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大多数的人和我一样,自从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从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开始,我们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医生。”她们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白衣天使。”
我是那种打小不怕父母不怕警察就怕打针的主,我很烦那些医生亮晶晶的举起银针狰狞地向我的臀部走来的感觉,每次学校种什么痘什么结核什么麻疹疫苗,我都找出各式花色品种的理由逃避,以至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那脾气暴躁的父亲将我一顿爆揍之后才把我押送到校医室摁在条几上,才把我的的胳膊上刺了两道井字。我大哭,并愤怒踢坏了校医室一个热水瓶。
我一直认为,除了感冒发烧外,我和这些白衣天使之间将不会有任何的交集,更不要说与天使之间互相的往死里掐.....
我叫卫柒,一个有点文艺的苦逼广告人。自来到深圳这个城市以来,独自租房住在一间老旧的房子里,每天开着那辆两门版的二手牧马人往返于公司和客户之间,经过红树林时,总是能看见成双成对的情侣,迎着海风在漫步。
我吃着外卖,喝着可乐,打着王者,听着网上下载的hip-hop音乐。春天时到小梅沙吹海风晒太阳,夏天窝在家玩着梦幻西游,秋天穿梭于各种活动现场,冬天忙于应付老家父母按排的“微视频”相亲会……
我已经很久不会想起乐闵,她与我无关,我和她同处一城,有时候甚至坐着同一辆地铁上下班,但是我们曾互相往死里掐时说过,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我甚至不去碰房间角落纸箱里的哈喽kitty、还有那些用一百元、五十元、二十元、十元、五元、一元折成的玫瑰、百合、康乃馨、郁金香、五角星、千纸鹤、折纸飞机.......更不会打开那部尘封已久的iPhone 6 Plus,那里面有我和她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按下电源开关键,手指轻触,大脑就会静电般“噼噼啪啪”,她的声音犹如破空而来的一串惊雷。
“卫柒,你个混蛋,你就像种在我心脏里面的支架,已经和我的心脏连接在一起,我无法拔出,但我确知道它一直都在那里,隐隐作痛。”
我甚至认为我已经把她彻底忘记的时候,她却从我的背后悄无声地掩杀出来,呼吸可闻,声音甜美依旧,就在刚才,我听到了那个曾让我魂牵梦萦的声音。
“卫柒,我去武汉了。回来后,我们就结婚好吗?”
突然间,我发现我的鼻子有点酸,眼泪瞬间不知不觉的流下来。
“嗯!你要小心一些,照顾好自己,疫情过后,我们就结婚。”我拿着电话,任由泪水从脸上滑过.....
挂了电话,呆呆的望着深南大道,心却开始隐隐作痛。
我已经忘了我和乐闵的很多细节,但我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情景。昏睡中,我看不见她的脸,却有一双清澈如天堂之水的眼睛。
她戴着一个医用的口罩。熟练的给我测量着血压,然后准确的找到我手上的静脉,挂上了吊瓶,她非常的专注,生怕一不小心弄痛了我,临走时还将被子拉了拉,为我盖好。
在这之前的四个小时,我还在南山凯宾斯基酒店的一个会议厅的演讲台上,与一群企业家激情澎湃的讲着如何运营好企业的公众号,其实我很烦这种忽悠式的会议营销,它一边忽悠自已,一边忽悠企业主口袋里的钞票,以至于我怀疑,总有一天,我会变成一个不学无术的大忽悠。
在结束了45分钟的演讲后,我迫不及待的走到会议室外的露天阳台上点了一支烟。
这时,公司的电话像催命一样响起,掐掉,又响起。我必须赶往机场,一个从成都来的客户指定要我接待。我拒绝不了公司的电话,更拒绝不了公司的死令,我只是一个“苦逼广告人”,是深圳这座巨大移民城市中的一名外来者,我貌似活得潇洒,外表浪荡不羁,内心却脆弱地每天保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那是一个炎热无比的下午,户外超过四十度的高温。
年轻人都挤在星巴克喝着拿铁、玛奇朵、卡布其诺,那些从外地来到深圳帮忙照顾孩子的老人,也都是如约好了一般的走进了商场,在商场里面享受着免费的中央空调。
炎热已把马路洗劫一空,空气中充满了沥青的味道……
