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72446100000008

第8章 ·4 浑水不摸鱼,可捞鱼

在某个安静的角落,突兀的脚步声在空寂夜色里格外明显,猫着腰克制着脚步声行走的人的腰间别着的通讯器用于保持联系。

“树林没有。”

“‘时光机’餐厅没有……”

“‘藤花’咖啡厅也没有。”

从荒郊野岭到规矩的大型优雅气派的就餐场所。那些找遍了D县所有“安静的地方”的人,始终没有抓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在一家拥挤的餐厅内,靠着玻璃窗的座位上,云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吃得正悠闲。各类声音挤满了整个不甚宽敞还十分油腻的餐厅,走来走去的人的鞋跟与地砖摩擦,制造着各异的嘈杂,有些尖锐。好在并非咽下一口饭都会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到噎住。

眼前这个俄罗斯人吃的东西都不多,吃完最后一口米饭,陀思妥耶夫斯基抽出纸巾擦了擦沾上酱料的嘴角。男人轻放下了餐具靠着椅背望向门外,玻璃窗内外来去的身影都映照在光滑平面里,路过的人时不时看向这个安静秀气的外国男人。

这个俄罗斯人注视着窗外好一会儿,恰有问题想问,转头刚要开口,就看见云寻正夹起几块红椒往嘴里塞,他视线一滞,刚才的问题也因这一愣而不知飞散往何处。

“这个不太辣。”感受到对面转瞬而逝的略带惊诧讶异的眼光,云寻咽下一口红椒后扒完最后一口饭,抬头往陀思妥耶夫斯基看了一眼,“有什么事吗?”

云寻喜欢吃辣,姜、蒜、辣椒调味的来者不拒,可偏偏皮肤白嫩毫无瑕疵,第一眼看过去以为是饮食清淡笑容开朗的清爽纯澈的口味清淡的小姑娘,没想到是能一人解决三盘辣菜两碗汤面一碗炒饭的人。

见陀思妥耶夫斯基静静地不说话,云寻扫了一眼餐桌,伸手抽出纸巾抹去嘴角的油腻。“我是比较喜欢吃辣的。”

鲜红的嘴唇染着樱桃的深色,纸巾擦过带来的干燥让云寻习惯性地添了一下嘴唇,泛着水泽的两片艳红随着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动作在头顶灯光下开成花般柔嫩的模样。

陀思妥耶夫斯基移开视线再次看向窗外:“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随便逛逛,带你熟悉一下地形。能通宵吗?不行的话就回去洗洗睡了吧。”云寻起身朝后看了一眼,清一色都是朝她那里张望着欣赏陀思妥耶夫斯基惊艳面容的男人女人们。

其实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冷淡与平静让他并没有太多的存在感,人群中也极其容易忽略,可拥挤狭小的空间内只要一撤转视线就能将一个人上上下下掠个大概。他们都不知道,这个眼眸幽缈、静默到透明的男人并非想象中的那样和善。

陀思妥耶夫斯基无视了周围数道艳羡的视线,他好像自带滤网屏障,隔绝了外界对他一切有形无形的干扰。被波及到的云寻实在有些不好受,她不太喜欢被关注的感觉。她大部分时间都保证着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是有时过于大胆不加约束的行为总是让之前的努力报废。成败只在一念之间,而她就错在那一刹那。

广场上中老年人的广场舞时间还没结束,摇摇车高声唱着幼稚园孩子的歌曲,摊头小贩的痕迹在人来人往中断续着向远处绵延。食物烤、炸、闷、煎的味道或浓或淡,散开在寒冷的空气中的温度油腻却令人向往。

他们顺着街道穿过人群,云寻在一旁指点着哪个地方容易躲藏,哪条小路容易逃跑。湿冷的海风粘着灰尘拂面而来,未消的冬意似乎有苏醒的意图,陀思妥耶夫斯基察觉到身侧的人倒吸一口气缩着脖子拽紧了衣领。

“要回去吗?”夜里的风很大,并且云寻好像很得冷风厚爱,环顾四周,就她一人穿得最厚,他还真有些担心她第二天冻着了还需要他照顾。会很麻烦。

云寻抬头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摇了摇头。笑话,她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虽然的确很冷,但就算冻死了也要给他走完全程。等到月见山一族的掌权人带着月见山家的小姐姐来到,她也可以在做完事后跑路了。

“请……请等一下……”只是前路被一位低着脑袋哄着耳根的高中生小姑娘拦住了,视线还是不是上移,停留在陀思妥耶夫斯基身上一两秒。

当即云寻就明白了,都是男人惹的祸。表面上还是报以笑意,心底却瞬间涌上了不满,毕竟没有人喜欢在做要紧事的时候被打扰,而且还是素不相识的人。云寻深吸一口气,尽量保证语调平缓柔和:“有什么事吗?”

被陌生人打扰、占用时间,云寻难得露出了一些不情愿的神情,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淡淡情绪,也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眼中留下了痕迹。

小姑娘又瞟了眼陀思妥耶夫斯基,耳根更红了,她支支吾吾地开口:“能……能把这个小哥哥借我一下吗?你介意吗?”

