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剧烈的痛!
渔弦强忍着从口袋中掏出转轮手枪,但眼前的场景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无力的将转轮手枪放了回去。
普通子弹的破坏力已经无济于事了。
湖泊边立着的,并不是用来装饰的盔甲!
“那是……机械炼金傀儡!”
咔。
咔。
金属转轮一节节扭动着,从缝隙间与管道中升腾起大量蒸汽!
层层叠叠的烟尘弥漫在空气中,火红光线被微小的灰砾散射出幽暗恐怖的光影,朦胧中,十二座巨大的阴影缓缓向他走来。
恶魔渔贤站在一片黑雾中,他的眼神第一次浮现出淡淡的疑惑:“这里怎么会有炼金机械傀儡?”
炼金傀儡的身体十分庞大,锈迹斑斑,甚至看起来有些臃肿,与之相反的是,他们的动作异常灵活,几个呼吸间就将渔弦团团围住。
气缸管道中再次喷出大量蒸汽,傀儡们纷纷举起了宽剑。
渔弦试着站起身子,但刚刚一动作,胸前的伤口再次喷涌出大量的血液。
恐怖的出血量让身体慢慢产生了无力感,眼里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
“他的墓穴里怎么会有机械体系的炼金产物,不应该啊,他不是……”渔贤的脸藏在逆光中的暗面里,看不清楚表情,唯有黄金瞳孔灼灼发亮。
渔弦张开右手,一缕黑雾缠绕在指尖,缓缓凝聚成一枚晶莹的勾玉。
锈迹斑斑的宽剑猛然落下。
就在渔弦即将捏碎勾玉的一瞬间,时间停止了流动,宽刃被定格在了空气中。
渔贤从火红光影中走来,沸腾的黑烟环绕在他漆黑的身影周围,他走的很慢,但每一步落下却仿佛跨越了空间。
“听着,这枚勾玉是你最后一次试用机会,现在还没有到最后时刻,只要你想办法让自己的身体组织接触到酒鬼因子并且浸泡其中,那么无论受多重的伤都可以愈合。”
时停状态下,渔弦身体上的负面感觉烟消云散,他眼睛眯了起来:“无论多重?”
恶魔金闪闪的眸子直视着他:“无论多重。”
“那我们能不能在时间停止的状态下绕过这些傀儡直接种植酒神因子?”渔弦试探着问道。
渔贤摇了摇头,说道:“你先回头看看你自己吧。”
幽暗的烟雾与光影中,渔弦看到,自己的身体宛如一张照片,被定格在十二座炼金傀儡的剑下!
他的意识仿佛脱离了身体,变成虚无的物质,虽然衣服和样貌并未改变,但每一处都在向外溢散着白色雾气。
“这是什么?”
小恶魔耐心的回答道:“时间停止的状态里,所有真实存在都会被定格,包括你的身体,而你的灵魂并非这个世界的存在,所以可以得到解放,使你的意识体豁免这种状态与我对话。”
渔弦耸了耸肩。
看来挂机修炼一刀九九九的愿望破灭了。
“你一定要记住,不到最后时刻不要使用三秒贤者,好好珍惜这最后一次使用机会……毕竟你也就几十年的寿命,总共也就能氪不到二十秒的三秒贤者。”
渔弦嘴角抽了抽,感觉有点卑微,原来自己这么短啊……
一次三秒,总共坚持不到三十秒……
真“试试就逝世”。
恶魔渔贤猛然爆裂,化为一股股漆黑如墨的烟雾,钻进了他的身体。
接着,时间恢复流动!
渔弦顺势仰卧在地上,往旁边一滚,躲过了这一剑,然后勉强爬起,扛着宽剑的劈砍从一座座傀儡双腿之间穿过。
当当当。
碎石与火花四处飞舞,浓烈的灰尘令地窟再次阴暗起来。
或许是因为渔弦身体对于傀儡来说太过渺小,他们的剑刃纷纷扫过,但却都略有些偏移,并没有刺中要害。
当穿过所有的傀儡之后,渔弦背上又多了几道触目惊心的渗血裂口。
“结束了吗?”
渔弦深深的吐了口气,失血过多的眩晕感猛地涌上来,脚下一软,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幻影。
天旋地转的幻象里,两只火红的光源快速放大,巨大的钢铁手掌从灰尘中探了出来。
还有一只傀儡!
渔弦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试图躲避钢铁巨手,然而力不从心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巨手抓住了他的腰腿!
这只傀儡并没有直接劈砍,而是将他举到了齐胸的高度。
身后被躲过去的其他傀儡挥舞着宽刃,冲了上来。
渔弦将右手挡在了额头前面。
咻!
