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可以称呼我,何平!”
来人用带着点西北域口音的东元玉语试探道。
“炼金宝何?”
风信看他气度不凡,略有所思,询问出声。
“正是!”
何平嘴角上扬,抱掐子午印,向他施礼。
子午印是炼金宝何家族联盟的家族对外礼仪(他们认为子午符合他们家族的道义?),结印时会有特殊的灵力波动。
这和风家的翼掌(双手大拇指勾连,双掌呈翅膀状置于胸前)一样。
不过,风信平时也只有在面见长辈时,才会使用这个礼仪。
“西北域旅游过来的散人,信风!”
“俗语言,四海之内皆兄弟。如今你我二人同出西北,不嫌弃的话,我就叫你一声信兄弟,兄台意下如何?”
尽管对方看起来就让人顿生好感,可是风信并不喜欢他的自来熟,而且……
风信仔细打量着他,低头看向他的皂靴,眼睛闪过一丝黑芒。
他看到了吉兆。
那是他目的达成的迹象。
盗贼,找到了!
“还是叫我道友吧!我平常都是和朋友们这么称呼的。”
一边说着,风信一边向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走去,何平也跟随其后。
“当然可以。信道友?”
何平面色不改,在桌边坐了一会儿。
很快酒侍便端酒过来,他接过瘦小酒侍端来的一大杯金红色的酒,举起做碰杯状看着风信。
“何道友。”
哐!
橡木杯上铁皮碰撞的声音响起。
在以后的很多日子里,风信都会回忆起今天的这杯酒,回忆起这铁皮撞击的声音。
火焰和着铁片悲鸣,
燃烧贯穿酒客的肺腑。
暖与痛,
在那里拧作一团。
…
圣女看守物出乎意料的符合风信的口味。
于是,他又买了十一瓶,和何平一起坐在角落的桌子边畅饮。
两人拿着餐刀割着酒侍送上来的烤比姆兽肉,边吃边喝边谈。
比姆兽肉并不怎么美味,似乎是一种会冬眠魔兽的肉。
在刚刚入冬的时节,显得格外油腻,不过看着周围的北地人都十分喜欢。
但和何平的交谈很快就让风信失去了对食物的吐槽。
老实说,风信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让自己如此有谈兴的人。
两人几乎什么都谈,不过主要是像一些修炼心得、感悟,对一些法术、道术的开发,还有就是对一些阵法的研究。
尤其是后者,何平别出心裁的把东元玉的传统主流阵法和西元玉的炼金术阵结合起来,让风信大开眼界,颇有所得。
而风信也不吝啬,向何平讲述古流阵符之道,令他眼放光芒,摸着脸颊,喜不自胜。
风信发现每当他表现的高兴时,手都会不自觉地往脸上摸。
而后当他自觉失礼时,又会把大拇指伸到嘴边,咬一下,似乎想用疼痛来压抑自己内心的兴奋。
大概就像风信在感到情绪有起伏的时候,喜欢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一样。
都属于个人的习惯。
“真是太美妙了!真是羡慕几万年前的古人啊,可以更全面地研究这些道法。”
何平语气感慨,眼睛虽然看着风信,但却没有聚焦,显然陷入了他想象中的古代生活。
风信感受着圣女看守物给身体带来的暖意,轻笑着说:“现在也不差,而且道友很快就要如愿了!”
“哦?要真是那样就好了。”
何平并没有在意风信刚刚的话,只是把它当做他的醉后之言。
何平一向不认可醉后吐真言的说法。
毕竟,他本人就可以做到喝得伶仃大醉,依旧能吐出一套在清醒时编纂的谎言。
“说到这里,我还不知道信道友怎么会从西北来到这里呢?”
风信听罢,摇了摇头,举杯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避而不答道:
“嗨,原本我都准备回去了。只不过突然接了个差事。
想着忠人之事,尽人之托,所以才到这北域。
何道友呢?”
“我啊!”何平似乎苦笑了一下,摆了摆手,拒绝风信给他添酒的举动。
“是个被家族派过来的可怜虫罢了!”
“啊,原来如此。
是炼金的事吗?早就听说炼金宝何的势力在这西元玉也有一席之地。”
风信随口道,不过若真是如此,他倒是不希望何平给他解答,毕竟探听其它家族的秘密,总是忌讳的。
自顾自的将酒瓶里最后一滴酒倒完,何平举杯示意,和风信相互敬酒之后,豪迈地大灌一口,这才道:
“非也,非也!是过来找人,一个,家族的,叛徒!
不知道信道友来西元玉多久了,有没有听说过他,他叫何渡。”
何渡?
风信的脑海中立刻响起了那道“祖坟炸了”的宣言。
“好像略有耳闻,听说他对贵家族做了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大逆不道嘛……”,何平语气起伏不定,显得格外悠长,“是罪不可赦!”
