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儿院的孩子们笑容灿烂，甚至比渔紫霞本人还要开心：
“哇……大姐头好厉害啊！”
“不愧是大姐头！”
老人也欣赏的点了点头：“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渔紫霞踉跄了一下，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我有点想吐……”
她的身体依然散发着令人致幻的极致扭曲，整个人显出一种模糊的老照片质感，仿佛一位不存在于这个时代的旧日亡魂。
“这是正常现象，休息一下就好了，”老人笑吟吟的，“不愧是学海眷顾者，竟然能得到两座雕像的圣裁……”
“我觉得我还能在努力一下……呕！”渔紫霞干呕了一声。
老人敏捷的闪开，站在一旁脸色发紧。
渔紫霞坚持着握住黑色石头，闭上了眼睛。
“好了，够了。”
不知何时李青稚站在了她的身后，拿走了黑色石头：
“作为学海眷顾者，可以勉强承受两座学识序列的污染，但这已经是极限了，再试图强行沟通，你会彻底被淹没的。”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已经很勉强了还坚持要继续仪式？”老人从李青稚手里接过黑色石头。
“我，我想赚钱……”渔紫霞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鲜艳的红色。
老人哑然失笑：“可是就算你修双身序列，也只能进入一个分支，拿一份钱啊！”
“这样啊……那我不继续仪式了……我可以加入哪个分支？”
老人仔细想了想：“占卜家与白夜守卫下属的运筹司，巨灵神下属的多元实验室和巨神兵营。”
“哪个给钱多……”女孩可怜巴巴的问。
老人笑着揉了揉这个令人心疼的女孩的头发：“多元实验室和巨神兵营是按课题和战功给予报酬，但是也经常会因为开不了工只能拿到最低补助，运筹司整体薪资水平偏高，但没有额外报酬，比较稳定。”
渔紫霞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运筹司吧……至少稳定一点不会挨饿。”
“好，那明天你就去运筹司报道。”
渔紫霞被李青雉搀扶着走回来，靠在漆黑冰冷的墙壁上。
该自己了么……渔弦深深地吸了口气，向前走去。
“咸鱼，如果很难受的话就放弃，不要为难自己。”
渔弦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仪式开始。”老人将黑色石头递给他，“按顺序尝试沟通前四座学识序列。”
渔弦闭上了眼睛，在握住黑色石头的一瞬间，眼前的黑暗扭曲起来。
咔嗒。
咔嗒。
咔嗒。
细密的脚步声，什么东西……在靠近！
渔弦渐渐感觉到，有无数不可名状之物占满了他身旁的空间，一道道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不知何时，一枚枚布满血丝的眼球从黑暗里生长出来，蔓延到他的衣服上，顺着皮肤缝隙，爬进了内脏——跳动的鲜红心脏、一张一弛收缩的肺叶、缓慢蠕动的胃袋、骨骼、甚至神经与血管，都在几个呼吸间布满了眼球，它们混乱的旋转，试图与渔弦对视。
耳边传来窃窃私语，如同一把冰冷的小刀，利落的扎入他的大脑，搅动脑浆。
渔弦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脑海里仿佛有百万亡魂在尖叫，嘶吼，强烈的精神浸染让他烦闷欲呕，同时，脑海雨后春笋般接连钻出一个个荒谬与恐怖的想法。
这就是……学识污染么？
渔念忍着眩晕和扭曲，低声默念：“占卜家与白夜守卫。”
大量繁杂的知识和公式瞬间挤入他的大脑，眼前渐渐变得模糊……只是似乎没有那么难受，或者说，他的身体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适应，这种令他恶心的扭曲感甚至在慢慢减弱。
耳边似乎有人叫他，但他并没有理会，当逐渐好受一些之后，他试着叫出第二个名字：
“巨灵神。”
嗡！
渔弦的意识被骤然进入的信息冲击涣散，恍惚间轻飘飘的看到了万物的运行轨迹，他仿佛坐在全知全能的知识神座上，海量的学识风暴围绕着他，一些原本奇怪而模糊的思绪变得清晰起来。
此时不适感几乎已经完全消除，他朦胧里来到了一个神秘的领域。
“火焰与炼金使。”
大脑拥挤的有些抽痛，眼前的世界震动起来，渐渐抽象成简单的色块，有无形的触须从未知里探出，卷裹住他，周围的景物从静止状态运动起来，飞快的向后倒退，模糊而虚无。
他隐约间看到了整座人类的历史，可这些在亘古不变的快速演变中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他仿佛走到了时光与知识的尽头。
耳朵里满是惊叫与呐喊，渔弦甩了甩抽痛的额头，咬着牙叫出最后一个名字：
“独眼愈伤巨人。”
犹如世界诞生初的大爆炸，大脑发出凄惨的哀鸣，痛不欲生，眼前的一切瞬息之间崩溃，坍缩，化为一个黑色的点。
渔弦身体晃了晃，终于还是没有站稳，软倒在地上。
有人在叫他，他勉强睁开了眼，一切都带着重影，然后逐渐清晰。
是渔紫霞……哦，还有渔念……嗯？大家怎么都过来了？
他在渔紫霞搀扶下慢慢站起来。
