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韭儿一早便来到昨日事发的御花园。
事发当日就按照皇上的旨意封锁了御花园,现场残留着当时摔碎的碗碟和散落的糕点。
太医用银针验过当时丽妃吃剩的那半口糕点,的确沾有剧毒。
因为丽妃是第一个吃的,其他嫔妃看到她吐血倒地后纷纷吓得将手里的糕点扔到地上,所以并没其他嫔妃吃过。
陆韭儿随手捡了一块糕点拿出银针刺入,银针随即变黑,问题果然出在糕点上。
碍于身份陆韭儿并不敢随意传唤嫔妃,只能先从宫女太监下手。
宫女太监描述的案发经过大致相同:昨日众嫔妃于未时齐聚御花园。众嫔妃先吃了芸嫔带来的桂花银耳羹,然后吃了敦妃带来的酸枣糕和顺嫔的山楂糕,但是丽妃不爱吃酸食所以唯独她没有吃酸枣糕和山楂糕。接着大家又品尝了安美人的桂花糕和祥嫔的杏仁酥。
直到上了宁妃的马奶果仁糕,丽妃坐在位首第一个被递到,为给宁妃捧场丽妃立即吃了一口还赞道果仁糕美味无比。谁知话音刚落,丽妃嘴里就喷出一口鲜血随即倒地不起。
众嫔妃吓得惊声尖叫纷纷扔了手里的碟子上前察看丽妃的情况。
随后敦妃传来了太医为丽妃诊治,并派人禀告了皇上。
陆韭儿从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天也会被卷入后宫争斗,以前这种事也只在话本子上看到过,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宁妃虽然嫌疑最大,但还终究还没有定论,且她是柔然国公主,牵扯到两国关系,所以皇上只是下令让她待在自己的殿内不准外出,其他待遇上没有任何改变。
既然要查案不可能不询问当事人,陆韭儿只能壮着胆子前去宁妃的月歆宫查问。
宁妃倒是没为难陆韭儿,宫女刚进去禀告完,宁妃就准许了她的求见传她入了殿内。
陆韭儿战战兢兢踏着轻步入到殿内。
殿内四角立着汉白玉的柱子,四周墙壁皆由雕花青砖堆砌而成,上面挂着的青色纱帘随风而漾。和煦的阳光从朱红的镂空雕花窗桕透进来,零碎地撒在了一把支起的古琴上。殿内的摆设清新而不落俗套。殿内充斥着淡淡的檀木香,使人舒气凝神。
毓王也时常会点这种香,陆韭儿一闻便有种熟悉感。
宁妃端坐于珠帘之后,看不清面容。
陆韭儿躬身行礼,“参见宁妃娘娘。”
宁妃轻声道了一句“免礼”便没了下文。
陆韭儿心正在七上八下地慌乱地跳着,她实在摸不清宁妃的态度。
可也只能壮壮胆子,委婉问道:“不知宁妃娘娘昨日可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宁妃简单答了一句“未有”,便又没了下文。
陆韭儿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宁妃是不想配合调查?
陆韭儿只好继续战战兢兢追问道:“那宁妃娘娘可记得什么特殊的细节?”
宁妃沉吟片刻,似在思考。之后缓缓道:“芸嫔的桂花银耳羹没有平日好吃,微微泛着苦。敦妃的酸枣糕吃着比平日更酸,差点没把我的牙酸掉了。”
“啊?”陆韭儿怔怔发愣。
宁妃是认真的吗?陆韭儿可不是想让她点评食物好吃不好吃啊。
“那宁妃娘娘还有什么想告诉微臣的吗?”
宁妃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陆韭儿满腹疑虑。她现在可是头号嫌疑人啊,怎么也不为自己辩解两句?还是她不信任自己?
陆韭儿敛气试探性的开口道:“微臣是皇上派来的,只忠于皇上,娘娘大可放心地告知微臣。”
宁妃淡淡回道:“我没有不信任你。”
陆韭儿实在不知该怎么接茬了。
宁妃和毓王这母子还真像,上次毓王被冤枉也是这副样子,淡定得简直过分。
陆韭儿看问不出什么正欲告退,却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门外传进来。她能清晰地听出脚步声里的急切。
“母亲,听说你被陷害了?”
