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瑟-浮士德被关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的这五年,乌托市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件,其中就包括那张半脸面具侵蚀彭赛尼斯,将他彻彻底底地变为一个具有双重人格的双面人。在他另一个人格的驱使之下,他放走了所有内外不一的“双面人”,他的反动性话语深深地植入了每一个被他面试考核的双面人的心中。
他利用“严查双面人计划”,将那些真真正正崇拜老大哥的人抓进监狱。他惊奇地发现,那种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都只是在表面上迎合着老大哥。
于是他借机将那些人清楚干净,留下那些表里不一的人,而他,成为了所有“双面人”的精神领袖。一场反老大哥的运动正在暗流涌动。
自“老大哥诞辰日”暗杀事件之后,弗朗西斯-奥威尔-马斯洛老大哥就再也没有在公众面前出现过。五年过去了,任何人都不曾再见到他。
而老大哥,正在将自己上升为人们心中抽象的层面。只有上升为抽象才能得以永恒。他知道他终有一天会生老病死,他希望他死后还能依旧统治着这片土地。所以,树立一个抽象的老大哥信条是那般的重要。他不想拥有继承者,他那个独眼儿子在他眼里完全不够格。毕竟他知道他的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把统治的权力交给他,那他必定会将城市带向灭亡。
而查拉斯图拉兄弟会再也没有出现,无疑的,他们就是一个想要颠覆乌托的恐怖组织。查拉斯图拉大主教只是美其名地借解放人们于压迫之中的借口来谋求自己的统治。他们本身就是一个邪教团体。他们被逐出乌托,也许是一种好事。
这是一场权力的斗争。
弗朗西斯-奥威尔-马斯洛老大哥想要永远的统治,就像上帝一样,永远活在人们的抽象层面,永恒地统治着每一个人。抽象的老大哥形象永远地植入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不会因为他的离世而消失。这才是这世间最强的统治。
而彭赛尼斯却谋求着取代老大哥的位置,那张半脸面具使他内心里最阴暗的一面显现出来。他不再是那个对老大哥唯唯诺诺的女婿,他在等待着,等待着取代老大哥的时机的到来。
查拉斯图拉大主教何曾不是,不过与彭赛尼斯不同的是,查拉斯图拉大主教用的是一种更激进的方式。他用暴力制造恐怖来谋求暗杀,他不择手段,哪怕使城市陷入火海之中。他们逃离之后依旧在境外的某个城市里虎视眈眈,一旦时机成熟,他们会再次回到乌托,联合所有出逃的、未出逃的人查拉斯图拉兄弟会成员进行恐怖袭击。
在这五年里,一切的权力运动都在地下涌动着,只是迟迟不曾爆发。
......
“历史将会记录,在这个社会转型期,最大的悲剧不是坏人的嚣张,而是好人的过度沉默。“
——马丁·路德·金【1】
这是阿瑟-浮士德出院的那天在医院走廊的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的一句话。他冷笑了一阵,独自念叨道:“好人?什么人才算好人。”
他认为马丁-路德-金的这句话十分的含糊不清——谁能给你一个绝对的标准去给每个人贴上好人或坏人的标签——真是瞎扯。
五年了,长时间的电击头部,使得他整个人苍老了很多。他的头发留长了,垂到肩膀。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英俊,此时的他已经在奔向五十岁的路上。他老了,思绪也变得矛盾混乱,并时不时伴随着一阵狂笑——没有缘由的笑。
关于玛甘泪的一切记忆已经被牢牢地禁锢了起来,由“精神枷锁”封存在他大脑的最深处。
他终于得以出院,除了留下一堆后遗症之外没有其他的好处。他没有了年轻时的那种英俊与斗志,他整个人陷入于一种消极疯癫的病态——他成为了一个高强度压迫的社会之下,被扭曲灵魂的人。
也许每一个被监视者抓来精神病院或监狱的人都会变成这般模样。不过阿瑟-浮士德与他们接受的治疗是不一样的。那些被监视者抓紧来的人,他们除了清楚记忆之外还要进行意识的重塑——即重新塑造一个世界观。世界观是可以塑造的,很多独裁的帝王就是利用这种方法,通过新闻媒体、学校教育等手段对平民进行世界观的塑造。乌托也不例外。这种塑造,进行得越早就越是深刻,越会成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信仰。就像古斯塔夫·勒庞【2】在他的《乌合之众》中所说的一样:“我们可以利用**来**一个*君,也可以利用**来**一个**者,但是对待那些坚定的信仰,以及那些牢固的信念,我们却没什么手段可以利用。”
五年了,所有不被允许记住的事情都被封锁在记忆的深处,除非有人去打开它,不然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记起来。
临走前,阿瑟-浮士德向本-弗洛伊德打听了自己母亲的下落。弗洛伊德院长翻查了半天的资料,才找到了他母亲出院的记录。
——“她出院后就一直在‘代望塔精神疗养院’里接受治疗。她是以一个没有儿女的孤独老人的身份领取救济金,如果你去找她的话,你要担负起你母亲每月的医疗费。而且她应该也记不住你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本-弗洛伊德好心地说。他对阿瑟-浮士德挺友善的,可能仰慕阿瑟-浮士德的睿智博学吧,也可能是同情他的遭遇,也许两者兼得。
可怜的阿瑟-浮士德在受尽五年的痛苦之后,终于重获自由。五年的时间里,他一直都被关在那间冰冷的房间里,整整五年,他连那个房间都没有出过。而每天面对的,是一次又一次痛苦至极的电击疗法。
他变得阴郁变得厌世,那个激情澎湃呼吁抗争创作自由言论自由的人,彻彻底底地被这个吃人的环境扭曲了。在那个期间,靡菲斯特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他的梦里——
“毁灭——是一切的罪孽。他们正在将你毁灭,以上帝的名义。唯有我才可以救出你的灵魂,唯有我才能把你从万劫不复中抽离。听,那灵魂在歌唱——
堕落是明日的沉沦
悲伤是往昔的破灭
黑夜降临,但——
你我却终不得安宁
灵魂在人世间挣扎
在压迫中变形扭曲
如同雪地里的蔷薇
在无尽寒冬中凋零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但是,那不幸的蔷薇花终究没能熬过这嗜人的严冬,正如众多的灵魂,在春天到来前的那个黎明时分灭亡......”
----------------------------------------------------------------------------------------------------------------------------
注释:
1.马丁-路德-金:(Martin Luther King, Jr,1929—1968)非裔美国人,美国牧师、社会活动家、黑人民权运动领袖。
2.古斯塔夫·勒庞:(Gustave Le Bon,1841-1931)法国社会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群体心理学的创始人,有“群体社会的马基雅维里”之称。著有社会心理学名作《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致描述了群体心理的一般特征,分析了人们在群聚状态下的心理、道德、行为特征。解释了为何群体往往呈现出“盲目”、“冲动”、“狂热”、“轻信”的特点,而统治者又是如何利用群体的这些特点建立和巩固自身统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