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快黑了,又是找饭的时间,郭誉就特别的希望看到徐长,左盼右盼。
郭誉比徐长小两岁,开玩笑的时候叫徐长为“徐长老”,尊称时叫徐长为“老徐”。
照理还不足以称徐长为老徐,但他还是这么叫开了,理由是徐长到到过南方下过海,没捞到大虾大鱼,可也算是经历过轰轰烈烈,再加上那些惨不忍睹的爱情往事,非“老”不足以为其正名。
与“老”相对,便有“小郭”之称,不过就爱情问题而言,小郭绝对不愿意接受老徐的教导,“我不能失去诗诗,失去她我会死的。”这是小郭的理由。
诗诗是小郭的女友,大学毕业后没有读研,直接到一家大型网站任职,一入职月薪就达三千多。小郭的研究生生活就是在分享诗诗工资的爱情中滋润过来的。据小郭说,就是在几个月以前,他没事都很少出现在校园里。诗诗花掉三分之一的工资,租了一间两居室,二人世界是亲亲热热,和和美美,“真不该,悔不悔,”小郭说起这些往事是就不断摇头叹道,“我不该让她出国去,真的。”
“好像你不让她出去她就不出去似的。”徐长说。
“咱们算能留点面子不?”郭誉说。
“这年头,为什么有点能力有点能力的人都出国了呢?”徐长说。
“什么年头?我们这个学校本来就是国外名校的预科班。”郭誉说。
“我最近经常想,我们教育的怎么了?国家培养的是什么人呢?我们国家花那么大的价钱培养出来人才,我们这些老师辛苦培养出来的优秀学子,统统跑国外去了。像我们这些老师也挺失败的,是不是?”徐长说。
“这跟教育有什么关系?全国人民都这样,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哪里有前途,人就往哪里走?”郭誉说。
“应该说的是金钱的钱。”徐长说。
“有钱途便是有前途。”郭誉说。
“非也,非也,”徐长说,“这还真不一定。”
“咱们文科生,出不去就出不去了,认输还不行吗?面对现实这么难吗?”郭誉说,“承认我们比别人差有这么难吗?人家化学的,学物理的,学IT的,理工科大部分都出去了,他们出到国外,可以学到世界上最好的知识,到世界上最好的企业里面工作,就业机会多,工资高,待遇好,想想美国的蓝天白云,洋房别墅,那是在国内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了。”
“如果你只想做一个昏昏噩噩的生活着的人,那么,那样的生活确实是非常理想的。”徐长说。
“大家都是普通人,普通人也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郭誉说。
“这个世界都是普通人,但普通人之中总有些人想让自己的人生过得不普通。”徐长说。
“那都是装逼。”郭誉说。
“人生天地间,不装逼不如锦衣夜行。”徐长说。
“要装逼,那就只能自讨苦吃,”郭誉说,“反正我觉得人吧,人一生怎么样过得好就应该怎么样过,不要过分的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历史充分证明,理想主义是危险的,理性主义才是正道。”
徐长摊开双手说:“naive。”
“老徐,我觉得你英语这么好,就应该出去。”郭誉说。
“我出去做什么呢?”徐长说,“我出去,我所做的事情都不是事业,几年以前,我的想法跟你一样,现在我已经没有完全否定这种想法了。”
“我就说你受什么刺激了?失恋一两次也不至于打击那么厉害吧?”郭誉说。
“我要把我的生命嵌入中华五千年的历史,”徐长说,“我要在这片土地上筑巢,等你们这些人再回头的时候,哈喇子都流出来,肠子都悔青。”
“你还想看到大唐盛世啊?”郭誉说。
“我们不是要看到,而是要建设一个大唐盛世。”徐长说。
“老徐,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老狐狸会安排你去给大一新生开课,”郭誉说,“也只有你这样自己把自己的脑子洗掉的人才能够去洗别人。”
“我夜观天象,发现,中国有极大的可能走向一个盛世的快车道之中。”徐长说。
