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与纯白形成的强烈对比,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这世间下起了雨。
无边业火逐渐被大雨扑灭,鲜红的血迹被冲刷干净,明亦等人在此之前找到了别胜春。
沢言默默哀叹,他自负医术天下无双,可此番花瑶已经气绝多时,他无灵药在旁,也是无计可施。
一切只剩无言,阿琪默默按下机关,封住了谷口的路,谷深万丈,谷顶狭长,此番是再没人能轻易进得来了。
阿琪揉了揉眼睛,道:“走,我带你们去金色禁地。”
秋雨桐在她身后扶住她的双肩,她没拒绝,也没再哭了。
别胜春抱着花瑶,在靠近山体处避雨行走。她仿佛睡着了一般,安静而美好。
这片白色海洋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长廊,似乎永远也走不完,不过跟随阿琪时而左转,时而右转,又在一条条山缝中找到下一条路。四周既没有起雾,山体也没有消失,与别胜春来的那日截然不同。
最后他们停在了一面山壁面前,回头看时,只有茫茫的一片白色。
她在山壁上找到了几个凸起的石块,将它们按压下去,又在地上拾起几块石头,把他们放到了一些凹凼里,这时,山壁上开了一扇门。
除了沢言,应该没人能看明白这其中的奥秘。
这个山洞很狭窄,很深很长,他们走了很久,在洞里是辨不清楚方向的,大家只是跟着阿琪的身后。山洞里也开有白花,它们散发着微弱的幽光,汇集在一起,照亮了前进的道路。
山洞的尽头是一座石门,门上除了有用小篆写着“金色禁地”四个字外,还有一个小槽。
阿琪摇了摇头,道:“花瑶姐姐没有告诉我怎么进去。”
沢言走上前,从袖中拿出了一块令牌,形状与那小槽完全一致。他把令牌插进去,然后用力一按,石门降到了地里去,一个石室出现在了眼前。
里面种满了金色的花,里面什么都有,有床有家具,似乎仍然有人在这里居住一般,一切用具都十分崭新。别胜春将花瑶轻轻放在了石床上,花团锦簇,犹如花中仙子。
沢言关闭了石门,阿琪看着安静躺在石床上的花瑶,忍不住又要哭了出来。
明亦走上前去拍拍她的肩,阿琪抱着他痛哭了起来。
“阿琪,从今天起,你就是三色花谷的新任统领了。”
明亦如是说,花瑶曾经像姐姐一样照顾自己,他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不过他知道,此时更伤心的应该是阿琪和别胜春。
钟骏在一旁问沢言道:“前辈,不知到此处后该如何?”
沢言闭上了眼睛,道:“你听。”
阿琪也不哭了,大家都开始聆听四周。
“那是……海声!”
这个山洞很大,最里面似乎有几扇合上了的石窗,钟骏走过去把它们推开,阳光照射进了山洞。微风拂来,秋雨桐嗅了嗅,道:
“是……大海的味道。”
众人心中不解,海在临安东面,可他们为何会突然从临安西面的山谷中到了海边?
沢言明白大家心中所想,道:“这座三色花谷是由师尊,也是炎教的第一任教主恶念先生打造的。”
明亦道:“第一任教主不是两百年前的人吗?怎么会……”
沢言道:“师尊确实是两百年前的人物,不过他无欲无求,变幻无穷,长存不灭。”
钟骏问道:“长生不老?世间真的有这样的人物吗?”
明亦道:“恶念邪神……”
炎教的第一任教主,宋初之人,行事乖戾,不为常人所忍,在江湖中结下无数仇家。不过他武功高强,后在黔地学习巫蛊之术,结合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成为了当世无人可以比拟的绝顶高手。
沢言笑道:“师尊名恶念,不过却喜欢别人叫他‘邪神大人’,便得了个‘恶念邪神’的名号。”
阿琪问道:“恶念教主与我家师父又是什么关系?这座花谷竟然不是师父所建?”
沢言道:“百花婆婆是我的师姐,师尊的第一个徒弟,他们曾一同打造了这里。”他在地上拾起一片金色花瓣,又道:“此花名叫魅灵,”他指着那石窗下被阳光照射着的空地,“只在没有阳光的地方生长,除了此间,只有东海的玄灵岛上才有。”
钟骏问道:“为何我们在谷外分明能看到三中颜色的花海,可这金花明明在如此远的山洞之中,按理来说是看不见的。”
阿琪道:“我想,可能是师父他们想让外人看到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吧。”她也捡起一片魅灵,“这种花我听姐姐提起过,是能解百毒的灵药,却也是天下最毒的毒药。”
她把花递给明亦,钟骏和秋雨桐也从地上拾起几片花瓣,与菊花颜色相近,花瓣细长,再没什么别的特殊之处。
沢言道:“魅灵能让人产生幻觉,曾是修炼之人用来磨炼心性的东西,师尊建造这座三色花谷,原意应该就是在此处修炼武功。”
沢言走到石窗处,看着波澜壮阔的海面,道:“由此乘船继续向东,便可以到玄灵岛了。”
明亦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把苍炎剑藏在玄灵岛上,这样世间所有人便再也找不到这把剑的下落。”
沢言点了点头,道:“正是,我昨日听闻皇帝已经下令锁海,故别的渡口的船只无法离岸太远,这里是陡峭的山崖,只有这个地方我们才可以安全而隐秘地离开。”
明亦道:“可是,我们现在没有穿,如何能渡海?”
