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稚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他惊骇的发现，自己身上攀附的学海铭文慢慢挣脱了他的掌控，飘向求知桥的中心。
“咸鱼哥这么厉害！”一旁的渔念长大了嘴巴。
渔紫霞捧着自己的脸，呆呆的看着求知桥，没有说话。
桥上，渔弦仿佛一轮炽烈燃烧的太阳，赤脚行走，掠夺般的吸纳了整座学海近乎全部的金色微粒。
“这是……”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李青稚手上的机械巨斧再度喷出一股蒸汽，剧烈的蠕动几下，变成一只黑色金属方块。
他将小方块装进口袋里，轻声呢喃：
“天赋近妖么……？”
渔弦一步步迈下悬索桥台阶，铭文微粒依依不舍的从他身上脱落，回到学海中。
他的表情有些魂不守舍。
刚才，他在浩瀚的光流里依稀看到了一些可以勉强靠记忆辨认的铭文字符，这些字符慢慢组合在一起，形成了无数繁复的公式。
照着记忆读出了其中一道：
一切物体在不受任何外力作用时，总保持静止状态或匀速直线运动状态，直到有外力迫使它改变这种状态为止。
这不是牛顿第一定律嘛！
渔弦回头望着金光粼粼的湖面，心情有些复杂……
这个世界到底有什么秘密呢？
“牧爷爷说的没错，咸鱼哥哥是最厉害的！”渔紫霞走到他的身旁，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渔弦还沉浸在杂乱的思绪里，下意识一把推开她：“这位女菩萨，男女授受不亲。”
渔紫霞一愣，手里还攥着渔弦的衣角：“咸鱼……”
“嘶……”渔弦倒抽了一口气……漏了，彻底漏了……
心虚的看了一眼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青稚，渔弦的大脑绞尽脑汁运转起来。
几秒钟之内，电光火石的过了好几种方案，他做出了决定。
“请你矜持一点。”渔弦一把甩开女孩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呵，投了投了，不装了，摊牌了……
旁边的渔念指着渔弦：“他的眼睛有神了……”
“你不傻了！”渔紫霞惊讶的捂住小嘴。
“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刚刚被学海铭文冲击了一下，脑子突然清楚了……”渔弦不自觉的瞟向李青稚……
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
“学海铭文是不会对人类造成冲击的，看来你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啊……”李青稚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汗水瞬间湿透了脊背，渔弦攥进了手心的黑勾玉，这是他最后一次试用机会。
“学海铭文代表的是这个世界最至高无上的真理，高浓度的学海铭文甚至可以起到修复脑域甚至醍醐灌顶的效果，让区区渔火镇的脑障孤儿恢复健康是很正常的事。”
李青稚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渔弦的肩膀。
呼。
渔弦放松下来，瞥了一眼李青稚，这都能圆回来……
你是地球派来卧底的队友吧？
眼前是一座暗金色的雕花宫殿，宫殿外壁被十二根漆黑的圆柱支撑，每个方向各三根，这些柱子和学海边的石头是同一种材质，每根柱子顶端都悬浮一枚硕大的学识铭文。
学识宫。
陆陆续续有人从宫殿里走出来，看他们的表情，应该是初试失败的人。
渔弦走进宫殿，里面排着不少人。
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八座顶天踵地的青铜雕像！
雕像从左到右排列，左边的四座较大，右边的四座较小，它们的脚下分别通用文字写着：占卜家与白夜守卫、巨灵神、火焰与炼金使、独眼愈伤巨人、往生婆婆、艺术与文明缔造者、浪客、深海主宰。
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老人站在大厅中央。
“很抱歉，你没有通过圣裁。”
他面前躺着一个男孩，有黑色的血液从他的眼睛，鼻孔和嘴巴里流淌出来，他的四肢诡异的弯曲着，面容惊恐无比。
焦糊的烟味从男孩身上散发出来，男孩的爸爸上前将他抱起来朝宫殿外走去。
在路过他们的时候，李青稚捂着鼻子皱起眉头：“该死的卑劣种，居然被本源污染了！”