小哥哥你个大头鬼啊。看着小姑娘胆怯的试探询问,云寻十分乐意不客气地笑着回话,语调轻缓带着二分笑意,柔和清润:“介意。”

那个小姑娘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维持着尴尬的微笑,眼角微微抽搐。

“很抱歉啦,你们俩语言不通,多我一个一旁翻译更阻碍你们情感交流。”云寻跟小姑娘全程方言沟通,陀思妥耶夫斯基明白大致情况但眼中仍满是茫然,让他去跟一个陌生小姑娘浪费时间,他也是不太愿意的,只是云寻不再这种时候坑他,倒让他有些意外。

云寻对于打断她做正事的陌生人从不客气,没等小姑娘回答就拉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衣袖绕过了她。真的是好无礼的态度啊!这下子和善温柔,连装都懒得装啦!陀思妥耶夫斯基心底窃笑着。

等到甩开前来搭讪的小姑娘数米远,云寻才放开他的袖子将手重新揣回兜里。

小姑娘不舍的视线在层叠人群之后被遮掩,然而前方有更多好奇心重的女孩上来询问类似的话题,云寻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要是每人一句问下来,熟悉路程可能要拖到第二天中午。

涌动着不安的心万分暴躁,承受着身侧众多视线的云寻感受到强烈的不适,她内心正挣扎着,揣在口袋里的手紧握着发抖。大概有那么一个时候,深处众多视线包围中的自己也是如此无助而慌张的,即将揭开的记忆又被那涌动着的嘈杂声响所打断,寻着紧绷的线条走到尽头,棉线断了,软趴趴埋在赤裸坚硬的岩石上,向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云寻视线四处乱窜,像是企图找到某个可以抓牢的东西让目光停留,她轻咳一声,抿了抿嘴唇,“请……伸手。等等……别使用异能,别误会……”

看着慌忙解释的云寻,陀思妥耶夫斯基挑眉,他明白她要做什么了。只是一个借此而躲避纠缠的方法,她并不是很喜欢应付这类人来人往的场合。

“哈哈……”他伸出手,干笑两声。陀思妥耶夫斯基已经明白了云寻的意思,只要有明确的归属宣誓,别人就不回来打扰。

男人的手指骨修长,皮肉匀称,苍白虚弱却暗藏力道,手背血管的青蓝,连关节的皮肤褶皱都极具美感,手腕被衣内的绒毛细心包裹着。

为了避免过多外人的干扰,云寻皱眉表示毫无办法,只能这么做。微弱月光如薄纱轻轻覆盖在骨节清晰的手上,纤长五指弯曲着,白净手背上甚至没有针管戳刺的痕迹,莹白指尖接住滑落的几缕月光几近透明。

掌心相触的时候只觉得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有些凉,温凉指尖触到男人的手背时顺势拽过整只手,他虎口处的枪茧刮蹭过手指根部有些轻微发痒,她似乎能感受到小巧漆黑的武器所携带的沉重危险的气息。

就算陀思妥耶夫斯基有准备,柔软触感塞入掌心的时候整条手臂还是忍不住机械地僵直了一瞬,他宽大的掌心贴着的柔软触感和温热,云寻的手的触感像是没有握过任何夺命的武器,没有疤痕没有茧,光滑柔嫩却因为过瘦而没有肉感,一握就能被骨头硌到,他屈起的手指指腹随着步伐若有如无擦过云寻手背。

“……十分、抱歉了。”云寻知道这样不妥,太过亲密的接触总让人觉得冒犯,走动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指腹不可避免地刮擦到手背,身侧之人的气息越来越无法忽略。

与一个拥有可怕异能的男人亲密接触。云寻并不享受这种活在危险里的感觉,几分不确定摇晃着她的心神,心底一直存在的不信任也让她不得不分神去关注冷淡沉默的男人。

脑中嗡嗡作响,心脏砰砰直跳,无法完全集中的思维随意发散着,陷于泥浆沼潭之中不可抽身的痛苦遍布全身上下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处筋肉。

逆行过嘈乱烦杂的人群,云寻拉着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越过众多女人或遗憾或羡慕的视线,她们的意图在视线触及到两只轻轻握着的手时被打消,云寻忍受着众多视线的重压又刻意忽略它们,走走停停地为陀思妥耶夫斯基指点着路线。

为什么那么厌烦众人刻意而专注的眼光,大概也是因为异能实验留下来的后遗症吧,只是丢了记忆,只留下这么一团成形秘密,连原因都无从解说。

在旁人看来,云寻和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像安静享受着对方温度的恋人,即使是未握紧的两只手,在其他人的视线里也成了昭示互相归属的宣言,男人在女孩说话时会些微歪着头靠过去一些。那样的距离,差一个转身就能轻而易举地做到拥抱,男人沉默着像在思考,女孩唇角若有若无的笑在启唇轻声言语间隐匿又重现,如同在香花里翻飞舞动时隐时现的蝶。

偶尔视线好巧不巧触碰在一起,陀思妥耶夫斯基一闪而过的戏谑让云寻反射性转移目光,一瞬甩开的目光的她就像做错事而心虚的稚龄孩童。

云寻告诉他异能会议里谁比较好搞定,谁不太好搞定,以及D县潜伏在各处的危险,让他不要随便乱逛。

“异能实验的参与者门花长时间四处游玩是要寻找异能者,以及寻找投放过的异能者。游玩只是个借口。”云寻稍稍抬头,说话时的气轻喷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颈侧,“我们要节省时间,月见山一云会直接过来找你,你们又可以详谈。”

