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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色与晨曦 剧变前的宁静

平衡需要力量的维持。权力越大的人,力量越大。

不要忽视教育,因为,一个渺小的孩子,很可能成为未来拥有权力的大人物。——约翰.吉尔伯特

——

王翔坐在暗淡的酒吧角落里。

酒吧名字“江南月色”。可能老板来自江浙。

北京朝阳区,遍布着无数酒吧。在文化名城和中国之旧都的称号下,只要稍微有点钱的人,就会开一家小酒吧。挂一招牌,放三张桌子,修一道吧台,墙上挂十几瓶伏特加。那就可以正式不宣布营业了。

酒吧原本就是北京的夜生活之所,每当上夜,客人如织。

5个月前,太阳耀斑大爆发,全球都陷入了一片大灾难中。为了躲避酷热的白天,人们已经过了5个月的黑白颠倒的生活。

在北京,无数不安分的人们在酒吧里度过了日日夜夜。王翔显然不是这个圈子的一员,他今天只是来等着他的东西。

悬挂在墙上的大光屏上,正在播放凤凰卫视的天气预报。美女主持人站在绿色地球的全息投影前,甜美地说:“今天是2056年11月17日星期三,自6月21日太阳耀斑大爆发已经过去了115天。据美国NASA的最新观察,太阳耀斑已经收缩了56%。大概1个月后,耀斑将会撤回水星轨道之内,地球表面光照将恢复正常。下面播放明天的天气情况……”

“NBA。”一个光头男,对着光屏喊道。电视光屏切换至NBA频道,洛杉矶湖人 VS 芝加哥公牛。

王翔端起酒杯,“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比利时黑啤酒—修道院僧侣特酿,这是王翔的最爱。王翔放下酒杯,百无聊赖地看NBA比赛。

“兄弟,你说这美国人啊,还真敬业!地球都这破样儿了,他们居然还打篮球!”光头男对王翔说。他胳膊上纹着一条龙。但很明显,纹身师的水平过于粗糙,大部分人会把龙看成是胖头鲤鱼。

王翔笑了笑,没有应答。他本来就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

光头男继续说:“兄弟,前天中午12点,东直门外大街上,我亲眼看见一个SB被活活晒死了。那SB喝多了酒,拿着个伏特加瓶子,摇摇晃晃走到了露天大街上。我们都喊他回来,他哪里听得见啊。走出去一百米,当街晕倒在地。”

王翔举起酒杯来,与滔滔不绝的光头男碰杯,“咕咚咕咚”灌下去一大口。

光头男继续说:“我们都远远地看着那黑人,对了,那SB是一黑人,估计是哪个大使馆的。那黑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谁他妈有胆去救啊!有人打了110,等到察警赶到的时候,唉,早晒死了。”

王翔开口:“怎么没人去救!”

光头男恨铁不成钢似的,啐了一口:“兄弟,如今的人们啊,一个比一个胆小。但也怪这恶毒的太阳。露天晒10秒钟,皮肤就被晒伤。去救人不成,反倒自己躺下了。”

王翔叹气:“唉。”

“兄弟,我叫毛川!”光头男端起酒杯。

“王翔。”王翔和他碰了一下杯,把剩下的酒干了。

如今这乱世,能在酒吧聊上两句也是缘分。想到这儿,王翔顿觉世事无常,又喊了两杯比利时修道院僧侣特酿。

此时,北京时间,凌晨5点钟。

光屏的右下角一直在显示:120分钟后,太阳升起。

太阳升起之前,王翔必须赶回家。否则就只能在酒吧里度过一整个无所事事的白天。

王翔拿起手机,打开亚马逊,查订单的状态:“3:23,订单送到东直门配送站,物流机器人会在1个小时内将订单送到您的手中。”

“这机器人肯定是‘中华机器人公司’的产品,不靠谱!”王翔骂道:“亚马逊就舍不得花钱买“北美机器人”或者“欧洲机器人”的产品。”

毛川搭话说:“亚马逊还用机器人配送?知足吧!我在淘宝买的裤子,你猜怎么着,一个小伙子背着大包,给我送来了。当时已经早上6点,我说小伙子你赶紧躲起来吧,马上就日出了,你死在半道上,可不关我的事儿。”

毛川端起酒杯,和王翔碰杯,灌下一大口,继续说:“现如今啊,所有暴露在地面之上的职业,都已经被列入“时代杂志”评选的最倒霉行业。建筑工人,出租车司机,农场主,清洁工,快递员,察警。晚上上班好ok,如果白天上班,那必须在身上披一层厚厚的防晒服,我穿过那玩意儿,至少20斤!”毛川伸出两个手指头。

“再危险的工作,总有勇敢的人来做。”王翔说。

“多新鲜啊!兄弟。哥买一条裤子,才花120块,配送费却要交350块!若非第二天没裤子穿,我才不花这份钱。”毛川灌下一大口黑漆漆的啤酒,挥舞着手指头说:“兄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钱足够多,就算去太阳上,都有人敢去。”

王翔喝了一口酒,说:“人类的适应能力还真强,在过去的半年中,整个人类的文明架构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半年了,依然熬过了今天。”

王翔原计划把订单送到家。计划赶不上变化。半夜12点,王翔提前离开公司,去AB公司谈广告合作业务。于是他把订单配送地址改为了“江南月色”。自从大爆发以前,王翔就有这个习惯:每天早上睡觉前,来这里喝一大杯。

今天已经喝了两大杯。

为了躲开白天的太阳,所有人都过着日夜颠倒的日子,晚上工作,白天睡觉。

王翔拿起手机,翻看新闻。

网易头版新闻:“非洲的人口已经减少了72%,非裔美洲人四处奔波,呼吁大家救助非洲灾民。”

还有一条令人振奋的新闻:“NASA的科学家已经探测到太阳耀斑开始收缩的确切迹象。”

“两个月前,NASA就已经宣布耀斑收缩了。”王翔小声骂道。

这时,一个穿着亚马逊黄色工服的小伙子气喘吁吁地闯进酒吧,掏出手机正要打电话。王翔挥挥手,喊道:“是不是送书的?王翔收?”