“不管是走向盛世的快车道,还是什么车道,如果没有大量的精英到国外去留学,我们就不能学到世界最领先的知识,就不可能有世界顶级的人才,也就不可能跟世界顶级的国家竞争,只有开放,才有前途,封闭是不可能有未来的,”郭誉说,“国家如此,人亦如此。”
“你说得那么正确,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徐长说。
“你啥都别说,照抄就行。”郭誉说。
“那版权呢?”徐长说。
“没事,请吃饭就行,”郭誉,“不对,你少吃一块肉就行。”
他们俩现在是合伙开饭,因为两个人的工资都不多,各自开饭实在困难,天天吃食堂味蕾受不了,因此郭誉首先建议一起凑伙食费,一人拿出半个月工资,凑一起差不多一千块。
“吃香喝辣的都可以的。”郭誉说。
“这是不错的主意,”徐长对这个提议作了短暂的思考后发表意见,“在总体消费水平不变的情况下,扩大食物的多样性。”
提议顺利通过,为了庆祝,他们买来一盒铁罐包装的蛋卷,外加四支啤酒,在庆贺活动结束之后,取得空罐做公共钱箱,两人每月领工资后就往铁罐里注入相同额数的钱,到上饭馆时就按手气抽取。他们也有过自己做饭的计划,但最终流产了,理由种种:一、没有厨具;二、没有厨房;三、没有厨娘;四、没有厨艺;五、没有厨时,这“厨时”包括买菜时间等等。
如此一来,两个人很快两个人就成了难兄难弟,月底未到,钱罐清空,只能把方便面一箱一箱地往宿舍扛,两人倒是乐此不彼,相处甚欢。
2.
晚风吹来一阵凉意,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淹没在西边天际的云海之中,云也慢慢变成灰色,黄昏了,天很快就会黑下来,徐长听到那位母亲叫她的孩子:“江赉,该回家了。”
小男孩说:“再让我玩一会儿嘛,妈咪。”
徐长回头看时,她已经站起来,冲着孩子说:“别玩了,明天吧,哦?”她的声音那么温馨,连他都感觉到了有家的幸福。
他站起身来,伸个腰,他想:“她知道我要回去了,是的,她知道我喜欢她,想跟她面对面地打个招呼,互相认识,也许还可以握握手,是呀,我们可以象陌生人一样握手,可是肌肤相触的那一刹那,我们都会怦然心动的,但我们都不会说出来,因为那是我们第一次这样亲密的接触,我们都会装作无所谓,甚至我们的笑都不会表露彼此心中的秘密,只是眼睛的浓浓秋波,会在对方的心里萦绕,”可是真的要迈出第一步实在艰难,他的脚动了一下,就再也迈不出去了,这个时候,他就希望她是一个勇敢的女人,是一个大胆追求爱情的女人,不顾世俗的拘束,听由内心的声音,向他走来,可是他发现那个男孩乖乖地跑到母亲身边,母子俩拉手的时候,他顿觉失落,他沮丧地望着她们的背影,心说,“又错过了一次机会。”他真想走上前去,牵着她另一只空出来的手,然后和她们一起回家。
回来的路上他一路后悔,又一路筹划。
“如果有一个英雄救美的桥段就好。”他心里想。
3.
终于,老徐总算准点归营,小郭这才舒了一口气,说:“又上那个什么地方去了?”
他把钱箱搬出来。
“羡慕吧?”徐长说。
“进展如何?”小郭随便接个话。
“已经有很大进展了,可以这么说,我们有一个好的开头。”
见小郭一脸狐疑,他就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看到她眼里的柔情,那是恋人才有的柔情,这柔情让你心神激荡,如痴如醉,不能自已……”
“呀——”小郭伸开胳膊,作激情演说状。
“往下说。”徐长鼓励。
“我起个头,该你往下抒情。”小郭说,收了手势。
徐长抖拌肩膀,伸出胳膊,准备不负重望,来一段演说,他清了清嗓子,回头又问:“你做记录?”
小郭便大笑起来,说:“得了吧,省点力气吃饭是正事。”
他们伸出手指头从钱箱里夹了一点钱,没想到这一次夹出来的钱还不少。
“运气那么好?”郭誉说,接着接议道,“那就吃大餐?”
“可以呀,”徐长说,“哪里有好吃的?”
“西门口有一家新开的聚贤客栈,听说味道还可以。”郭誉说。
“那就出发吧。”徐长说。
两个人各自穿上外套,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