现在看来,这个长得温柔开朗的女孩一点都不算善良。陀思妥耶夫斯基随着云寻的步伐向前缓步,经过和月见山一云的初步交流,云寻希泽黎是异能实验中最为出色的试验品之一,所有的实验的操纵者门都期待着她的出现,本以为云寻拒绝参加这一次的“游玩”是不愿意异能实验的展开,拯救那些作为试验品的异能者于水深火热,昨天她所说的也只是为了掩饰自己本质心地善良。

现在看来,她拒绝参加,的确不是想拯救那些异能者。她并不愿意多花时间在那些人身上,那些人——包括了异能实验的参与者和作为试验品的异能者。所以有一种可能,在云寻眼中,受害者和施暴者是没有区别的吗?

“你能告诉我吗?你在莫斯科那个房子里的时候,为什么要砸玻璃、砸墙?”陀思妥耶夫斯基对此依然耿耿于怀难以忘却,他只在想不通,一个小姑娘要在一栋屋子里搞出那么大动静到底是在干嘛。

手指卷着浅木色发丝,云寻没有过多回想,理所当然地开口:“因为无聊到没事做,就用小核桃砸,可是没有砸破。后来用大核桃砸,核桃裂了,玻璃没裂。”

女孩有些沮丧地耸耸肩,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想说不太理解她脑子的想法。砸核桃……亏她能想出来。“那砸墙呢?”

“一个异能者闯入被揍了一顿而已。”

“是谁?”轻哑的嗓音与雪花摩擦着风的质感有些相似,冷冷淡淡地吹落一地茫白与苍寂。可云寻在意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脑中地狱般的算计和鹰隼般锐利的思维。

这样思考的时间太长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稍显失望地叹了口气:“这都不能说吗?那么埃理诺,请告诉我,我有什么理由和你合作?”

“现在和云无蔽叫板的人,除了我,您还能找出第二个吗?”女孩的眼眸明亮清澈,像落入了万顷的阳光,在这样浓墨般的黑夜里也不见黯淡分毫。

海风吹过,湿漉漉的气息绕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发梢与耳垂,指腹下少女手背的肌肤光滑而微微发烫。呵,有点儿意思的小女孩啊,要试试看是否会让他失望吗?

“那你会做什么呢?”这样随风易逝的语气清淡得仅如一点破碎的雪花,更像是随意的闲谈,但陀思妥耶夫斯基却捕捉到了女孩儿万分之一秒内闪过的一丝紧张。

“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女孩笑着,澄明的双眼流动着日光的微波,精致细腻的五官线条舒展出她绝美的模样。说这句话的时候,真像只听话的小白兔。

女孩乖巧的回答让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指尖发痒,柔软白皙的皮肤烙下深红的指印,要捏碎她,太容易了。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分明是野兽瞳眸的颜色,她是会咬人的小野兽,只是还没长大。

需要等她长大吗?把她养大吗?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些好奇了,云寻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让他满意?

绕来绕去绕遍了大半个岛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未用围栏隔开的渔船深陷在滩上,码头岸上还晒着深绿大网,纠缠起来横着围住了码头近海的那一块土地,渔船上的三角彩旗也褪了色,海水的咸苦和鱼蟹的鲜腥熏得空气远不如近陆的地方清新,却也有别样的自然风韵。

已经没有人在这里游荡了,云寻松开了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手,她把手揣回口袋,刹那间清晨冷风瞬间扑入掌心带走了所有的温热柔软,男人把被握过的手藏在厚实的披风里。

天穹堆积着昨晚深灰的云,水天一线与暗黛山头泛起了起伏着的白,白线逐渐拉长,将压在彼方的云层抬升,跃入海面落下波光的第一缕金色让疲惫的双眼有些刺痛,一阵湿意自眼底涌上来。冷意未消的海风像是发泄着起床气一般地将平静的海水捞起一捧砸在岩石上。哗啦啦地开了满是白沫的花,湿濡了岩石与深褐的淤泥。

陀思妥耶夫斯基伸手扶了扶被风吹歪了些的绒帽,目光一偏,他瞥见云寻注视着推开云层的红日,顺着少女略带茫然的目光,天际那灼热滚烫的颜色仍旧驱散不开包裹着的冬末剩下的冷寒,多余的冷风还不罢休地在街头小巷胡乱窜跑,企图窜赶春之将至的讯息。

清晨的海风还是昨夜的暖。苍白的手紧了紧披风的领口,陀思妥耶夫斯基后退了半步。

“早餐店都还没开,我先回去了,你要走就再走一会儿。”云寻打了个哈欠,含糊着语气,眼角挤出的生理泪水被随手抹掉,她吸了吸鼻子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回头,低了些头看着老旧的凹凸不平的水泥地皱着眉,仿佛那里有什么令人厌恶的虫子一般。

女孩的话像是自言自语的嘟囔,又像是为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勉强信服的借口,“算了,你要是要走我还是陪着你吧,万一真走丢了我可付不起责任。”

