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睿是齐元青的贴身侍卫,追杀过程中为了保护齐元青独自留下应付,因为脸上受伤又从山上滚落下来,容貌大变,齐元青能够认出他来是因为他的声音和腰间别着的令牌。
“先帝……驾崩了。即位的是……”庄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齐元青自然也能想到是谁。
蒲荷看庄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猜到了那人是谁。她拉了拉齐元青的衣袖,让他弯腰凑近,低声问他:“恒王?”
齐元青微微点头,默然不语。自己的手足兄弟,利用他的信任和感情夺走了他的储君之位,甚至已经等不及要弑君了。先帝再怎么年迈,但身体还算强健,不会这么快驾崩的。
“死因是什么?”齐元青心中百感交集,也只能勉强平静了心神问道。
“误食丹药。”
“父皇很少吃这些东西的……”齐元青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庄睿知晓的内情也不多,他也是在伤好之后才联系上齐元青在凉城安插的暗探的。这些暗探本来是用来体察民情或是观察官员异动的,没有想到最终会察觉到齐元笙的反叛意向,因此他才给自己留了后路不至于惨死在齐元笙手中。
庄睿终于注意到了自家主子身边站着的人,上下打量起蒲荷来,觉得有些眼熟。
“殿下,这位是……夏——”
蒲荷急忙躬身行礼打断了庄睿的话,“民女蒲荷,见过庄侍卫。偶然救了殿下,现下殿下在我那暂住着。”
庄睿摆手示意无须多礼,心里却嘀咕着,怎么这世上会有如此相像之人?当年夏瑶在乾元殿一舞可是惊艳了众人,印象之深刻,又怎么会轻易忘记呢?
好了,现在不仅仅是蒲荷一人烦闷了,齐元青比她更烦闷。“庄睿,我和蒲姑娘去永乐坊散心,你暗中跟着就好。”
蒲荷挑了挑眉,内心突然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这不会……是在支走电灯泡吧?怎么回事,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蒲荷啊蒲荷,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啊啊啊……
永乐坊要是放在现代,绝对是步行街级别的地段。茶馆、酒肆、青楼、乐坊、杂耍艺人、变戏法的、说书的……好吃的好玩的应有尽有。
每走几步就可能碰到某家青楼来街上拉客的姑娘。那些姑娘们见齐元青面容姣好,一个个都扑上来想要拉去自家,完全把跟在他身后半步距离的蒲荷忽视掉了。
齐元青被一群女人围着脸色铁青,尴尬不已。他看向蒲荷,蒲荷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齐元青只好艰难地挪动着往蒲荷这边走来,然后在蒲荷身边站定,一脸诚恳地说道:“各位姑娘,在下已娶妻。对不住各位了。”说完冲着蒲荷眨了眨眼,蒲荷心领神会,也附和地笑着,弱弱地说:“啊哈哈哈,是的,这位……是我夫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蒲荷今日出门上街时走得急,忘带帷帽或是面纱了。众姑娘们见她生得我见犹怜,妥妥的美人,自觉无法相比,也就都散去了。
两人找了一家茶馆上楼坐下,一边听着楼下的说书,一边喝着茶吃着点心。
“诶对了,殿下娶妻了吗?”蒲荷问完就有点后悔,她今天脑子怎么了,净想些奇奇怪怪乱七八糟的问题。
齐元青神色却没有什么异常,随意回答道:“嗯,我今年都二十了,自然是娶过妻的。是父皇赐婚的。不过命薄,前几年得恶疾过世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竟没有一丝的悲伤。这让蒲荷很惊讶。
蒲荷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小小地失落了一下,但还是问道:“殿下不伤心吗?”
齐元青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不过又随即恢复正常。“当时确实是伤心的,不过现在想想,也没什么。我和她不相识甚至未曾见过面,只因为一道圣旨才走到一起。心中感情自然没有三弟和夏瑶之间那么深厚。
当时想着,如果就那样平淡相守地生活下去,说不定可以慢慢培养感情,可惜啊,有缘无分。我们不过都是被摆弄的棋子罢了。”
蒲荷有些惆怅,她觉得那个女孩有点可怜,齐元青也挺可怜的。自己的人生没有办法自己掌控,这多悲哀啊。
“恒王,啊不,齐帝,他和夏瑶的感情你肯定十分羡慕吧!”
“是啊,我看到三弟有那么深爱的人,所以想帮他变强。说起来真可笑,我还没有碰到让我情难自拔的女子。”
蒲荷于是跟他讲起来现代的事情,男女可以自由恋爱,没有那么多的束缚……齐元青听了只能惊叹,“唉,上次待的时间太短,没有过多了解。这么一说,好想去你的世界生活。”
“等我找到了回去的方法,我跟你一起回去!”蒲荷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拯救齐元青于苦海之中的冲动。
两人又聊了齐国,聊了昭国,聊了这片大陆上其他几个国家,聊到兴致处叫上来一壶酒,边喝边聊。
蒲荷太高估自己的酒量了,她还不过五杯,就醉倒在桌上了,嘴里说着胡话。齐元青无奈,只好将醉成一摊烂泥的蒲荷扶起来往回走。
两人出了茶馆之后已经是晚上了,永乐坊晚上更是歌舞喧嚣人声鼎沸,不知是何处还在放着烟火。齐元青默默替蒲荷惋惜着,这么美丽绚烂的烟火,见不到了。
蒲荷腿使不上劲,走几步便要往下跌,幸亏齐元青眼疾手快拉着她起来,她才不至于直接跪倒在地上。
齐元笙只好背起蒲荷,嘴里还埋怨道,“真拿你没办法。要是三弟看到你这个样子,表情不知道会有多扭曲……”齐元青说到这,自嘲地笑了,“呵,对啊,他已经是齐国的帝王了,你也不是夏瑶了……”
三弟……那个他曾经无比疼爱信任的三弟……现在过得如何呢?
不过在背着蒲荷走了几步之后,齐元青只觉得自己好像背了一块又大又沉的石头。他喊道:“庄睿!”
庄睿面无表情地从他身后走出,冲他行礼。“帮我拖着她回去吧!我带路。”
庄睿嘴角抽了抽,也只好服从了命令。
……
齐国皇宫,齐元笙坐在榻前,手里握着一根木簪,这支木簪,是当初在街上从夏瑶手里买来的。夏瑶送他的那根,在他万念俱灰之时转交给了齐元青,让他在大婚之日亲手给夏瑶戴上。
后来他入主东宫之时,翻遍整个宫殿都没有找到那个木簪。
明日就是他的登基大典,他畅想的那天,应该是他携着夏瑶的手,一步一步登上大殿的台阶,接受万民朝拜。可他如今连夏瑶的尸身都没有找到,只孤身一人。
“阿瑶,朕把齐国的江山都拿下送给你了,你在哪呢?”
是啊,属于夏瑶的魂魄,究竟是散去了,还是留在了这具肉身之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