宽刃划过空气,无数血花绽放在半空中。
右手臂带着溅射的血液飞了出去,唯有一缕黑雾丝线藕断须全的连接着血肉模糊的肩膀。
剩余的傀儡纷纷举着大剑。
渔弦合上眼睛,意识慢慢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但愿恶魔没有骗我。
耳边传来隐约的水声:
扑通。
……
中心大道灯火辉煌,宛如一条熠熠生辉的光河——售卖炼金产物的店铺又推出了新鲜玩意,只是似乎无人问津;熟食篷车的水锅沸腾了,掀开锅盖,乳白的蒸汽随之铺开,这里依然排着长龙般的队伍;破旧的机械机车装载着移动马戏团,小丑也在继续着邪恶残忍的致命“把戏”。
拥挤的人潮中央停着一辆崭新的黑色蒸汽机车,发动机持续发出“嘟嘟嘟”的工作声。
周司南半闭着眼睛,下巴微微扬起,两只手垂在下面。
哗啦啦啦。
他猛地颤了一下。
“舒服……”
周司南长叹一声,将一个装着泛黄液体还带有泡沫的瓶子扔出车外。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咱们才走完中心大道的一半,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中心大道会堵成这样,”他看向身边的公羊转轮,“恐怕姓渔的孤儿已经走完全程了,都怪这群该死的贱民,你觉得呢?”
苍白的男孩儿有着两只诡异的纯黑色眼珠,只是此刻正向上翻起,似乎不想理身边的人。
只是公羊转轮的反应并没有被周司南注意到,他一只手扶着细杆金属方向盘,另一只手向旁边搂去:
“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是嫌弃我吧,我不是实在憋不住了嘛?”
公羊转轮不耐烦的推开周司南的手,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星罗棋布的夜空,群星璀璨之处挂着一轮如梦似幻的巨大白月。
半饷,他才说道:
“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
周司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不就是正常的星象,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公羊转轮清了清嗓子,眼神斜向下扫了一眼,“车是敞篷的,你没有覆盖车顶……”
周司南脸色瞬间一变,两只手捂住下面。
他这才注意到,街道两旁围着的人用一种奇特的眼神注视着他——惊讶、厌恶、恶心、不屑还有怜悯。
等等,为什么会有不屑和怜悯?
“光天化日的……”
“这小孩儿谁啊?怎么这么没有教养?”
“我看见了!瓶子口那么小,居然都能塞进去……”
“真想给他作案工具没收了。”
“亲爱的,你看到了吗,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自卑了好吗?”
“哦亲爱的,我看到了,我一直很害怕你因为这个离开我,但你并没有,我再也不会自卑了,感谢圣者让我看到了岁月静好。”
这时,旁边有人冷笑着插了一句嘴: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而已。”
人群突然安静了,大家抽搐着抿起唇瓣,克制嘴角疯狂上扬的笑意。
蒸汽机车上探出周司南恼羞成怒的通红脸颊:“我警告你们不要乱说,我只是把一瓶不想喝的绿茶扔出去了而已。”
沉默的人群被他的解释再次引爆:
“骗谁呢?喝水喝少了吧,这么黄?”
“年轻人身体好,一看就是上火了。”
“谁还有这么黄的绿茶,上去滋醒他。”
周司南忍无可忍的按响车喇叭,刺耳的噪音遮盖了聒噪的议论声。
待人群收敛起来,他才一字一顿恶狠狠的说道:
“我说是绿茶就是绿茶,我爸是镇长周浮屠!”
橘红的灯火摇曳着,熟食篷车隐隐传来香辛料的味道,街道两边的人声突然消失了,中心大道这一段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声音真空区,所有人都心虚低下了头。
公羊转轮不易令人察觉的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
这时,刚刚插嘴的那道声音弱弱的穿出来:
“那,那你这么精致是遗传你爸的吗?”
听到这话,人群再次出现了细微的骚动:
“狠人。”
“狠人。”
“狼人……”
周司南刚想再次反驳,蒸汽机车的顶棚就被摇了上来。
公羊转轮面无表情道:
“住口!”
他们没有注意到,路边的烛台斜靠着一道细长的人影,纤细的手指把玩着一枚雪白的金属硬币。
漂亮的金属光泽宛如穿花蝴蝶,在指尖灵巧的交叠下高高的弹到空中。
嗡。
……
灰尘渐渐散去,火红光影清晰起来,垂直的峭壁间不时回响起气泡破裂的声音。
生锈的齿轮与杠杆相互摩擦,蒸汽袅袅上升,十二座巨型机械炼金傀儡走回了地下湖泊旁各自的位置,一动不动,宛如颇具年代感的收藏品盔甲。
一具浸泡在血液里的尸体四分五裂,仿佛被大人遗弃的玩偶。
黑色的雾气缠绕着一缕乳白烟雾从这些肉块组织里流淌而出,雾气的另一端通向了黏稠翻涌的黄白“湖泊”。
诡异的是,两种雾气互相纠缠,却又界限分明,没有混合到一起的趋势。
液体浑浊冒泡,释放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雾气尽头,隐隐约约有什么在里面上下悬浮。
一只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