考虑到潜在的危险,想到陀思妥耶夫斯基初来并不熟悉这儿,心底莫名其妙存在着的被托付后产生的责任心。一个个拉住了她向前扑向酒店床铺的脚步。演戏要演得像,至少得让月见山知枫信,哪怕她不会知道的细节也要做到完美。

只要达到心安理得的平衡,不惜一切手段只为讨好自己是云寻做事的一贯标准。多少人认为她善良,就有多少人没看过她把人揍到半口气不上不下。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说话,风太冷了,灌进嘴巴不好受。

“你还要去哪里吗?”云寻重新站在了男人的身边,侧头看去,视线从他睫毛前端擦过,落在了他身边的一颗秃树上,“那边的山?还是另一边的小公园?”

陀思妥耶夫斯基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云寻的瞬间转变可以让他推测出她的顾虑,没有必要的安全措施她还是选择做了,只能证明她对自己处境的不安以及对自己圆谎能力没信心,历事不多的云寻仍然保留着最软韧的责任心和不太明显的善良,这些都让陀思妥耶夫斯基考量着她短期的可利用性。

到后来,陀思妥耶夫斯基才会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算,云寻的善良只留给她认为没有威胁的东西。而陀思妥耶夫斯基么,他绝对达不到那样的标准。

男人淡淡地站着,像西伯利亚的一株树,可是这里没有雪花也没有带着雪子的风,他看了很久的海面,和这个没有什么观赏性的港口——这里并不是大型集装箱码头,倒是个看日出不错的地方。

“回去吧。”男人不经意间的叹息也如他本人一般沉默着,很快被海风带走,被海浪拍打在深褐的沙滩上。

转身离去时,一轮浓烈的红费力地冲破堆叠云层往上攀爬,晨曦冲破山头尘雾,照亮初春的一树新绿;海面涌动着粼粼波光,咸湿海水拥抱着初生的日光;一声鸟鸣穿透山海一侧,遥遥飘荡在宽阔的海面上。

赤红的光从身后拥抱两人,将影子推得又长又远。总算是捱到了早餐铺开门的点,云寻蹲在路边逗着一只小狗等着第一笼包子蒸熟。小狗是黑白相间花斑色,乖巧地摇着尾巴,时不时以耳朵去蹭云寻的指背。它眼外两圈拳头大小的黑色与云寻眼下的乌青应该是同等的概念。陀思妥耶夫斯基百无聊赖地感受着远处吹来的渐歇的海风,看着包子铺的女主人把醒发了的面团切好后逐个擀开,包上馅料顺手恰好不同的褶皱拎进笼子里盖好。

等到第一笼出来,时间还早,老板娘和云寻以方言交流着,女孩子笑得开朗惹人喜欢,老板娘多送了两只小笼包。陀思妥耶夫斯基正拎着早餐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一旁的云寻已经啃完了两只豆沙包喝下了一袋豆浆咽下了一只小笼包,在咬第二只小笼包的时候,她动作到一半停住,小鼻子皱着把剩下的一只小笼包塞到食品袋里递给了陀思妥耶夫斯基。

云寻明显舍不得,可还是递了出来:“虽然汤汁不足,但还是很好吃的,最后一只。”

临近码头的街道上只有包子铺飘着熟食的阵阵香气,轻抬视线就能看到年前的几盏红灯笼已经颜色暗沉,沾染着烟火落下的灰与鞭炮扬起的尘,比起旧店铺的木纹歪曲的门板看起来还要年迈些。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拒绝云寻的好意,这只是收债而已,没必要推脱,他咬了一口有些吹凉了面皮的小笼包道:“也会愧疚吗?”

因身侧的人在讲话,云寻侧眸望去时陀思妥耶夫斯基咬下第二口,四溢的肉香引得身后的花斑狗摇尾跟着一路。云寻往后望去,没有哪家包子铺的人喊这只狗回去——有点奇怪。

察觉到异样的云寻挪着凑近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点了一下脑袋。她知道男人指的是什么,利用他摆脱月见山知枫还说喜欢他,自己已经对他做了太多陌生人不能做的事情了。就算世界对他的评价烂到肮脏、可怕、腐臭,她也还是不愿逃避内心对自己的指责,但就事论事,愧疚可以有,心境平衡是自我内心舒适的前提之一。

不过既然说出口了的喜欢,还是尝试着去做比较好。从未体会过快乐却一直开朗温软地笑着的云寻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不趁热吃吗?凉了坏口感。”云寻以恶作剧得逞的笑意轻扫了一眼挂在修长指间的塑料袋,热气在袋子口拢上一片半凉的水珠。依稀记得这条街上包子铺的菜馅的包子里都是腌制过的辣菜,还是葱蒜姜椒都浸到入味的那种。

听着那期待而又幸灾乐祸的语气,尾音挑起的笑意包藏着坏心思,陀思妥耶夫斯基料想这菜包肯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至少他不知道。他摇摇头,沉默地拒绝了云寻的提议。

回到房间前云寻在自动贩卖机那里选了两瓶纯牛奶,拿到手中朝陀思妥耶夫斯基晃了晃,而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看见云寻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一瓶橘子汁,百分百无添加的新鲜纯榨的橘子汁。

