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这是我的工作机密,我必须保密。”本-弗洛伊德拒绝了阿瑟-浮士德的恳求。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不过我能告诉你的是,我们要删掉你一部分的记忆,这可能会对你的大脑造成或多或少的损害,但这是我的工作,请你谅解。”
阿瑟-浮士德没有理会他,他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被人宰割。
一边的一个助手将手中的档案递给了本-弗洛伊德。
“阿瑟-浮士德,四十岁。从现在开始你是我们的患者。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们提出,只要是在我们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们都很乐意为你解答。”
阿瑟-浮士德没有回答。
“好,那么我们的治疗现在开始。这次治疗大概需要五年的时间,这期间你可能会非常痛苦,并且百分之百会留下某种后遗症。毕竟长时间刺激大脑,对大脑来说是残忍的。”本-弗洛伊德说。
听到五年的时间,阿瑟-浮士德整个人激动了起来——
“五年?拜托!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请你让我回去!”阿瑟-浮士德激动地扭动了起来。
但是那绳子牢牢地将他捆住。他感到手腕脚踝都被绳子割得生疼。
“快放开我!我受够了!”阿瑟-浮士德怒吼着,他怒视着面前的本-弗洛伊德院长。
但是医生们不为所动,他们见过这样的例子太多太多了。
本-弗洛伊德按下了遥控器上的电流键,随之而来的是阿瑟-浮士德的一阵痛苦的尖叫。
电流在阿瑟的身体中涌动,这次电流比之前的几次还要大。
不出十秒,阿瑟便两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这将会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可怜的阿瑟-浮士德刚逃离魔爪又坠入虎穴。
他昏得深沉,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他回到了家。
那梦是那么的真实——家门口没有监视者,一个都没有。他顺利地来到门口,打开了家门。那时的玛甘泪正在家里,她看到阿瑟-浮士德的回来急忙冲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阿瑟-浮士德不停地对着自己心爱的妻子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说着流下了泪。
“没事,平安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玛甘泪温柔地说道。
突然,他从玛甘泪身边抽离,他再一次两眼一黑,他在梦中睡去,又在梦中惊醒。
他发现他自己正陷于与埃德加-爱伦-坡《陷坑与摆钟》【1】中的主人公同样的境地——
“我真虚弱。由于那种漫长的痛苦,我已经虚弱不堪......”【2】
他躺在一张床上,冰冷的床上,四周是黑暗,那是包裹着他的永恒之夜的黑暗。他困难地喘息着,但是那沉沉的黑暗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突然耳边响起了亡魂的哀鸣,响起了死亡的宣判。
——死刑!
亡魂在欢呼,亡魂在鼓掌,黑夜包裹着他,将他吞噬。
突然,同样的场景在阿瑟-浮士德的眼前重现——
那冰冷的床,那摇晃的摆钟——“摆钟的下端犹如一柄亮闪闪的月牙形钢刀”,刀刃十分的锋利,只要轻轻一割就能让人血流不止。那个钟摆每一次摆动都在下坠,不停地下坠,每晃一次便下降一尺。冰冷的刀在他的上方来回摆动,离他的身子越来越近。
而他,可怜的阿瑟-浮士德却被捆绑于那张冰冷的床上。他无法动弹,只能目视着那锋利钟摆的慢慢下坠,慢慢靠近。
恐惧远远地战胜了理智,也许那仅仅是一种假象,也许那把锋利致命的钟摆并不会下坠到将他割裂的地步。但是越来越近,恐惧越加猖狂。
果然,那钟摆在离阿瑟-浮士德很近的时候停了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段距离到底有长,他当时已经闭上了眼睛,黑暗代替了那个钟摆。
但是那钟摆摆动的声音令他不安,——多么折磨人的东西,这分明就是一种精神的折磨。
突然间,那张床竖了起来,它变成了一道火柱,它不再冰冷,而是惊人的发烫。
阿瑟感到他的后背都在烧灼着,四周依旧是那沉沉的压抑的黑夜。
他在黑夜里被判处了死刑,这是末日的审判,就连亡魂都在欢唱。没有人能够救他,这里没有萨尔伯爵【3】。
烈火燃烧,他看到了玛甘泪在黑夜中向他走来。
——她在哭泣,她在流泪,她的身上长满了美丽的蔷薇花。
夜空是黑暗的,但是越来越多的蔷薇占领了黑暗的夜空。蔷薇花儿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艳红。
蔷薇,小蔷薇。
漫天的蔷薇花。
“亲爱的,忘记我吧。只要你深爱着蔷薇花我便心满意足。”玛甘泪的声音回荡在这无尽的夜空里。
“不!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阿瑟-浮士德呼喊到。
“你看那漫山遍野的蔷薇花海,亲爱的,我不会觉得孤独。”
玛甘泪走到了阿瑟的身前,此时的阿瑟依旧被绳子牢牢地捆绑着。他多么想伸出双手将玛甘泪拉住——“我不会忘记你的!”
