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人离开之后,李龟年也就撤销了玄音盾,他连忙前去查看李隆基的伤势,当他将手指伸到李隆基的鼻子旁时,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因为李隆基已经断绝了呼吸,但李龟年并不死心,他又摸了摸李隆基的脉搏,只是轻微的跳动,像是随时都会停止。
李鹤年还躲在车里哇哇大哭,李龟年冲他喊道:“阿弟,过来搭把手,我们必须将殿下送到韩神医那去,请他救治,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鹤年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经历了这样恐怖的事情,内心难以平静下来,他虽然听到了阿兄的呼唤,但仍然无法止住哭声,他越是想要强迫自己不哭,喉咙就哽咽得更加厉害。
李龟年叹了一口气,猜想李鹤年可能神经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时难以恢复正常。他有些无奈,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给了李鹤年一巴掌,李鹤年挨了一巴掌之后,抬头望着李龟年,李龟年一脸严肃的说道:“如今殿下被行刺,而我们却没有受一点伤,你觉得事后追究起来,我们会怎样?”
李鹤年哽咽道:“我们自然难辞其咎,可能、被责罚。”
“断不会如此简单,不仅我们会受到责罚,幕后指使者甚至会污蔑是我们长辈策划的这次谋刺。所以,我们这件事处理不好,就会连累家里人,你想看到他们都被杀吗?”
李鹤年当然清楚皇族子弟被行刺,他们家被污蔑为主谋的严重性,这可是抄家灭门的罪行,他当下惊恐万状,竟然奇迹一般的止住了哭声。
李龟年说道:“来帮我将殿下搬上马车,他还有一口气在。我们要尽最大的努力保全殿下,如此一来,也就保全了我们李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性命。”
李鹤年点了点头,强烈的责任感令他战胜了心中的恐惧与不安,他一想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不再去回想那恐怖的画面。两个孩子使出全力才将李隆基搬上马车,李龟年让李鹤年驱赶马车,他则在车厢中不停地挤压李隆基的胸口,没有心脏起搏器,他必须使出全力延续李隆基那微弱的心跳。
“阿兄,我从来也没有驱赶过马车。”
李鹤年手执马鞭,手足无措,李龟年并不体察他的难处,说道:“我不管,你来想办法,做不到我们都要死。”
李鹤年没有后退的余地,只得学着家中管事曾经赶马的样子,紧紧抓着缰绳,让马儿掉头。马儿在他生硬的操作下,竟然真的掉头跑了起来,但他的技术实在太过于拙劣,以致于比起之前还要颠簸十倍。
李龟年的头不断地撞在车厢上,若是换作平常,他一定以为自己吃下去的饭要被颠得吐出来,但人在越是危难的情况下,就越是不会矫情,因而李龟年全神贯注的替李隆基恢复心跳,也没空理会头上被撞了多少下。
几乎是拼了命才赶到韩大夫的医馆门前,马儿来不及停下来,笔直撞向医馆大门,一声巨大的声响之后,大门被撞破,马儿倒在地上昏死过去,马车翻倒在地。医馆内的弟子听到这巨大动静,连忙前来查看。
李龟年艰难从车厢中爬出来,嚷道:“临淄王遭人行刺,危在旦夕,快请韩大夫替他续命。”
众人连忙将车厢扶正,从车厢里抬出衣着华贵的李隆基,因为之前在医馆见过这位小王爷,所以一下子便认了出来,也就不怀疑那个孩子在撒谎。众人将李隆基抬入后院,李龟年仍是不放心,小跑着跟了上去。
撞晕过去的李鹤年悠悠醒转过来,发现自己头上被缠了纱布,旁边是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见他醒了,关切的问道:“你还好吧,我听师兄们说你好大的胆子,这么小的年级,竟然赶着马车风驰电掣一般在街上飞奔,你真是不要命了。”
“我的命不值钱,殿下怎么样了,他若是有事,我们全家都完了。”李鹤年问这话的时候,差点没忍住哭出来。
小女孩叫韩莹,是韩大夫的小女儿,她从小跟着阿爷学习治病救人,听到李鹤年的话,忍不住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说道:“你不珍惜自己的命,你可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得了病的人,在临终前有多么眷恋这人世间?”
李鹤年这才明白是她一直在照顾着自己,当下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对他拱手作揖,表示感谢之后,问道:“我阿兄呢,他还好吧?还有,临淄王殿下如何了,请你将知道的告知于我。”
韩莹有些怅然说道:“你昏迷了一个时辰,这期间我阿爷一直在替临淄王施针,并且用药浴辅助治疗,但殿下的情况十分糟糕,阿爷在一炷香之前无奈的宣告,临淄王无力回天了。你阿兄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断地用手捶打着桌子,鲜血都流出来了,他也毫不在意,一直嚷嚷着不可能,我不信,师兄们都说他受了刺激,脑子不清醒。”
“不,我阿兄十分清醒,他知道、他知道后果,这后果太惨烈,他不忍心我们承受,所以他,才这样的。”李鹤年眼神空洞,说出这句话之后,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来,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这巨大的挫败感。
“你别哭啊,我的话还没说完,你阿兄捶完桌子之后,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说他有救治殿下的法子,要让殿下听什么曲子,说听了曲子之后,就能够恢复。在他学会那曲子之前,请阿爷全力保证临淄王的脉搏,不要让脉搏和呼吸停下来。然后又恳求我们不要将此事泄露出去,说一切都交给他处理。阿爷说兹事体大,无法隐瞒,他就下跪恳求阿爷,我从没见一个人如此决绝,似乎是成竹在胸,但师兄们说这世上根本就没听曲子就能让人恢复的事,说那是无稽之谈,我虽然觉得他们言语有些刻薄,但、但也认为你阿兄是在痴人说梦。你说怪不怪,我阿爷竟然答应了你阿兄的请求,给他一天的时间,那是阿爷的极限了,因为超过了这个时间,朝廷的人就能够查到医馆,即便是有通天的手段,也无法再隐瞒。”
李鹤年常常舒了一口,失落道:“我阿兄大概是走投无路了,才会出此下策的,真是苦了他了。”
他这样说着,心中却在想自己的阿兄一定是在用缓兵之计,想办法通知家里人赶快逃跑,避免抄家灭门。而这样做,就是牺牲他们两兄弟和医馆中的人,虽然这以命换命的计策是出于私心,但李鹤年却表示理解,因为他不愿意看到亲人全部遭难。
但他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人,说道:“这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你们不想被连累的话,还是赶快想法子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