云寻一直在寻思着如何摆脱多重身份产生的各类磕磕绊绊,要在这儿大摇大摆地飞檐走壁,必须要把陀思妥耶夫斯基关起来。陀思妥耶夫斯基却想尝试把云寻拐到死屋来,只是现在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件事,他来这里为的是获得更多的异能者们的信息。

回房后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正在脑内完善着计划,出神之间抬手一口咬下去,辛辣跳在舌尖有些疼,口腔内漫开伴着热气的些微苦味。他全身一僵,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显然是对这样的味道不太喜欢。虽然十分淡定地走到沙发椅上坐下,只是那定定呆呆地望着茶几的视线里满是隐忍,手中的包子也再没有下口。

云寻坐在床上抱着靠枕,扑哧一声扭头笑了出来。看到平日里从容不迫冷静淡然处变不惊的男人现在看在她的眼里居然有那么一点窘迫与明显的僵硬,端正地坐在沙发椅上的陀思妥耶夫斯基眉心紧得发颤。看到这样的他,她是十分开心了。

然而不能太过,开心完的云寻十分懂事地跪坐起来,弯下腰憋着笑从床头柜里取了纸杯倒了牛奶,就这柔软床铺顺势一趴,半杯牛奶稳稳递出去,杯底敲在茶几上,陀思妥耶夫斯基顺着纤白细长的手指视线上移,划过白洁手腕与细瘦手臂,在看到云寻那写满了幸灾乐祸的笑后,觉得胃袋有点疼。

“牛奶解辣。”咬着唇角憋着笑的云寻眯了眯眼睛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一点,以便掩住眼底浓得化不开的戏谑的笑意。

云寻知道包子里的馅是什么,否则又怎么会准备得如此充分,所以好心好意提醒他趁热吃了包子也就可以很好地解释了。莹白指尖推了推杯子,纸类与玻璃摩擦时发出一道尖细的摩擦声滑落耳侧。他拿起被子吞咽着凉凉的液体,醇厚奶香压下了辛辣的味道,安抚着唇舌间轻微跳动着的疼痛。

或许是辣味麻痹了神经,陀思妥耶夫斯基接连几次接过云寻递过来的牛奶凑着包子解决了不太合胃口的早饭,而他在接过最后一杯的时候并没有注意杯中颜色的变化,直到一粒软质物体触碰到嘴唇,一丝酸甜顺着舌尖划入喉管,他才反应过来避免了太过惨烈的悲剧的发生。

将杯子从唇边拿开,垂眸一看。是橘子汁,果粒饱满丰富,果汁入口清滑自然,毫无添加剂的口味足以博得无数好评,但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现在并不想碰它第二次并且开始回忆起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在纯牛奶中尝到这种酸甜共缠的味道。陀思妥耶夫斯基靠在沙发椅上揉着眉心,视线却紧盯着云寻揣在兜里的手。

云寻眨眨眼堆起了半分心虚半分明朗的笑容,她十分诚实的告诉他,在她背对着他倒第二杯牛奶时就开始掺一些橘子汁。还拿出了作案工具,是带有果汁果肉分离滤口的饮料瓶。所以之前几杯里面没有果肉是合理的。

瓶内橙黄色的半瓶液体随着轻晃的手腕缓缓流动。更多地由于心理作用,陀思妥耶夫斯基甚至觉得自己某个部位也开始有了相同的感受——缓缓流动着的,在小腹泛开的细细密密的疼痛无比清晰。

好在只是感觉。陀思妥耶夫斯基不觉松了口气,他想明白为什么云寻最后会给他满杯的橘子汁。着算是洋洋得意的挑衅还是尚存善意的提醒?

而云寻给他的答案让他的想法有了一瞬间的空白。真的是有些奇怪的小孩子。

“最后一杯橘子汁只是因为牛奶用完了。”小姑娘趴在床上憋着笑,伸手指了指身后床头柜上的捏瘪了的两只空奶盒,除戏谑之外并无恶意的笑容不带丝毫的阴霾,眼眸里的琥珀色拥满了真实的柔暖明亮。

就算是恶作剧,摆出这副样子也很难让人厌恶得起来,就像她只能算是一个好奇心强烈而又敢于实践的孩子。天生一副讨人喜欢的漂亮脸蛋,纯真孩童般的笑,毫无心机的一举一动卡不见任何的深沉幽诈。然而事实是,初见时的腼腆是引诱,再见时的明朗是陷阱,第三次,不知有哪个倒霉的人已经入了圈套,而云寻却还是纯澈地笑着并用掺着干润笑意的柔和声线说着抱歉。狐狸?狼?装成猫咪的豹?

“所以你打算去哪儿呢?背离仅存的责任心也要去做的事情,应该十分重要吧?”