“你会的,即便不是你的本意。”玛甘泪亲吻了一下阿瑟,“我走了,愿我们来世还能相遇。”
玛甘泪的脸开始模糊了起来,阿瑟挣扎着,但是那烦人的绳子依旧强有力地将他牢牢捆住。他用力地想要将手抽出,哪怕他的手腕已经磨出了血。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玛甘泪转过身向着漫天的蔷薇花海飞去。
“我爱你。”
阿瑟痛苦地哭喊着,但是一切都无法改变。
突然一阵电流强有力地袭来,疯狂地刺激着大脑的记忆枢纽。
玛甘泪的脸变得模糊,她已经消失了,那片蔷薇花海也随之消失了。
不管阿瑟如何努力挽留,他对玛甘泪的记忆依旧如同沙漏里下坠的沙子一样,放肆地流失着。
五年的治疗可以彻底的将一个人改变,那五年是阿瑟-浮士德最黑暗的五年——冰冷的墙壁,冰冷的床,还有冰冷的眼神。他同一只动物一样任人宰割。在这五年的时间里他梦到了无数可怕的梦境,那是各种各样惨无人道的折磨。他曾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本-弗洛伊德利用了最先进的技术,按照阿黛尔-马斯洛的要求将阿瑟-浮士德脑海中关于玛甘泪的一切记忆以精神枷锁的方式统统封锁了起来。
本-弗洛伊德是敬重阿瑟-浮士德的,所以他只做他本职的任务——他并没有将阿瑟-浮士德同其他病人一样进行思想改造,他明知道阿瑟-浮士德有很强烈的反老大哥意识。他完全可以把阿瑟改造一番,同那些“说错话”而被监视者送进精神病院的犯人们一样,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而由于长时间的电击刺激,阿瑟-浮士德的大脑也不同程度地受到了损害。治疗的第三年,他的意识开始混乱,时常陷入自我矛盾之中。治疗的第四年,他开始出现强哭或强笑的病症——本-弗洛伊德院长早就已经预料过。阿瑟-浮士德并不知道这种病,只是从本-弗洛伊德院长口中得知这种病叫做假性延髓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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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陷坑与钟摆》:是美国作家爱伦·坡创作的短篇小说。以第一人称“我”为叙述者,描写一名因反对宗教邪恶势力而被宗教裁判所判处死刑的囚徒,在满布机关、危机四伏的牢房中挣扎求存的经历。写“我”已经被宗教法庭折磨得身心疲惫、虚弱不堪,后来被判处了死刑。由于虚弱和恐惧,听到审判后,“我”陷入了昏迷。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黑暗潮湿的地牢,这才意识到宗教法庭故意安排“我”死于最可怕的精神恐惧,而不是直接的肉体痛苦......
2.“我真虚弱。由于那种漫长的痛苦,我已经虚弱不堪”:出自《陷坑与钟摆》中的第一句话。
3.萨尔伯爵:拿破仑麾下将军,半岛战争初期,曾率领法军攻占过托莱多城。同时也是爱伦-坡《陷坑与钟摆》中最后攻陷邪恶的宗教法庭,解救主人公“我”的重要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