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那受了伤的花美男“大侠”所待之处,空净如常,一点痕迹也无。
自晃了下脑袋,简直有些怀疑昨晚偷看到的那一切会不会是我的幻想。自醒来之后,意识于此间总有几分疏离之感,也不知是否是因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大脑还未完全适应。
用过了早膳,端了碗盘食盒出屋,寻了店侍交回。再四下寻找,只在后院马厩处找到了正在与店侍商量草料之事的杜林,看来今日又是只他一人被留了下来。
“如夫人安。”杜林放了手中抓着的一束草料,略一躬身揖手,轮廓与杜玖有些相似的卧凤眼微眯,和善地笑着,又道,“如夫人,老爷吩咐,今日上街换货之事就不劳烦如夫人了,如夫人只管在房中歇息就是。”
“嗯,我已知了。”我点点头,在马厩内慢步逛了一圈,反正回去待在屋内也是无聊。
杜林隔了三步,随在身后。
“杜林可是老爷亲戚?”侧过头轻声问道,正好寻得了机会,将心中疑问问出。
杜林点点头,“老爷正是在下的远房表兄。”
难怪两人凤眼的轮廓有七分相似。只不过杜玖的眼神一向冷冽凌厉,而杜林眉眼之间却总是盈着温和笑意。
“很早就随在老爷身边了?”
“是,追随老爷已有好些年了。”杜林点头答道,面上温和笑意依旧。
心下突然烦躁起来。
杜玖手下,怎么尽是些极难“渗透”的人物……郭锦这个石头守卫一般的人自是不必说,杜林又总是一脸温和无害的微笑,举止谈吐温和有度,做事心细,却从不多话,根本就是毫无破绽。至于那个总在为杜玖四处跑腿、执行神秘任务的唐义,一张虽黑却还算有几分英俊的脸总是阴沉得厉害,旁人根本不敢靠近。余下的还有另外三个人,杜玖不在时即听命于杜林,由其言谈间隐约推知,这三人似原是京城某镖局出身,想来武功定是极好的。他三人互称兄弟,分姓赵、陈、刘,一路上只称赵一、陈二、刘三,应是按着辈分称呼的,“如夫人,马厩这里太过脏乱,还是请回屋。”
杜林见我突然停在了一匹枣红大马前只驻足不动,垂首上前道。
那马扑扇了下长而卷曲的睫毛,乌黑晶亮的大眼睛极是有神,怡然凝视着愣站在它身前的我。
“好。”我轻点了下头道,忍不住伸过手去,轻拍了拍那马肌肉矫健、皮毛顺滑的脖颈。
心底,突然有某处松动了一下。
好熟悉。
眼前的这匹马,莫名的,好熟悉。
像是回应我心中的这一奇怪感觉一般,那马低鸣一声,张了嘴,吐出粉舌舔了舔我的掌心。
“这位夫人可真是好眼力。”店侍见状,上前笑道,“这匹马刚好是寄住在本店的一个马贩子的,每回客人一见了,张口就要这匹,还有好几个夸口说不论多少钱都一定要买下来。不过这马脾气怪得狠,虽然任由人牵着,一幅脾气很好的模样。等客人一踏上脚蹬,想骑上马背,哎哟,我的娘亲,摔得那个惨哦,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让那马贩子给乐得。”
“马极有灵性,这马定是恋着主人不肯走的了。”杜林微笑着接过话头。
店侍夸张地摆了摆手,摇头道,“说不通的。这些马都是马贩子从别处买来的,若是恋着旧主人,这马又怎肯跟了马贩子过来?那马贩子自己也说,他也是不敢骑这马的。我看啊,这马的怪脾气就是谁人也骑不得的,放在这儿好歹也有十几天了,看上它的人多得是,却无一人能骑得走。”
“这马可不一般,能骑走它的,也决非一般之人。”杜林点头道,弯腰拿了一把草料,温和地笑着,伸过去喂那马,马儿侧过头望了他几秒,张嘴叼过了草料,昂首咀嚼起来。
店侍频频点头,张口又是说得眉色飞舞,“此马通体枣红,全无一根杂毛,眼似悬铃大而圆、瞳生五彩,耳小而尖、转动灵活,鬃毛茸细,颈项高挺长如凤、肌骨分明,舌如垂剑,肩长而平斜,背腰峻拔,腿长而挺、,蹄良而坚韧,可谓是马中极品。”
最奇特的,还是这马的一只耳内,一整列的焦黑小点,正好组成了北斗七星的图案。
不过听店侍将这一番话说得如此顺溜,想来定是听那马贩子说得久了,无意识之中已能倒背如流。
杜林伸手轻拍了拍马鼻子,微笑道,“如此马中极品,不知马贩先生是何处所得?原主人竟舍得将此马卖出?”
店侍向左右瞧了几眼,凑近了,压低了声道,“小的看二位与这马也算有缘,不妨就和二位透露一点。这马可不是什么正经途径的来,听那马贩子自己说,他是在一个偏僻小山村里偶然寻得的。鬼才信他,这么好的马,怎可能会出生在那样的地方?依小的看啊,他是撞了狗屎大运了,这马绝对是他在山间偶然碰到的跑路货。”
跑路货?那是什么?
心下虽然疑惑,一时也不敢开口问。毕竟杜玖交代过,这一路上尽量不要与队外之人说话。更何况,若这个词在这里是妇孺皆知的,我这么一问,不是太过奇怪了么?
杜林摇了下头,接话道,“若真是跑路货,他怎敢将此马如此堂而皇之地放在此处寄卖?就算他有这个胆,你们老板也不会肯的吧?”
那店侍猛地一拍脑袋,猴眼圆睁,惊讶道,“听客官这么一说,倒还真是。瞧小的这木瓜脑袋,这么明白的道理竟全未想到。还要多谢客官提点啦。”
说完,那店侍像模像样地学了江湖中人那般抱拳行了一礼,杜林“呵呵”笑了声,亦抱拳回礼。
有些热情过头的店侍,大概是平日难得逮到一个人会面带温和微笑地听他讲话,见杜林转身欲走,忙又凑近了道,“二位既喜欢这马,小的可替二位唤了那马贩子过来。二位可以一试,若是有缘,那马贩子也定不会多要价的。”
杜林摆了摆手,面上温和微笑依旧,动作轻巧地避开了店侍,回道,“老板的运货队里并不缺马,还是算了。在下谢过小哥。”
那店侍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也没奈何,只得躬身行了一礼,肩上扛了把木耙,往马厩更内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