风信听此,有些不解道:“那个何渡不是应该在东元玉吗?怎么会到这里呢?穿越万妖山脉的通道应该都被把守着吧?”
“他是从十三家的仙裔家族,风家开辟把守的商道逃亡的。”
风信万万没想到,这还能和自己家扯上关系,忍不住问:
“我记得风家的通道除了他们自己人外,就只有五个特定的商会在特定的时间段才能走吧?”
“没想到信道友知道的这么清楚!”
何平惊讶地看着风信,要知道那些商队的情报因为一些原因,平常人根本就接触不到的,没想到对方居然连商队的数目和他们运行的规定都知道。
见对方闭口不言,何平也不在过问,只是点头说:“他是混入了商品中,才过关的。”
商品?
风信大致猜测到了什么,同样不在追问,只是心中还是有些疑惑。
这家伙是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不会是?
想着这些,风信耳边传来何平的询问:“还不知道,信道友所说的差事是什么?
我与道友是异域相逢,若是需要在下的帮助,大可一说。我这此处也略有些人手。”
“哦!那就先谢过道友的美意了。
我是来找一伙盗贼的!
他们的名字好像叫作,财富产生部门?嗯,有些怪吧?”
说话的时候,风信一直在看着何平的面色。
果然,风信话音刚落,何平脸色就有些怪异了。
只见他举起右手的酒杯送到嘴边,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便把杯子丢到桌子上,咬了一口左手大拇指,试探着问道:
“信道友找他们做什么?是想让他们帮你偷什么东西吗?”
风信打开最后两瓶中的一瓶,帮何平的被子倒满。
“不!是我听说,他们要来偷我的东西,所以就准备先下手为强。”
听到风信如是说,何平面色好像轻松了不少,摆手道:
“道友大可放心,据我所知,他们近期只有一个目标。”
“培库尼亚?瑞布尤斯?”
咣!
一桌正在比赛喝酒的大汉,有人把烈酒一饮而尽,厚实的橡木杯重重的砸在桌面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人也一下子趴了下去。
众人一边纷纷嘲笑着那名壮汉,一边相互举杯敬酒,酒馆里满是热闹的氛围。
液体相碰的声音持续回响着,沉默的气息在角落里两人之间停驻片刻,末了,何平凝视着风信,道:
“信道友,认识那瑞布尤斯?”
“我从培库尼亚那里接了个差事,它把它的那些财宝都送给我了。
当然,是在他死后七十九天后!”
风信和何平对视着,语气平淡。
“原来如此。它还真是忒厄尤?的虔诚信徒啊!”
“是啊!”
风信附和着何平的感叹。
“信道友放心吧!没有人会再去打瑞布尤斯宝藏的主意。”
何平从袍子衣袖里拿出两块手帕,上面都绣着凤鸟文的“知心”二字。
他把其中的一块递给风信。
“从西北带过来的,还没用过。花间派卖出来的手帕。
想必道友很久没有见过西北的特产了吧?”
风信接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笑着说:“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花间派还卖这个东西。”
“哈哈,是有心中人为道友亲制吗?”
言语之间,气氛又暖和起来,两人也都没有再提起盗贼一事。
“话说,我这里有单买卖,不知道何道友有没有兴趣啊?”
酒足饭饱,风信突然开口道。
“愿听道友详解!”
“我这有一件东西,受人之托,需要卖出去。”
“不知道售价几何?是什么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何平来了兴趣。
“一阿斯!一件艺术品!”
风信一字一顿道,“不过我还有个要求。如果道友想买的话。”
“哦!我越发的感兴趣了。这下就是道友不卖给我都不行了!”
何平眉毛一挑,眼睛注视着对方,打趣道。
风信摆摆手,才缓缓开口:“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东西。
我把它卖给你后,你若是欣赏不来,就需要把它卖给别人;若是欣赏过来,也需要把它卖给别人。可行?”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风信确实对何平印象不错。
虽然他并没有推算出来烛明会怎么控制卦球的流通,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对于持有卦球的人来说。
所以,如果他看走眼,何平并不是未来劫数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得不到卦义,而又一直持有卦球,只怕烛明会注视过来。
当然,如果他是劫数中的一部分,他自然会把卦球放出去,不用风信说什么。
风信对何平很是认可,尽管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我会遵守要求的。这是一阿斯,快让我看看是什么让道友这么在意。”
何平略微思考片刻,便把手往腰带上一抹,手里多出一枚红色的阿斯,被他放在桌面上。
风信则手掌一翻,乳白色的卦球出现。
何平伸手把它接了过去,而风信也把那枚阿斯纳入蝶匣中。
“那么,初次合作愉快?”
何平简单打量了一下卦球,没有什么发现,准备回去后再仔细检查一遍,就当即收入乾坤腰带中。
看着风信已经把那枚铜币收起来,就笑着学那些西元玉的商人,把手伸过来。
风信愣了一下,嘴角勾起,回道:
“初次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