毫无起伏的冷淡声线让云寻狠狠愣了一瞬,宛如细小到可以忽略的石子卡进大脑那飞速运转的齿轮中,当机的刹那也就无法编造合适的借口了。

“责任心?”云寻努努嘴偏头看向身后的墙壁,企图在上面找到一个可以安放视线的地方,“嗯……我喜欢你呗。”

云寻笑了,恰好是十几岁的小女孩该有的纯真和善,只是眸中显露出来的几分玩笑与精明讨巧的敷衍显得过于随性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让她看上去明朗又无辜,是毫无破绽的假象。

可瞻前不顾后的任性妄为的做法太过于直白,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眼就能看出云寻的意图。他正想着一个人是有多无聊才会把现状搅得烂七八糟。如果不会说谎,能够圆谎的唯一方法就是把谎言变得真实,或者把听信了谎言的人杀掉。

“你真的觉得浑水摸鱼方便吗?”陀思妥耶夫斯基“略带好心”的询问让云寻喉头一紧。她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动作都能被他看出缘由,如同抓住冒出一头的毛线,轻轻用力便能将精心编织的毛衣还原成最初的样子——一团乱糟糟的毛线。

“这只是一次大胆的尝试,而且不一定浑水要摸鱼,鱼可以用捞的。”云寻顺便纠正了某个动词使用,俏皮地拧唇一笑。

陀思妥耶夫斯基忍着即将抽搐的嘴角,觉得这个话题进行不下去了。

皮完就怂了的云寻向后挪行几分拉开了距离。外公与秦夜弦的警告积年累月堆在云寻耳边,仿佛作为一个异能者想要长命百岁,第一条就是远离陀思妥耶夫斯基。所谓皮性难改,她决定在生死的边缘用生命来试探,各种作死的行为这只是其中一个。虽然通了宵,现在也有些累,疲惫感发泄似地迅速充满了全身,但这并不代表她对搞事兴致缺缺。

陀思妥耶夫斯基看着云寻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撑着手肘坐在了床沿,两指捏着钥匙环将钥匙递给了他。思虑片刻又确保在云寻的眼眸里看不到任何狡黠古怪的光彩,他才伸手接过了钥匙。

只是钥匙冰冷的金属触感落入掌心的刹那,在他开始疑惑为何要接这把钥匙的时候,女孩温暖柔软的掌心贴上他的手腕,顺着他收手还来不及刹住的力势,云寻就着如此短的距离膝盖用力越过矮短茶几。女孩裹着好几层衣物的厚重感朝他砸来,来不及闪躲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只能任由女孩双膝落在他身侧,随即腿侧的沙发深陷,他只得伸手阻拦距离的更近一步。

他没被拉拽着的手臂曲肘抵住云寻向前的趋势,只是这样近的距离,陀思妥耶夫斯基一低头就能辨明云寻洗发水的香味——铃兰的甜与梨香的清。还有就算穿着高领也堆填不满的空隙,衣服简直是挂在一副只包了层皮的骨架上,空空荡荡。

感受到陀思妥耶夫斯基明显的礼貌抗拒时,云寻拽着手腕的力道也稍稍加大,纤长白嫩的五指缠着手腕,桡骨前端的形状都摹在她的掌心里,硌得她本就少肉的掌心有些疼。

“做什么?”陀思妥耶夫斯基有些诧异云寻直接伸手搜口袋的无礼举动,可冷清平静的语气没有表达丝毫的愠怒,云寻挑眉,继续搜摸着他全身的口袋,可是全身上下没几个口袋。

“房卡在门口玄关的衣服口袋里。”几不可查的一声轻叹散落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里,过于大胆的无礼举动实在让人不喜欢,这个行为的性质相当恶劣。

云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挪动膝盖迅速后退,谁知膝盖一滑,不小心就成了整个人跨坐在男人腿上。她大脑即刻当机,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止了一秒,尴了个大尬。陀思妥耶夫斯基哪怕隔着多层衣料也能感受到女孩骨骼的瘦硬,他皱眉,偏瘦的女孩坐得他的大腿有些疼。

而云寻的反应更快一步,反手撑着身后茶几,借以臂力撑起一跃顺势将整个人都翻了过去,随后慌乱地越过两张床跑去门口的玄关,其间不注意还被绊了两下。陀思妥耶夫斯基冷淡地将一切尽收眼底,将钥匙投进衣袋,撑着侧脸听着玻璃隔断之外的动静,玄关处有翻动衣料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云寻很快就拿到了房卡。开门与关门的声音相隔不过一秒。

“你可千万别出去,我最迟七点回来。”云寻临走一步跃到玻璃隔断前探头朝他叮嘱了一句。

这么心急,用的时间这么长,一定是十分重要的事情。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视线无意间瞟过因太过用力而遗留在手腕处未退去的红痕。柔软温和尚存,只是那样大的手劲,与这样的柔和触感并不相称。

稍稍有些苦恼,可他不会为此浪费时间,被锁在厕所与被锁在酒店住房,陀思妥耶夫斯基十分明智地选择了后者,虽然也并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但是还是得让那个小姑娘放下点戒心,也能让自己呆得安稳一些。她那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不计后果的行为应该改一改了,她引火上身他能看戏,只是不安分的小姑娘保不准就把火势引到他这儿来了。不久后所发生的,都如陀思妥耶夫斯基所猜想的一一应验。

