜。闵烟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了句：“只是朋友。”
没了下文。却听见夏秋韩鼻子里的冷哼。
闵烟茉觉得有些事情是时候问，就冲口而出：“你们从前认识，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夏秋韩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细碎的刘海因为夜晚的风缓缓飘着。他的眼眸清亮，在夜晚也可以看见淡淡的光。
闵烟茉喜欢他的眼眸，是没有被污染的颜色。也喜欢李若年的笑容，那都是最纯真的东西。
“没什么。”夏秋韩走动了起来，“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闵烟茉一听他的话忽然一惊，对啊，和我有什么关系。但是他说的话总是那么让人懊恼，却又生不起来气，她不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就憋了下去，跟着他的脚步沉默地走。
夏秋韩走了几步回头看她，见女生不说话，以为生气了，语气放缓了几个调：“这事情都过去了。”
“嗯。”闵烟茉点点头。
“……”夏秋韩站在原地。闵烟茉低着头向前走，察觉到他不走了，自己也停了下来，抬头莫名看他：“怎么了？”
一只手忽然放到她的头上。她看见夏秋韩清亮的眸子。他的手揉着自己的头发，甚至可以感受到上面的温度。
“你很喜欢把事情憋着么。”夏秋韩问，“和你认识这些时间，总是看不透你。”
闵烟茉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应，夏秋韩的嘴角缓缓拉出一个笑容：“跟你在一起很好玩，可以忘记很多事情。”
尽管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情。尽管这句话那么让人心动，但是两人之后的话变得更少了。闵烟茉在和夏秋韩并排走着，努力不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红晕。
好像很多事情，在这个年纪，真的是控制不了的不是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