沢言指着窗外,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大家都看过去,一艘中型海船正在朝这边驶过来,船头立着一个与沢言穿着相似的男人。
明亦道:“原来是罗沮真人,看来沢言真人早就帮我们想好了退路。”
罗沮把船泊在山崖之下,然后将一根粗绳甩了上去,沢言接住了,罗沮顺势爬了上来。
罗沮一看到明亦,便拜道:“属下参见教主!”
与沢言一样,罗沮也是二十岁的样貌,与大家无异。
其时已是正午,洞外已是艳阳高照,沢言道:“此刻登船再好不过,正午无人查海,加之正行东北风,皆利于出海。”
明亦始终在观察着别胜春,他从进入这山洞时起就一言不发,一直守在那张石床旁边,明亦想了想道:“大哥,二哥,我觉得你们还是不随我们出海了,这所有的事情都不过是我们炎教的教内事务,连累了大哥二哥还有陆阳侯他们,实在是心中有愧。先下城内还有墨大侠和华山派一行,你们若是杳无音讯,会让他们担心的。”
钟骏本还想与他们一起,不过想了想,是这个道理,况且他还有件事情没有完成,便道:“行,就这么办吧。”
别胜春也道:“我也不去了。”
阿琪从囊中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了别胜春,只见上面写着“御花术”三字。阿琪道:“你一定要把它发扬光大,不要辱了三色花谷的名声。”
别胜春愣了一下,阿琪把书丢在他怀里,他拿起来,凝视良久。
明亦看向秋雨桐,道:“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是你们的教内事务吗?我去不合适吧?”
明亦思索了一下,道:“反正你回临安去也是通缉犯一个,要不干脆在这里入教得了,我们好带你走。”
秋雨桐这才想起来黄金卫正在通缉自己,这个样子出去多半是要被抓到的,便道:“行吧,不过一码归一码,我才不当你的下属呢!”
“还有一件事。”
别胜春说道,他的目光始终看着石床上的花瑶,众人立即会意了。
沢言道:“别少侠,在玄灵岛有座万年玄冰洞,其中有一张寒冰床,可保尸身不腐。”
别胜春“哦”了一句,表示赞成。
阿琪道:“布子也随我们一起去的吧?”
明亦道:“这是当然,炎教早已答应收留他,便不会反悔。”
沢言仔细端详了布子的面貌,觉得他长相清秀,根骨俱佳,便道:“这个小朋友品貌不凡,我有心将他收入门下。”
明亦大喜,道:“能拜入玄灵岛,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沢言向那布子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二徒弟了。”
布子经历了这半天的事情后,还有些呆呆的没反应过来,阿琪忙在旁边小声道:“你快磕头啊!”
布子这才反应过来,忙在地上磕起头来,道:“师父在上,徒儿给您磕头了!”
沢言笑着道:“好好,以后你便叫‘中布子’吧。”
中布子得了名,笑着站了起来,阿琪笑道:“你的新名字,倒有几分仙人的感觉嘛。”
别胜春抱起了花瑶,头一个从石窗跳了下去,稳稳地落在了那艘海船的船头,明亦和罗沮也跟着跳下来,罗沮带别胜春走进了船舱,别胜春把花瑶放在了一个房间内的床上,再看了一会儿后,终于扭头走了。出舱时,除了钟骏外的所有人都站在甲板上了,别胜春抱拳道:“各位,那就后会有期了。”
一番告别后,别胜春拉着绳子又爬回了山洞里,他与钟骏两个向船上的人挥手告别。
海上传来了明亦悠扬的笛声,它渐行渐远,直到淹没在了海风里。
钟骏拍拍别胜春的背,道:“走吧。”
按原路返回的话他们两个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出谷去,所以他们只能顺着山崖往上爬,关了石窗后从外看,根本看不出来这里会有一座山洞。
别胜春道:“这崖虽然笔直陡峭,却有不少落脚点,我们上去吧!”
说完,两人在峭壁上施展轻功,山崖虽高百丈,但这壁上怪石嶙峋,他二人只在上面蹬几下便上了崖顶,可以看到临安府就在视野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