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小分队队长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属下的表情。
他笑得可真得意。
“哦，对了。”第二小分队队长自觉口吻客气地讲道：“虽然你们第一小分队的队员一塌糊涂，但是身为这个队的队长，局外人，你这个副指挥官的工作还是值得肯定的。”
“听说你料事如神，早就在任务初期，就让所有队员们穿上便衣佯作乘客坐上了这趟列车，后来又清空了第一节车厢，避免了自杀式炸弹造成更多伤亡的可能。”
第二小分队队长的视线最后停留在局外人面颊上的白色短胡茬上。
“你还以身犯险解救了无辜的民众，拆卸了炸弹。”
“呵，那个胖子也够倒霉的，就是排队上个厕所也能遭遇穿越者那群疯子，还被迫穿上自杀式背心炸弹困在卫生间里。”
最后，第二小分队队长的目光从局外人花斑的鬓角上掠过，不清楚想到了什么，自顾自满意地点了头。
局外人早就猜到了对方那可笑的想法，神情却意外平静了下来。
“我没有下令清空第一节车厢。”
局外人忽然静静地说道：“我也没有那么伟大，以身犯险，救出民众，拆卸炸弹的那个肯定不是我。”
两位队长注视着彼此，他懂了他的意思，他却不懂他的意思。
第二小分队队长挑挑眉稍，似是而非地说道：“您客气了，虽然老了，但也是宝刀未老，拆炸弹这种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所以我做不到。”局外人沉沉地回答：“做到了的那个肯定也不是我。”
第二小分队队长还歪着头，一副不想听明白对方在讲什么的模样。
正要开口，就听身后传来队员怯生生的呼唤。
“队长……”
“等等！”第二小分队队长头也不回地冷喝。
“局外人，你这样讲究竟是什么意思？”他追问道，心下升起不好的预感。
局外人已然不理会他了，无线耳机的功能再次恢复，他正在尝试与自己小队中的九号取得联络。
“局外人！”第二小分队队长呼喝起来，他隐约明白为什么时空管理局第一小分队的队长会叫做“局外人”了。
这时，后头又传来队员弱弱的叫声。
“队，队长？”
“闭嘴！”第二小分队队长猛地扭过头去，登时却怔住了。
另一边，局外人的耳机中适时传出了砰的一声响——这是九号被一颗棉花炸弹骗得团团转的声音。
局外人一把拔掉了无线耳机，耳内还嗡鸣着。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真正的江南去哪里了。
一个真正的大魔术师又怎么可能会轻易被一只小小的麻醉枪撂倒呢？
江南能瞬间窃取小惠身上暗兜里的钥匙，他又怎么可能不会发现她身上还藏有麻醉枪呢？
“原来，通讯时断时有的真意藏在这里啊。”局外人喃喃感慨。
魔术的精髓之一就是事先筹备好一切。
甚至有的魔术师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只为了准备一场魔术的巅峰表演！
突然，一声枪响入耳，局外人撇头一瞧，就发现第二小分队队长正举枪对着地上的“大魔术师江南”射击。
来不及阻止，子弹精准地射入了江南的肩头。
“住手！”不明所以的小惠试图阻拦。
第二小分队队长翻了个白眼，甩臂撞开了小惠。
下一刻，在场众人就见整胳膊条从江南的身体上脱落了下来。
好几道抽吸声同时响起。
不过，一颗子弹的威力不可能惊人至此。
踉跄得稳住脚跟的小惠反而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只见第二小分队队长一把拎起那条独臂，甩一甩，还能听见属于木头关节连接处发出的咯噔咯噔的声响。
“该，该上油了。”第二小分队的队员恍惚地喃喃说道。
第二小分队队长翻手就摔了这位队员一巴掌。
在场明明有这么多人，却谁都想不明白，原本看上去一个鲜活正常的人怎么就会变成了木偶呢？
偏偏这木偶还长着一张俊秀的脸孔，他脸色泛红，像是沉浸在甜美的梦想中，睡得舒服。
能隐约瞧见因为呼吸起伏的胸膛。
只是，他的一只胳膊不见了。
肩膀的地方是失去了木头胳膊之后留下的空洞，并没有流血。
“WHAT THE FUCK！？”第二小分队队长提枪就对准了江南的木偶。
如果是木偶再死一次也无妨，如果是真人就看他还敢不敢再继续装下去！
该死的大，魔，术，师！
……砰一声响，血水滴进了黑沉的土壤中，日头偏向了西方，从金黄渐渐变成一轮红晕。
第二小分队队长手中的枪飞了，他抓着自己的手，手指还能动，血却流了不少。
咬牙切齿地瞪过去，就见始作俑者局外人平静地将袖珍枪收了起来。