伴着焦急的嗓音进入殿内的正是一袭黑锦锻袍、步履翩尘的毓王殿下。因步伐踏得急促,他的衣诀正随风翩翩而摆,稍显凌乱。陆韭儿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毓王。
毓王进入殿内的瞬间正好一眼扫到站在一旁的陆韭儿。
他深邃的眼眸里露出一丝微怔的神色,“你怎么在这?”
陆韭儿恭恭敬敬回答:“回毓王殿下,皇上特命微臣来查清此案。”
他敛了敛神,“原来如此。”随即撩开珠帘走到宁妃面前,“母亲,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宁妃依然淡淡道:“我也不知。”
与日常平静无波的神色相比此刻的毓王脸上明显多了些许着急与不安,看来他是十分担心母亲安危与境遇的。
还未等毓王问出个所以然,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同时伴随着侍女阻拦的声音。
侍女明显阻拦不过来人,齐思睿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
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冲冲地来了句:“宁妃娘娘请你立即交出解药!”
毓王眉头骤然拧紧,用冰寒透顶的声音喝道:“注意你的言辞!我母妃并非投毒之人,何来解药!”
这喝声之中的决断冷厉之意吓得陆韭儿心头为之一颤。
然而齐思睿并没有流露出任何一丝畏惧之意,用同样阴冷的声音回道:“太医已经查明我母妃所中之毒乃柔然国特有的乌碱草之毒,你还敢说不是你母亲吗?你们柔然人果然阴毒!”
毓王冰冷的脸变得更加可怕了,额头上青筋直冒,手也紧紧拧成了拳状,感觉随时准备开打。
而齐思睿也是一副不甘示弱的表情,恶狠狠地盯着宁妃和毓王。
陆韭儿吓得脑袋一片空白,神情充满了茫然与骇然,她没想到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宁妃。
若是齐思睿与毓王俩人真的打起来她该帮谁呢?
陆韭儿不禁变得脸色苍白,手掌心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眼看大战一触即发,陆韭儿当断则断立即跳出来阻在齐思睿与毓王之间。
她朝向齐思睿直言道:“璟王殿下就算知道丽妃娘娘中的是乌碱草之毒,也不能证明就是宁妃娘娘下的。宁妃娘娘来昭国多年且久居深宫,想必也无法轻易拿到乌碱草。还请给微臣一点时间查清此案,到时再下定论也不迟。”
齐思睿微怔,凝视了陆韭儿片刻,思想斗争下他不想为难陆韭儿,便愤愤地甩袖而去了。
看着齐思睿离去的身影,毓王的神情总算舒缓下来,朝陆韭儿柔声道:“算没白养你,知道胳膊肘往里拐。”
陆韭儿心虚地垂下眸,其实她不光是想帮毓王而是觉得齐思睿连自己都打不过,肯定是挨揍的份。
“你们……”宁妃应是被毓王突如其来的那句话惊到了,眉宇间流露出几分迷惑的神色。
“这~就是~韭儿。”
是她的错觉吗?陆韭儿分明看到毓王说这话是竟带着几分羞涩,她可从未见过主子有这种神态。
“原来是韭儿啊……”
什么,宁妃娘娘居然知道她?
陆韭儿更惊诧了,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宁妃用柔和的目光投向陆韭儿,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嘴角露出一抹和蔼的笑容,“思衡向我提起过你,听说你爱吃栗子酥,笑起来有很好看的梨涡,说和你在一起就很开心……”
“咳咳”,宁妃娘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毓王的咳嗽声给生硬地打断了。
“母妃,被乱说……”
他竟像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般向母亲嗔道,脸上浮起一抹羞涩的绯红。
宁妃用丝帕半掩着嘴笑道:“我又没说什么,你自己害臊个什么劲……”
这话反而使得毓王的脸更红了,一路红到耳根子。
陆韭儿简直看得傻眼。
宁妃看着自己儿子已羞得不成样,也不忍心打趣他了,试着帮他打起圆场,“韭儿,回头拿些宫里御厨做的栗子酥给你带回去尝尝,肯定比外面普通的好吃。”
陆韭儿已惊得两眼呆滞,带着傻气乖顺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