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这个事真的很难说得清,奶奶家徒四壁,我婆婆居然后来把自己的亲妹子也嫁到这个家里来。
第一次来这个家,当婆婆把姨母介绍给我认识的时候,我当时都愣了好一会儿。
听说过两姐妹嫁给两弟兄的,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我娘家爷爷有一个堂兄,他家就是父亲娶了娘,儿子娶了女儿的亲上加亲。即是后妈,也是丈母娘;即是继父,也是公公。
这位堂奶奶有一次跟我奶奶相约去了一趟城里,在城里的大街上碰到一位算命先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两个人就要那位先生帮忙算一算。
算命先生给出的结论是我奶奶的命比堂奶奶的命要好。
怎么可能呢?当时我爷爷穷得叮当响,家里孩子又多,常常是吃了上顿愁下顿的,堂奶奶有自己的亲妈在身边,我爷爷是父母早亡。
在年轻的时候,堂奶奶的命的确比我奶奶好,但到了晚年,我奶奶可以翘着二郎腿在走廊里晒太阳,而堂奶奶在快八十的时候还得耕种着自己几亩薄地。
我奶奶有三个儿子,而堂奶奶只有几个女儿,不是没生过儿子,而是在周岁内都夭折了。
养女攀高门,婆婆倒底看中这个家的哪一点,把妹也嫁了进来?
后来我就问她:“这个家这么穷,你怎么把妹往这里嫁?”
“她们是自由恋爱而结的婚,我并没有做媒。”婆婆一脸的不高兴,可能我说这个家穷,戳到了她的痛处。
“是啊!姐姐嫁在这里,做妹妹的会常来走动,她跟三叔父好上了也不足为怪。”我猜到了婆婆的心思,但表面上装作不知道。
“你还有个大姨母嫁在邵东,姨父是煤矿山的干部。有一次你大姨母因为一些事要外出几天,想要你小姨母去帮她看几天家。我觉得她还年轻,不放心,就要她来我这里帮忙看家,我去了你大姨母那里。”
“那肯定是爸拉的红线。”我这样推测。
“哪里是你爸了?你三叔父当年会打扮,总是穿得帅帅的,就这样把你姨迷上了。”
两情相悦的婚姻也不见得有多好,有一次在山上放牛,我就远远的听到三叔父跟小姨不知为了什么事吵了起来,三叔父骂小姨骂得好凶。
后来在这个家待的时间长了,听说这村里大多数男人骂起婆娘来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什么样的话都骂得出口。
像老公的大哥跟大嫂,几乎人人都认为大嫂比大哥厉害,吵起架来大哥从来占不了便宜,但他们的婚姻结局却让人大跌眼镜。
小姑娘都爱帅哥,小姨年少的时候也不例外。不知经历过婚姻的风风雨雨后,小姨是否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她们要结婚,我婆婆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但小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肠要嫁给三叔父。
“当初都帮她找好了人家,我看那一个就比这一个强,她自己说什么也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婆婆是这样跟我说。
爱情是什么?我觉得像烟花贴切一些,绚烂一时,转眼间化为灰烬。婚姻就是两个人的性格不停冲突和磨合的一个过程,能接受彼此缺点的两个人大概就能过一辈子,处不好的,大多数都半路分道扬镳,不管当初爱得多么热烈。
小姨跟三叔父做了三十多年的夫妻,因三叔父意外身亡而结束。
记得那年应该是初秋时分,一大清早的,三叔父就来敲我公公家的门:“二哥,我出远门做事去了,家里就麻烦你多照顾着点。”三叔父没有出门的喜悦,一脸的悲戚,听声音好像要生离死别一样。
反复的说了好几遍,我公公答道:“这个是自然,我们是扁担亲,我肯定会对你家有个照应。”
三叔父并没说那些事是需要我公公帮忙的,不过也不用说,我公公一向是眼看四方耳听八方的人,当家当了这么多年,很多事都心里有数。
直到听三叔父维一的儿子,我老公唯一的亲堂哥打电话回家跟我公公说,他爸不行了,得立刻送回来,公公突然想起她三弟临行前说话的语气,不由自主的掉下泪来。
三叔父在外面出事了,家里的电话也就多起来,我这时进这个家门快半年了,虽然跟三叔父交流少,还是在旁边竖起耳朵为他捏了把汗。
“三叔父该不会已经死在外面了?”大嫂听到这个消息是这样推测的:“要是死在外面,只能带回骨灰,这个是爸最不愿意看到的。”大嫂是这样跟我说。
“堂哥有没有赶到他身边?如果他在,依他的个性,是不可能让自己的父亲就这样烧成灰,他一定会想办法送个完整的遗体回家。”我是这样说的。
公公一边掐着手指一边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三叔父还没死,现在在回家的路上。”
公公什么时候学会掐算了?也许更多是对这对父子的了解吧!
三叔父跟儿子的关系闹得很僵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在这以前,堂哥一见他父亲就板着个脸不喊爹,常跟别人说一些他父亲偏心的话。
我没见过他们父子吵架,听了他们的故事很好奇,就问公公是怎么回事。公公是这样回答我的:“父子俩都太倔,两个人都有错。”
为了他们父子的矛盾,公公没少做思想工作,但他们父子只是沉默,没有一个要握手言和的意思。
三叔父是跟四叔父一起外出的,四叔父见送进医院的三哥气色很不对,医生又说情况不是很乐观,马上打电话给自己的侄子。
再大的恩怨也是亲父子,堂哥想都没想就登上大巴,坐了几个小时的车赶到医院。
医生说抢救的希望不大,怎么办?
堂哥那些年虽然一直都在外面打工,但并没有多少积蓄,不管是帮父亲治病,还是安排父亲后事都有经济困难。
他试着打电话给嫁在香港的堂姐(大伯父的大女儿),堂姐二话没说,给她汇了五千块钱过来。
大堂姐也不富裕,不过比起我们要稍好些罢了。
我姑姐当时在外面听到这个消息也吓坏了,一个又一个电话打回家,心里即担心三叔父也担心自己的父亲,就差点儿没哭出声来。
等待是漫长的。我老公和他哥那时正好在本市打工,听到这个消息也放下工作赶了回来。
回来了,回来了,远远的听到了鞭炮声,知道三叔父已经咽气了,顿时哭声撕心裂肺。我抱着快半岁的女儿踌躇着想要不要去村口接三叔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