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自己说出这种低三下四的求人话而感到难堪，也为茅总爱昧地盯着她的目光感到难过。她真想站起来就走，可是想到闲在家里的朱晓明，她还是逼自己耐着性子等待回答。
茅总却只管静静地盯着她，就是不出声。她耐不住，抬头去看他，正与他直直的目光撞在一起。她一阵慌乱，连忙站起来说：“那茅总，就不打扰你了。我知道，安排人是很难的。”
茅总向她压压手说：“坐，不要紧张。”然后用手梳理了一下黑亮的头发，压低声说，“林雯，说实话，安排人是很难，但不是没有可能，你明白我的话吗？我们上千人的一个集团公司，难道就插不进一个人？我告诉你，这里的后勤科，最近就要招两名采购员。这可是一个肥差。条件是五十岁以下的待岗人员，高中以上学历。”
“真的？”林雯激动起来，“那茅总，户口有限制吗？他是外地人。”
“因为这是聘用的临时工，所以户籍不限。”茅总说，“这是一个机会。你，先生是本科学历吧？他下海多少年了？”
林雯心一沉。怎么跟他说呢？总不能说他是高中学历吧？茅总以为她有难言之隐，就善解人意地说：“有些东西，是可以打打擦边球的，事在人为嘛。你不要以为这是临时工，争着要来的人很多。托人走我关系的人，晚上都快踏破我的门槛了。呃，好在我没有定，所以还来得及。”
“那茅总，就请你帮忙了。”林雯这才壮起胆子，与他对视起来，“你家住哪儿？上次你讲了，可我没有记下来，忘了。你再告诉我一下，什么时候，我和我先生一起来认一下门。”
茅总却不说他的住址，而是象说悄悄话一样，轻声对她说：“林雯，这你就小看我了。我还在乎这个吗？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也暗中关心了你这么多年，你却一直在躲着我。我的意思，你懂了吗？你回去考虑一下吧，我不在乎钱，但我从来不强求人。要是你愿意的话，我还想提拔你当办公室主任呢。其实，你是有这个能力的。就是让你当公司副总经理，你也绰绰有余……”
林雯没等他说完，就乌着脸站起来说：“茅总，那我走了。我知道，这事，有点难。”
可她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却乱得象一锅粥。她呆呆地站在地铁里，连续开过来几辆车，她都没有挤上去。
回到家，朱晓明已经将晚饭烧好了。听到开门声，他回头看着她，有些讨好地说：“老婆，回来啦，弄弄吃饭吧，我都烧好了。”
坐在吃饭桌上，林雯见他不住地瞧着她的脸色，心里矛盾极了。她多么希望他能跟她一起上下班，既充实生活，又多挣点钱啊。现在他这样成天在家里闲着，怎么行呢？茅总说的这个工作，实在是太适合他干了。可这个茅总，竟然要她用身子来交换，多气人！
可不管怎么样？她想先试探一下朱晓明的态度再说。她拿起饮料杯，相敬如宾地跟他碰了一下，才问：“你对你的工作，还有柳红的钱，是怎么打算的？”
朱晓明愣愣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说：“你今天，怎么又突然问这个问题了？”
林雯故作平静地说：“你总不能一直这样，做家庭妇男啊。我想，你还是应该把借的钱还了，再找个正当的工作。”
朱晓明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柳红的钱，等我赚到了，就还她。至于工作嘛，嘿嘿，象我这样的人，找得到吗？可我跟你说，我不会一直靠你吃饭的。”
林雯严肃起来：“别嘻皮笑脸的。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实在没钱还柳红，就把这辆车给她算了。你可以不出面，我来帮你去处理这件事情。我保证帮你将那张借条换回来。然后，我再想想办法，帮你找个好一点的工作。这样，你就可以跟我一样，天天上下班了。”
“那怎么行？”朱晓明没犹豫一下，就反对说，“我不是不想去上班，而是不能去上班？”
林雯好生奇怪：“为什么？”
朱晓明说：“我还有这么多的债务没有还清，光柳红的就有二十几万。要是真的算高利贷的话，那就将近四十万了。还有山东的刘局长，郑州的沈教授，前后加起来也有近十万。她们的，虽说没有借条。可我当时，都说是问她们借的。我，不能赖账啊。”
“哦。”林雯觉得这话有点新鲜，“照你的说法，你当时，不是成心骗她们的？”
朱晓明的歪理还真不少：“怎么说呢？我要是赚了钱，还了她们，就不是骗。要是不还，就是骗。”
林雯用筷头指着他说：“你又在狡辩了！你当时的用意，就是骗的。当然，现在你有这个心，是好的。可你，哪来的钱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