旁边的小惠有些惊讶地注视着局外人，又怕被人察觉什么，她看起来没头没脑地把脑袋拧向了另一个方向。
不清楚为什么，瞧见局外人那张提前衰老的脸孔，第二小分队队长心虚地按捺住怒火。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第二小分队队长喘着粗气质问。
局外人皱紧了眉头，反问道：“你又以为你在干什么？”
环视了周遭，局外人重新发布命令：“把这两只木偶分开装起来，带回总部，记住，他的傀儡木偶是可以像人类一样自由活动的，虽然操纵它们的魔术师已经乘坐救护车逃远了。”
第二小分队的队员有的听令行动了起来，有的则是望向了自己的队长。
第二小分队队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没有底气地喃喃讲道：“你没有权力驱使我的手下，我才是他们的队长。”
局外人并不理睬，他已经重新佩戴好无线耳机，参杂着暗号密语快速地与什么人交流着。
与此同时，他还不断地下达着指令：“救护车失去了联络也不要紧，开走还不超过十五分钟，以救护车的车速，不可能跑远的，以我们的越野车很快就能追上去！”
他调整了耳机波段，继续接受指令：“好的，我明白了，这不是愚蠢的失误，只是可预估的失败，因为那是大魔术师。”
说着，局外人转过身，面对所有人沉声讲道：“从现在开始，我是你们所有人的副官，一切人手全听我的指挥！”
在场人反应各异，却很快投入了工作中。
第二小分队队长退了一步，他不断地调整无线耳机的波段，还是不想去相信：“你怎么能……”
话还没说完，他就切切实实地发现自己已经无法与总指挥官取得任何联络了。
“从现在开始，你也要听从我的调令。”局外人从第二小分队队长面前走了过去，看也不看。
第二小分队队长瞬间哑口无言，结实的肩膀都垮了。
时空管理局第一二小分队的队员们小心协作，不敢疏忽半点，直到把两个木偶牢固地铐起来又塞进了后备箱里，大家才面面相觑地松了一口气。
就算没有捉住大魔术师本人，这傀儡木偶也相当有可研究的价值。
一名队员单手握着后备箱的箱盖，摇头笑了笑。
看着后备箱正要被阖上，局外人不由抬起手：“七号，等等！”
一瞬间，所有人就都停了下来，动作整齐划一。
局外人走上前，蹲在木箱旁边，伸手摸进了傀儡木偶的心口。
再收回手，局外人的表情十分纠结。
“心脏跳动，体温清晰，谁能相信这样的人居然只是个木偶呢？”
傀儡木偶都可以这样，还革新仿真机器人技术还有意义吗？
直到两辆车分别承载着两只傀儡木偶渐渐远离，局外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局外人通过无线耳机联络道。
总是伴有杂音的听筒响了起来：“我们已经包围救护车了！”
“很好！”
局外人环视一圈，最后只留下两个人在车头处看守，其他人全部跟随他赶往救护车那边。
……
轨道两侧的田野重新恢复了宁静，一辆列车车头孤零零地停在轨道上。
天边时不时有归巢的鸟儿掠过，风渐渐大了起来，不远处的小树林里传来如同叠浪一般唰唰的声响，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似乎每一片草从后都可能会随时跳出个什么来。
负责看守的两个人一个在身上翻找着什么，一个摩挲着自己的胳膊打冷颤。
“他们不应该就留下咱们两个。”那个冷得直打喷嚏的抱怨着，周围的一切都令人毛骨悚然。
江南展现给他们的已经不像是魔术了，在骗局之上更像是一部惊悚片，动作片，或许也是喜剧片。
另一个总算是从身上掏出了烟盒，他颤颤巍巍地叼起了烟，翻来翻去又找不到打火机放在哪里了。
“知足吧，真要是跟着他们去了，说不定更危险，不过就留下咱们两个未免也太不够意思了。”
转念一想，又似乎不能把一队人手都浪费在一辆列车车头上。
就在这时，从旁递过来一簇小火苗。
火苗点燃了香烟，他情不自禁地啄了一口，烟气缭绕。
“说到底，咱们只是普通的公务员，就是小职员，为什么身为文职的我们也得跑到第一线？那个大魔术师还可以再牛掰一点儿吗？”
“大魔术师，呵！”
他古怪地笑了一声，冷不防地察觉到了什么，忽地脊背一凉，目光闪烁地追上了正在往回收的火苗。
就见小火苗是在一根大拇指上燃烧的，顺着这根大拇指往上，他还瞧见了一张和大魔术师的傀儡木偶一模一样的脸。
“真的假的？”无辜的小职员翻着白眼问道。
天知道，他真的就是被强行征调过来的临时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