眼前的景物还是有些扭曲，诡异的窃窃私语在他的大脑里依然回荡。
哦……还有老人眼里浓郁的震惊，李青稚一脸难以置信……他们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那里，四座学识序列……全部张开了冰冷的双眼！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钻进了他的耳朵。
“不要学识序列……这些邪恶无知的旧日伪神……选择本源序列……浪客……”
渔弦一个激灵清醒起来，这种感觉……是恶魔渔贤的声音！
“相信我……浪客才是对你最有效果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你为什么要怀疑我呢？我就是你……你想回到原本生活的世界吗？对，那就听我的……”
声音消失了，耳边嘈杂起来。
“这是何等的天赋……神眷者，完整四象序列适配者……神明的私生子……近神之人！”老人嘴巴嗫嚅着，激动到呆滞。
渔弦艰难的举起手：“我想要尝试一下本源序列……”
“不行！只有最纯粹的纯血人种才可以拥有如此惊人的天赋，本源序列所选择的……是血脉最肮脏污秽的杂血，你绝对不可能通过仪式，更何况你已经到极限了。”老人的拒绝不留一丝余地。
“我……”
“不用再说了！”
世界突然静止下来，光线再也无法进入学识宫里，整座宫殿阴暗而冰冷。
渔弦身体里流淌出浓郁的黑烟，一张苍白的年轻脸蛋从黑雾中钻出，汹涌的黑雾温驯的收束成一件精致的黑色斗篷，两枚漆黑的眼球上，四只闪闪发光如同野兽般的黄金竖瞳注视着他。
“看来你需要我的帮助……我的小仆人。”恶魔渔贤声音带着轻佻的笑意。
“明明是你让我选择浪客……为什么就成了我需要你的帮助……”注意到渔贤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渔弦急忙补了一句：“……主人！”
“听着，这个地方对于我来说很危险，我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出现在这里的。”渔贤神色有些认真。
“我为什么一定要听你的……听主人的，选择本源序列？”
“对你来说，学识序列的知识体系庞大臃肿，进展过于缓慢，并且全部依赖外物，本源序列虽然危险，但有我的帮助你会快速的成长起来，这对于我们回到地球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渔弦看着这张与自己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面孔，鲜红的唇瓣被苍白的皮肤映的危险而诱人。
半晌，他点了点头：“好吧，我该怎么做？”
“我会抹除在场所有人的记忆，当然，只是针对关于学识序列圣裁仪式的部分，而你，作为代价，只需要支付一年的生命……或者说阳寿。”
渔弦脸色一下就变了：“不行不行……太久了，那还不如我就选择学识序列，慢一点就慢一点。”
渔贤低低的笑了，笑声逐渐尖锐刺耳，他伏在渔弦肩上，如同恶魔耳语：“你没有选择……你以为四象全序列适配者不危险吗？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全适应学识序列四种体系的人类！如果这个消息暴露出去……你猜会发生什么？”
渔弦沉默了。
这个世界仿佛笼罩在化不开的迷雾里——修道、纯血人种、修道院正门上的“权柄”铭文、战争元年……太多秘密和疑问困扰着他，他隐隐感觉到自己所知道的，只是整个世界神秘面纱被掀开的冰山一角。
“好吧。”
渔贤满意的点了点头，指尖在空中虚点，一团黑烟飘了出来，凝聚成一张黑色羊皮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烫金汉字。
“签上你的名字。”他朝渔弦右手一指，一根黑色羽毛笔落在渔弦手中。
“但是在签名之前，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我要选择火焰与炼金使，如果你就是我，那你应该知道，我在地球上是做什么的。”
恶魔渔贤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真是叛逆的仆从啊……不错，有趣的反抗，如你所愿，但是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个条件，还有，你的动作最好快点，要屏蔽某些存在的注视不是那么容易。”
羊皮纸上的烫金汉字有了些许变化。
渔弦点了点头，提起羽毛笔没有再多说。
在落笔的一刹，有什么东西顺着笔芯从身体里流了出去。
签字完成后，恶魔渔弦打了个响指，黑色羊皮纸应声爆开，化成十数缕黑烟，钻进了宫殿里的人的耳朵中。
渔弦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黑衣老人。
尽管只有一瞬间，他的背后却陡然泛起冰凉刺骨的寒意！
在那一瞬间，老人脸上的五官互换了位置，一只眼睛在本该是嘴巴的地方翻倒着，另一只则取代了鼻子……他的嘴巴和鼻子，赫然印在了苍老松弛的额头和脸颊！
犹如抽象的毕加索人像……怪诞而诡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