渔弦注意到，这个男孩的周身空气发生了细微的扭曲，衣服里面爬出一条条腐烂的活蛆。
“他们在干什么？”渔念问道。
“请圣裁，这八座雕像叫做圣者像，是初试朝会的真正仪式，这个该死的卑劣种，圣裁失败竟然想强行感知本源序列。”
“难道外面的学海和求知桥不是真正的初试？”
“学海和求知桥只是检测你们的眼睛，如果你们中有妖怪或者无尽海之外的异端，是无法通过学海的监控的，真正的初试仪式是请圣裁，这四座雕像所刻画的是八种修道体系的开创者，前四座雕像是学识序列，后四座雕像是本源序列，你们在求知桥上表现出来的天赋只和前四座雕像的学识序列有关。”
“学识序列？”渔弦眯了眯眼睛。
“对，你们之中恐怕能修道学识序列的只有你和这个女孩了……”
“在人类历史还处于模糊的虚幻与迷雾中时，四位圣者从混沌中崛起，为纯血人类带来了知识的曙光——圣者赐下四种修道序列，纯血人类根据这些序列摸索出大量神秘莫测的知识体系，从此人类脱离了迷雾纪元，迎来了一个辉煌时期——四象纪，那是属于人类的最好纪元。”
“然后呢？不是有八座雕像吗？”渔弦指着另外四座较小的雕像。
“正是因为他们，地面上出现了数不清的妖怪，亡魂与各种各样的畸变生物，那个时期被称为战争元年。”
“庞大的战争几乎持续了一百多年，最后以人类宣告胜利作为结束，非人物种的四位统领立下契约，以允许多元生物共同存在为条件加入了四位圣者，陷入了长眠，四位圣者允许保留他们的修道序列和火种，称为本源序列，而他们也被称作源祖——这就是现在这个时代：多元纪年的来历。”
渔弦皱着眉头，隐隐感觉到了一丝怪诞。
“为什么……学识序列会在本源序列的前面出现？”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之前说的本源污染是什么？”
李青稚打了一个寒颤，声音不知不觉放低了：“无论是学识序列，还是本源序列，如果没有足够的天赋引来圣裁，本身就无法与他们同化，总有一些卑劣的贱种圣裁失败之后不甘心，擅自再次强行观想圣像，引发了污染。”
“被污染会怎么样？”旁边的渔念好奇的问。
李青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不愿意回想：“被学识序列所污染，你的性格会发生不可逆的变化，本源污染会让人体产生畸变，变成介于人与非人之间的诡异物种。”
“本源污染好可怕……还是学识序列好一点。”渔念想起刚刚那个男孩的样子，声音不自觉地抖了抖。
“不！”李青稚忽然很认真的看着他。
“真正可怕的……是学识序列，试想一下各种各样恐怖的、疯狂的、扭曲的、怪诞的想法不断的在你的脑子里回荡，一觉醒来，你发现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只能看着他们占据你的身体，直到彻头彻尾的变成一个疯子。”
渔弦的汗毛立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想到了……那个拥有四只黄金竖瞳的恶魔男孩。
存在于这具身体的另一个灵魂……他到底是谁？
他抬头看向雕像，这些雕像的面容笼罩在一片迷雾中。
渔弦越发感觉到一种荒谬和扭曲。
“那不是外面的胖子和他儿子？”渔紫霞忽然说。
大厅中，看着皮毛外套的胖男人领着他的儿子走到了雕像前。
“日安，学者大人。”胖男人朝老人点了点头。
老人并没有回复他，而是掏出一枚黑色的石头，塞到了胖男孩儿的手中：
“闭上你的眼睛，对，就是这样，按照顺序想象前四座雕像的样子，嗯，看来你没有被圣者所眷顾。”
胖男孩尴尬的睁开眼睛，旁边的胖男人脸颊涨得通红。
渔弦看到，那个男孩的后脑，有无数诡异的肉包缓慢的扭动着，仿佛孕育了什么可怕的事物
“没关系，不要着急，你还有一次机会。”老人从胖男孩的手里拿走了石头，“现在，在心底里按顺序默念：往生婆婆，艺术与文明缔造者，浪客和深海主宰。”
胖男孩点了点头，再次闭上眼睛。
空气静默着。
他的眼角渐渐流下了乌黑的血液，这些血液如硫酸一样沸腾滚动，散发出恶臭的气味。
“撑住朱九戒！不许给我们老朱家丢人！”
“不要打扰他！”黑袍老人一挥手，胖男人被无形的力量推了出去。
仿佛是因为胖男人的话，男孩的表情有些焦急，大口大口的黑色血液涌出，甚至从血液中爬出了几只活蛆。
随着他的默念，右边最后一座雕像慢慢睁开了眼睛。
那座雕像龙首人身，头上盘踞着巨大的犄角，两条土黄色小蛇挂在耳垂上，鼻孔与獠牙被金色的圆环连接在一起，赤裸的身体上纹满了流云风暴花纹。
脚下踏着万丈巨浪，十万海妖在他庞大的身躯映衬下如同渺小的微粒。
“通过圣裁，本源序列，修道士源祖——深海主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