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洛晓彤细细回想,发现那个地方一定并非寻常,他们事后拿那个地方当作他俩的秘密基地,好几次都选择在那里集会,可是没有一次被人发现,那个小洞口的开启机关明明那么不起眼,那个机关开启声势明明那么浩大,可是启动的声音却从未有人听到过。
但是当年的他们没有想太多,还是孩子的两人只想着是他们俩发现的独一无二的地方。
“就像令狐冲和小师妹一起练剑的那条瀑布?”说书的不知何时跑过来听他俩说话,嗑着零嘴还发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意见,惹来小二一阵白眼。
洛晓彤没听懂,不去理她,倒是好心的老板娘替他解释了几句,“我这人有点疯病,嘴巴里老说点别人听不懂的奇怪话,他又一直跟我在一块,偶尔也沾染了些。”
洛晓彤似懂非懂,一旁的小二显然是看他说这样不知意思的话多次了,早已不以为意。
洛晓彤接着讲她的故事,说书人看向老板娘,冲她摇了摇头。
“时间不多了。”
洛晓彤想起了当时跟哥哥一起发现的洞口,可真真是个可以躲避人的好去处,这时想要甩开唐少祖的追捕无疑是个好选择。
她赶紧躲去那个方向,趁着月黑风高唐少祖还没有发现她的真面目赶忙离开,好在她轻功了得,家传的“诗七步”是举世无双的轻功身法,虽然比不得逝去的兄长来的出类拔萃,可是相较于镖局内的其他二代辈分的人来说,已经是绝无仅有的身轻如燕了。
唐少祖虽然武艺上颇有造诣,但是在轻功身法上却略有不如,更何况洛晓彤用的是家传的轻功绝学,更是胜了一筹。
所以她逃掉了。
静静的一个人沉溺在那个已经没有过去的湖边,当年陪伴的人已然不见,所有人都过着快乐的生活,但你永远不知道的是悲伤和喜悦哪个先来到你的身边。
她忽然有所触动。
但是现在不是流泪的时候。
她必须赶紧找到爷爷告诉他哥哥的事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千里镖局没有了唯一的继承人,她不知道不能确定爷爷能否承受得住这么沉重的打击,但她必须坦诚,因为这件事隐瞒不得。
书房已经快到了,那盏小小的灯依然开着,她知道爷爷这个时候是不会睡觉的,不只是因为她和哥哥还没有回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爷爷就愈发喜欢独处,关在一个人沉闷的世界里思考。
她悄悄闯入,门被轻轻推开,露出她轻盈但是却沉重的脚步。
轻盈是轻轻的声音,沉重是内心的叹息。
这个老人不可避免地在接受丧子之痛后又要接受亲孙子的离世。
洛晓彤和洛骁童的父亲早在当年的问鼎之战中就被洛行书派了出去参与这场旷世的传说,所有的势力都渴望在这场载入史册的战争中获得好处,但最终都不免失去了许多。
千里镖局也是如此,在那场战争中他们下对了注,再加上洛行书老先生的名望终于成就了天下知名的镖局。
但千里镖局的传承宝物中多了一本厚厚的小册子。
里头记载了问鼎之战中为了千里镖局和洛家奉献牺牲的默默无闻的生命。
在厚厚的小册子里只会有小小的一角用来记录两个普普通通的名字。
是洛晓彤和洛骁童的父母。
当年的老人孤独地承受了这一切。
而现在他又不得不再次背负起失去孙子的事实。
区别只是多了一个和他一起伤感的小姑娘。
仅此而已。
推开门后是燃尽的蜡烛被风吹捧着好像摇摇欲坠了的,有些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平静中带着被风吹过后的蜡油像是老人家浑浊的泪水。
岁月的眸子里满是坎坷和心酸,饱经沧桑的眼里是看淡。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爷爷!”
洛行书这才从手中的那卷《北修舆图》中回过神来,“是晓彤啊,回来啦?”
他的嗓音也含糊不清的,些许是人老了的通病,但是洛晓彤听到了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于是泪水又打湿了眼眶。
“怎么了?是你哥哥又欺负你了?”洛行书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和蔼可亲,像他这个年龄的老人早已在家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可他却不得不为千里镖局而操心,在诸方势力中博弈,拼一个锦绣前程为了这个家。
“哥……哥哥他!”
终究是说不出,终究是大误。
大误也是大悟。
忽然间她脱口而出:“哥哥他死了!”
他怎么会死?他明明应该继承家业继承偌大的千里镖局,数不清的分局都在等着他成长后的领导,虽然背后又有无数人在窥视着他的位子,可是他努力了那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成就的一天?
可他死了,死的悄无声息,只有他的妹妹知道他的死讯。
纵然你家大业大功成名就十里八荒都听说过你的名号敬你三分,但是一旦离开了人世却连具身骸都留不下来。
外头忽然一声巨响,划过一道划破长空的闪电。
直照亮了洛行书那张沧桑的难以置信的脸。
隐约可以看见他眉眼的老年纹。
原来这个曾经一度被认为是“天下第四镖师”的人也老了,年轻时的雄心壮志不怕与人结仇结怨,到了老来全成了教导子女要与人为善和气生财的三分和蔼。
一切都老了。
年少时的称霸武林也成了一场空谈,只想着老来膝下儿女能够安心孝养。
一腔热血都浇付给了时间,换来了结局以外的意外。
“啊!”他手里的那卷舆图惊掉在了地上,被冷风吹过隐隐约约像是被看不见的不知名的手在翻阅着。
鬼气森森,黑魆魆的房间里只有闪电的白光一闪而过,在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好像幽鬼。
“爷爷……”她小心翼翼不敢触碰老人,好像他现在是个一碰就碎的玩偶娃娃。
“你说……骁童他,死了?!”
“嗯。”她不知该作何回答,只好点点头,发出轻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