小伙子听闻,马上跑过来说:“您是王翔吧?”

王翔点点头说:“是。”

小伙子从大背包里取出一本塑料袋重重包裹的书来,递给王翔,说:“实在抱歉,我们配送站的机器人坏了,临时改成人工送货,让您久等了。您请签收一下。”

小伙子伸出手机,按了两个键。

王翔的手机上接收到“付款通知”,于是他按下光屏上的“确认”钮。不到一秒钟,手机通过了指纹验证,并且确认了付款行为。

小伙子收回手机来:“谢谢您。我要赶往下一处了。”

毛川说:“兄弟,不喝两杯了?”

小伙子已经跑出了酒吧的门,声音传回来:“不喝了。我还不想被晒死。”

王翔撕开塑料袋,把书取出来。书名是:乌合之众2.群体行为学,作者罗纳德.史密斯。

毛川伸过头来:“这什么书啊?什么群体行为?虚头巴脑的。”

王翔说:“乌合之众,描写集体无意识的现象。”

毛川不屑地说:“那怎么连电子版的都没有?谁还会买纸质版的。”

王翔翻开书页:“这个作者不肯授权电子版,只能买纸质版,300多块钱一本。”

毛川说:“操,这人真他妈神经病。”

王翔随手翻看一页扫读。

毛川继续看光屏,NBA比赛已经到了第四节。

两人各自点了一扎啤酒,慢慢喝。

当当当当……酒吧里的三块光屏都停止了比赛转播,画面切换为联合播报。此时此刻,北京市的所有光屏都在播放相同的一幕:一位年长的男主持人说:“观众朋友们,现在是北京时间6时12分,今日日出时间是6时42分,请各位在30分钟之内进入遮蔽场所。再提示一遍,请各位在30分钟之内迅速进入遮蔽场所。再提示一遍……”

提示了10遍后,光屏切换为NBA比赛。

毛川把最后一口啤酒干了,站起来,双手在T恤上胡乱擦了擦,对王翔说:“兄弟,我住三里屯幸福村,离这儿也不远。等有时间了,你去我家做客。”

王翔感谢道:“好,一定一定!”

联合播报刚一结束,酒吧里的人们几乎都站了起来,穿戴整齐,朝门口走去。

王翔掏出60块钱,放在桌子上,拿起书,晃晃悠悠地走上门口。他已有一丝丝地醉意了。

王翔住在朝阳公园九区。

王翔是河南人,6年前考到北京师范大学计算机专业,2年前毕业。因为大学成绩十分糟糕,所以王翔最终应聘至一家小广告公司----蓝色黎明广告公司。

作为一个小白领,王翔的工资只够他的基本花销。并非因为他挣钱少,而是他的生活很随意。比如,买纸质书,这这种行为在正常人眼中无异于奇葩。

而且,最大的原因是,王翔生性喜欢旅游。周五下班后,经常背包去昌平机场,乘坐Space X6。Space X6是唯一一种能在5小时内绕地球一圈的客运飞机,机票自然不菲。王翔的月薪中,一半用于Space X6的机票。

起初工作的一年半,王翔利用周末游遍了北半球的名胜之地。半年前,在王翔准备开始南半球旅游计划时,“****!太阳耀斑大爆炸!炸到地球来了!”,王翔的这句话宣告了他将在北京城内被“囚禁”长达半年。

王翔住的房子是两室一厅。他和一个女孩合租,叫张月月,新闻记者。王翔这种工薪阶层,不吃不喝攒10年,才能够在朝阳公园九区买一套两居室。所以王翔从没有买房的计划。

王翔走进九区的大门。电子扫描眼自动读取了他的身高、动作、虹膜三项数据,并确认ok。

九区的所有建筑物都被涂上了一层厚厚的防晒油漆。油漆是绿颜色的。而八区是粉色,十区是蓝色。整个朝阳公园居住区,被涂上了不同颜色的防晒油漆。即使在生死攸关的灾难面前,人们还是满怀“爱美之心”,为这个城市涂上了五颜六色的防晒油漆。

在半空中俯视,可以看到很多图案,好像调皮的孩子在为这个城市涂鸦。

王翔向7号楼走去。一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王翔正要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手机却自动报警了:离日出还有60秒,请马上寻找可靠的遮蔽物。

王翔抬头看向东方的天际。

红灿灿的地平线处,火光一片,放佛是炼钢厂的车间。一分钟后,那颗甩着耀斑的大太阳就要跳出来了。

唉,王翔叹口气,好久没有看到一片鱼肚白的黎明了。王翔很想念以前的日子,尤其想念在Space X6上观赏到的日出和日落,那真是令人终生难忘的景致。王翔只盼着这种黑白颠倒的日子尽快到头。

在这严酷的半年中,地球上有多少物种消失了,有多少名胜古迹已经抹去了,有多少花花草草枯萎了。王翔计划在地球恢复正常后,马上请假一个月,去世界各地看一看,去帮助非洲的人们重建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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