为了给客户一个好的印象,我必须2点30分准确的到达深圳机场。可是60多公里的路程我只有40分钟不到的时间可用。所以车子速度开得有点快,甚至为了超车,借道越过了黄线。
就在刚回到自己的行驶车道时,在一个T字的路口,一辆侧冲而来的宝马X1吻上了我从公司大boss那里借来的A6。
只听得砰的一声,那辆宝马X1的车头就吻在了我的主驾位。车子直接被撞得横在了马路中央,而我的左脚随即断掉。痛立即从左脚上传了过来,强忍着痛苦,第一时间是拿出手机打给了boss。
打完电话,汗也流了一身。抬头一看,一位身高大约一米六五,身穿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年约二十三四岁的长发女孩,正不知所措的望着车里的我。
我打开车窗,对她说道,脚断了动不了。她一听就从右边的副驾位上了我的车,惊慌的看着我,想要扶着我,让我能坐得舒服一点。显然,此时她非常的慌张。在她的帮助下,我坐得舒服了一点。
而此时,我发现她的手全是汗水,我拍了拍她扶着我双肩的手,示意她可以松开了。她愣了愣,回过神来后松开了双手。
这时,被堵在后面的车主,有四五个人走了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我摇了摇头,告诉他们说脚断了,不能动,而且车门变形严重,根本打不开。
很快交警来了。
女孩下了车,然后拿着手机对着事故的现场拍照。从车里望去,她惊恐的脸上挂满了汗水,在拍完照片后,交警很快就把她的车移到了一边,然后有序的指导被堵在马路上的车辆一一通过。
半个小时后,我被送上的救护车,3小时后我被推出了手术室。脚上却多了一个像弯弓一样的金属架,肉里扎了4条长长的钢钉。而那位开着宝马X1的女孩正在交警的陪同下从走廊的一头赶过来。
她脸色苍白,走路都显得力不从心,来到病房后交警开始一边问一边做笔录。透过玻璃窗我看到了她的内心的不安,她正紧张的望着病房里这边。
交警刚一出去,她就急忙走了进来,然后对我说道:“我们能协商解决吗?”
听到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我愣了愣。然后道:“怎么协商,说说你的方案。”
她赶紧答道,“我还没有拿到驾驶证,还有二天才能拿到,现在我是无证驾驶。”一切费用都由我负责,你不起诉我行吗?
无证驾驶?
想到今后我的左脚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刮风下雨时关节会酸痛,我就准备要敲诈她十万八万。
沉默了片刻。
我对她说道:能帮我将手机和衣服拿来吗?其实此时我想抽烟,由于进手术室前手机和衣服脱在了手术室外,我只能叫她帮我到护士小姐那里拿回来。
几分钟后她回来了,左手提着我的外套,右手的拿的不知是什么。我接过外套,正准备坐起来。可能是麻醉药还没退,我下半身根本动不了。
我看着她,然后说道,能扶我靠着床头吗?
她走了过来帮我,可是搭在肚子上的被子却防碍了我身体的移动。她随手就是一拉,也许是用力过大,一下就拉过了。
此时,我才发现,我身上什么也没穿,内裤可能是在做手术时给医生剪掉了吧。尴尬了二秒后,她把被子给我重新盖好,然后慢慢的扶着我往床头移动。
终于,我能靠着床头了,缓了一口气,我对她说道,放心,我不会起诉你的,你回去吧,你也累了。
她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我回去了有人来照顾你吗?”
我摊了摊手,算是对她的问答。
我习惯性的去摸左边的台子,可是什么也没摸到。这时才想起,这不是我的住的地方。她好像知道我在找什么一样,友情提示的指了指门上那道禁止吸烟的牌子。
最后,我放弃了抽烟的想法。然后道:“你回去休息去吧,还有护士小姐在呢,不用担心。”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开始后悔,为什么不叫她给我买条内裤来呢。可是她人已经走了,后悔也没有什么用。如是我看到了病床边桌子上的那个食品袋,我有些好奇,想知道她买了些什么东西给我。
顺手拿过来,打开一看,纸巾2卷,牙刷牙膏各一支,毛巾一条,还是自己喜欢的深蓝色。再往下,看到一个蓝白相间的钱包和一部苹果手机。
见到这二件东西,我的心突然好像被什么东西袭击一下,大脑诱惑手说,拿起来打开看看。这里我不能用好奇这个词。真的,直觉告诉我说是大脑在诱惑手。如是,我就想偷偷的看看,只要她不知道就行。
因为又不是第一次做小偷。小时候偷过妈妈的钱,别人家地里的花生,红薯,邻居家树上的水果,读高中时还偷看过别的男孩子,写给初恋女友的情书。就算发现了,也只不过是被妈妈罚一个月没有零花钱,被初恋女友揍上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