云寻快步走在步行街上,她不再弯弯绕绕躲躲藏藏,暗处有不少影子探头探脑地窥查着,随后消失在阳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简单来说,她被很多人盯上了。鞋面敲击街面的声响愈发急促而沉重,云寻飞快地绕过每一个拐角,径直跑向某学校后操场的那一家弃置好多年的冷饮店。

一个长相儒雅唇畔垂笑的带着金丝圆框眼镜的男人,他眉间舒展的韵味缓缓散开,转入空气中都是墨卷香气,他转头看到气喘吁吁扶着膝盖的来人,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朝她招了招手。

“许先生,我还不知道你会对俄罗斯人感兴趣。”一上来连招呼都没打,云寻拍拍膝盖走了过去。

被叫做许先生的斯文男人扯了扯唇角,倚着柜台,从上面拿过半凉还温的糖炒栗子。云寻毫不客气地整袋夺过,许先生推着眼镜摇着头,心底却隐隐发笑,可能这就是唯一可以和女孩增进好感的方法了。

“我能查到些什么啊?不过这么早就有喜欢的人,没问题吗?”许先生是混在异能者中与他们一起工作的人,主要是记录可疑异能者的行踪。

云寻绣着甜黏的香味,一脸满足地剥开栗子,先塞一个给了许先生,询问着好吃不好吃,显然对于他的话题并不十分感兴趣,许先生点头评价栗子甜糯清香,味道十分好,也不谈刚才的话题。过了十来分钟,云寻的注意力总算从栗子中转移。

“我对月见山知枫说的喜欢他可不能白说啊。”云寻上下抖动袋子,放在袋子里的栗子壳和未吃掉的栗子混在一起掀上掀下,较重的栗子被分离的壳埋在最下面,云寻紧紧盯着袋子内栗子壳上下翻动的样子,听着客啦客啦的坚硬外壳的摩擦,“总要让知枫以为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而许先生不以为然,他摇了摇头,将金丝边的眼睛摘了下来,折叠好后拿在手中:“照你的性格,随心所欲、恣意妄为,你一个人自由惯了。要是喜欢上一个人就得多为他思虑些什么,什么事都站在他这边。”

“脱离月见山知枫以后呢?”云寻停下了摆弄手中栗子的动作,偏头瞪视许先生一眼,“我不要命的啊?”

“知道还去惹?秦夜弦那小姑娘可跟老周抱怨了你不少,到时候回去了记得避开老周,不然批评肯定要吃一个晚上。”许先生耸动着肩膀憋着笑,随后又接到云寻格外委屈的幽怨一瞥。

云寻努努嘴不说话了,蹲下来抱着栗子,柔软的身骨几乎要缩成一团,许先生看她这别扭样只是打趣地哼笑了几声,将金丝眼镜戴上,走了过去揉揉她的头顶,放低了声音:“十二岁那年,还记得出了什么事吗?”

两年前……云寻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不太记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只是偶尔触及到某幅画面的时候,她就觉得置身于冰泉之中,无比刺骨,冷得浑身都发疼。许先生在一侧等了很久,直到云寻放空了自己,视线不知道飞去了什么地方,他才整理了一下上衣,再次揉了揉她的发顶。

“你说有一天我记起来,那时秦夜弦叫我阿泽,我是不是可能不能应了。”她知道自己并非失忆,记起来也只是早晚的事情,而秦夜弦的躲藏与敷衍

听完云寻的话,许先生离去的步伐稍僵,稍许,他回神后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似是觉得不妥,犹豫着摇了摇头:“不……等等,说不定那时候她不能叫你阿泽了。”

以沉重而低哑的嗓音说完了这句话,听出弦外之意的云寻身体一僵,扭过头不去看许先生离开的背影,而许先生快步绕过敞开着的大铁门,修长的身形很快被转角的阴影所吞噬。直到耳边只剩下风沙缠绵的声响,舒了口气的云寻却只紧紧拽住手中的袋子,内侧油层纸被折磨得窸窣地呻吟着,女孩低垂的眼眸闪过一寸寒光,她突然就装不出笑来了。

两年前,十二岁的时候,命运多舛多灾多难的她应当遇到了相当大不了的事情。当年从手中迅速溜走的如空气般轻薄无物,这种感觉痛苦而又酸涩,只觉得后脑起了一个肿块般沉重。而现在的秦夜弦也知道自己的过去在逐渐明晰,而她在想方设法制止的同时,还在以某类极端的方法祈求原谅。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人,比自己都清楚自己遗忘了什么。分明如此可笑,但云寻就是觉得连扯个嘴角自嘲一下都觉得费力。莫名的疼痛与烦躁占据了她所有可呼吸的空间,空虚无力挤压得她几乎溺亡。

云寻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抱紧膝盖蹲着,闭着眼睛脑内一片空白,飞快闪过的破碎的记忆极端模糊,捉弄、嘲笑着她一般忽隐忽现,装栗子的袋子被捏得簌簌作响。

另一边。从卫生间出来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担心云寻会丢下他不管,她演戏还得继续演下去,但是自己并不能保证行动大胆地女孩能够安安分分地随处逛逛,不知道这么长时间是准备捅个大马蜂窝还是火烧山林。

然而只想了一会儿,陀思妥耶夫斯基就静坐着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月见山一族的异能实验的资料让他有些心动,但是云寻难以把握的行动也让他格外头疼。

等等,怎么又和那个不怎么靠谱的小孩子扯上了?

