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烟茉回宿舍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老师的话。
“真不知道你们艺术生都是怎么想的，你现在几岁啊？平时看得挺斯文的一个小姑娘，都不知道你私底下是这个样子的啊。”
她用手使劲敲了敲桌子：“如果每个人都这样，那我们学校还不乱了套啦！你在我眼里是好姑娘啊，听人说你艺术也学得不错，你成绩也不算差，为什么要这样呢？让老师好失望啊！”
她扶了扶眼镜，做了总结性发言：“看吧，所以我说艺术生都是这样的，这被校长知道了，我的掩面往哪里搁啊！”
天不知道为什么阴沉下来，骤然出现了雨滴。一滴一滴打在她的脸上。她抬眼望天，看见昏黄色的天空，自己的脸现在也一定是这个样子。
其实老师说的没有错，自己的确是在和一个男人同居。
但绝对不是那种意义上的吧？明明是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他帮助了自己，而这间小屋收留了自己。
只是这样而已，和别的都没有关系。
但是谁会相信，如此纯洁，根本就是此地无银。
雨下得很小，像压抑着，欲哭无泪的样子。
她有些失神。忽然很能体会佩雨真的感觉。那种被人误会之后，又百口莫辩，耻辱，羞愧，又不知所措。
更加让她绝望的是，她第一次抬眼看到的，是楼颖那张脸。
楼颖依旧站在她不近不远的地方。撑着一把透明的伞。她还是很漂亮，利落的短发，带着黑框的眼镜。面无表情。
她总是站在那个位置，即使关系好的时候，也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不刻意接近，也不刻意回避，淡漠却又和夏秋韩的冷漠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她的过去，总给人一种冷漠之下暗藏恶毒的感觉。
闵烟茉咽咽口水，就当做是无意在街上遇见好了，绕过去，不要说话，就可以了。
但对方完全不像是无意遇见。她盯着闵烟茉一步一步走来，撑着伞的手，关节都有些泛出白颜色。面无表情，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走进了，在闵烟茉的面前停住。
她的个子比闵烟茉要高一点，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脸。
“和男人同居的事情，被老师发现了吧。”她的口气平平淡淡的。却给闵烟茉犹如晴天霹雳。
“你怎么知道？”闵烟茉问。
“老师正好经过，我和她打个招呼，顺便叫她来你楼下看看喽。”她浅笑起来，“本来如果你和他没在楼下看到你们，她还会去敲门，看看你们在里面做些什么事情呢。”
“你……”闵烟茉真想打她一巴掌，“你明明知道我们没什么！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那你对我爸说我的事情，也有意义吗？”她轻轻挑眉，双手抱在胸前，红唇微微勾起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讨厌。
闵烟茉想起暑假的时候，在部遇到了他的爸爸，在自己一阵激动下把他们的事情全然说出，现在想起来，再看楼颖的样子，禁不住有些吃惊。
楼颖见她的眉宇皱起来，又说道：“你知道我爸是怎么骂我的么？你既然对我这样，那我也没什么可客气的了，从现在开始，闵烟茉你给我听着，我要搞死你。”
“搞死你。”三个字，从这个表面看着温温柔柔的女生嘴中吐露出来，有种分外震撼的感觉。看着她的眉头，那不动声色反而让人徒然增加恐惧。
紧接着，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雨。
噼里啪啦地打着她的雨伞，连进在咫尺的她的面容，都湿润而模糊了起来。但就是如此，她头顶的伞，也不会举过她的头上去。
只在一米不到的距离里，就是不愿，而是冷眼看着眼前淋得浑身湿透的人。然后她擦过她的身子，向远处走开了。
闵烟茉站在雨里，都被水冲刷地睁不开眼睛，过了一会，才踉踉跄跄往前方走去。
雨水寒凉，在十月的天气里，下一场这样的雨，会让气温骤降。
不知不觉走了一会，脑海中依旧是嘈杂的声音。
老师的，楼颖的。为什么倒霉的事情每次都是一起来。她用手拨了一下额前的刘海，黏在额前的一缕头发，贴着脸颊。
“小茉！！”
当那声音传到耳朵里的时候，闵烟茉回头。在整个湿漉漉的世界中，放眼望去，眼前一个人奋不顾身地奔向自己。一瞬间，她看见了夏秋韩。
那棕色的眸子，他苍白的脸。
他奔跑的样子，修长的双腿。
夏秋韩……她心中轻轻念着他的名字，微微扬起嘴。
直到那个男人进了，一下把她搂入怀中。完全没有顾忌到她身上的湿透，接着，她觉得头好晕，靠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顿时全身软了下来。
“你是白痴吗？下那么大雨，就这样放任自己在雨中淋，怎么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啊！”
那熟悉的语调在自己的耳边响起的时候，闵烟茉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想到这里，她依然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的头发还有一点湿，或者是刚才的湿发让枕头上沾着水，但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被换去了。在温暖的被子里，她睁开眼，正好看见外面的天。
转眼，看见床头柜上温热的水。蒙着雾气的杯壁。
白床边上，有一个坐着的坑印，显然，有个人在这里坐了很久。
“李若年……”她轻轻叫了一声。
“来了！”
外面蹬蹬蹬的脚步声，紧接着，李若年从外面快步进来，又坐到了床上：“你怎么样？”
“头有点晕。” 闵烟茉扶住自己的额头，轻轻吐了一口气，“我发烧了吧。”
“嗯，谁叫你淋雨……”李若年把她扶起来，递给她水，“喝口，还是温的。”
“唔……”闵烟茉喝了一口，又重新回到床上，她望着外面黑色的天，想起那个时候，向自己奋不顾身奔跑来的人。
尽管她知道，是自己弄错了。但一瞬间，也没有什么失望。
“为什么每次下雨天，你都会出现呢……”她喃喃地说着这句话。
猛然间，感觉到李若年的手抚摸上自己的额头。紧接着，他的脸凑了过来，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闵烟茉睁大眼睛，回头看他。
“是哦，每个雨天我都会出现。”他一如既往露出他那标志性的笑容，“在你最难的时候，李若年都会一直在的啦，你放心好啦。”
闵烟茉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很想哭。
楼颖的事情，闵烟茉没打算和李若年说。李若年就默认为，是因为他们同居的事情被发现，所以老师来找她麻烦，才把她弄成这个样子。
她想起来，楼颖很可能已经把他们的住处告诉了老师，万一有一天她忽然来“家访”，那自己不就完蛋了。
很显然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一些。
第二天去学校稍微晚了一点，但是一进教室就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她环顾了四周，看见大家看她的眼神十分异样。
她坐下来，后座的男生就拍拍她的肩膀。
因为夏秋韩走的原因，后座很早就换了人。现在在后面的男生，一直是个口不择言的人，闵烟茉也没怎么打算理睬他，他忽然就对她说：“听说你在和男人同居啊？”
一瞬间五雷轰顶，闵烟茉回头瞪了他一眼：“说什么啊！”
但是这是事实，所以她有些底气不足。
男生不放过她，继续道：“哈，我说呢，果然物以类聚，佩雨真不是裸模吗？你们女生都好放荡哦，比男生还开放哈哈哈！！”
“说什么呢！”坐在不远处的安妮一下站起来，“闭上你的嘴！”
“安妮……”闵烟茉挥挥手，让她不要说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