“啊……”毫无察觉地漏出了一声叹息,陀思妥耶夫斯基看在丰厚的酬金的面子上并不与她计较什么,只是云寻那种几乎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行为方式让他有些难以预料下一步事态的发展,从理论上讲,小女孩临时转变阵营也并无可能,但是几率也太低了点。

已经一整天没有合眼的云寻再难牵扯出完美的笑容,歪着脑袋强撑力气半眯着眼,一步步踩着步行街的街砖走向熟悉的地方——姜丞柠所住的红瓦白墙小独栋。住处近山,虽然大路畅通但人烟稀少,云寻打了个哈欠翻找着邮箱里的包裹。

运气垂青于她已非一日两日。云寻得意地勾起唇角,只是牵扯的力道还未能完全勾勒出沾沾自喜的神态,她长指勾动包裹,毫不费力地将长方形的盒子取出,当时着急缠上的胶带没有贴平,不少未完全粘合的胶带粘着指尖难舍难分。临走前她还十分善良地将邮递过来的食物往里推了推,最后关上了邮箱。

虽说现在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才是当务之急,但云寻心思一转脚步一拐,朝着远离酒店的地方而去。她并非有要事,而是觉得一袋栗子还太少了,模糊的片段时而清晰而下一瞬又隐没在脑海里的感觉让她困惑而且迷茫。记忆倾临时的慌张与撤回后的无助都让茫然无措寸寸侵蚀着她。

心情十分不好的云寻此时此刻急需糖炒栗子的安慰。然而糖炒栗子铺不在原地了。云寻走到后有些怀疑人生,皱着眉憋着嘴心底不由得冒出一个字:草。

无事可干的云寻在公园长椅上落脚,另一头的靠背的杆头站着一只圆滚滚的麻雀,朝她叽叽喳喳叫了一阵,不知是奚落嘲笑还是友好地问候。只是听在云寻耳里格外吵嚷。她瘫在长椅上正一门心思考虑着如何让陀思妥耶夫斯基与月见山一族进行更加亲密无间的合作,而自己又能在两者联手后逃离。之后再向月见山知枫摊牌,顺便解决掉这个烦人的女人。

令陀思妥耶夫斯基惊讶的是,云寻干干净净地回来了,提前了三个多小时。女孩背对着房间站在玄关处,插上房卡的瞬间屋内瞬间晃亮起来,小阳台外的被夕阳点着的白云也快消弭在将临的夜色里了。她看上去既没捅马蜂窝也没烧山林。男人视线下移,方方正正的盒子在玻璃隔断的间隙里落入眼底,盒子上缠着的胶带毫无规律地纵横着,未贴合平齐的胶带像极了孩子恶作剧的风格。

看上去极其粗暴而简单的使用方式看起来像是使用者打算用胶带勒死这个盒子一般。极其滑稽糟乱的表面,但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盒子里的内容便是异能实验的结果记录。

“提前了啊。”并不是询问的语气,虽然他惊讶却也在意料之内,云寻不按计划做事已经很久了,她甚至很容易废掉之前订立的计划择新而从。陀思妥耶夫斯基想了想,还是打算开口打声招呼。

冷淡的声音在玻璃隔断后响起,云寻呆愣楞地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到行李箱旁,十分不友善地掀开了拉链将盒子塞了进去,末了还警告地探头瞪视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一眼。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却疲惫至极,毫无光彩的淡金黯淡得像是阴天里太阳无力渲染着的阴云的边角,枯燥而干涸。

放弃抵抗的却还在半遮半掩着的云寻此时此刻光明正大地将无法示人的东西归为她所有。陀思妥耶夫斯基撑着下巴看着云寻对自己卸下了人前的伪装,又对自己垒砌着警惕。看起来这个长得开朗漂亮很好讲话的小姑娘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对付,比如说上一次的暗示不知道她是没听懂还是听懂了不愿理会。

同类推荐
  • 吾是猫呀

    吾是猫呀

    “什...什么?”“不要担心哦~不会吃了你的呢”
  • 不科学的名侦探柯南

    不科学的名侦探柯南

    琴酒一枪掀开一辆T90坦克的炮塔?伏特加手持几百斤加特林干掉百人帮会毫发无伤?毛利兰随手掀起两吨重的汽车救下受伤的孩子?(某人瑟瑟发抖中)当随手弹飞一枚硬币,冒着黑烟的灰机轰然落下的时候,路风发现,这个不柯学的世界他还是能玩耍的。
  • 我在东京遇到火影

    我在东京遇到火影

    如果火影世界在东京降临,两个世界相接,那会发生什么?当动漫里的一个个二次元人物走入现实世界,他们又会有什么故事?(曾用名《从东京开始火影降临》)
  • 从查克拉果实开始的海贼王

    从查克拉果实开始的海贼王

    在海贼王世界吃下有别于恶魔果实的查克拉果实,洛尔睁开轮回眼,表示自己不愿意再与衣冠禽兽同流合污了,就让这片大海,在我的忍术下颤栗恐惧吧——几把割天线!
  • 斗罗之乾坤鼎

    斗罗之乾坤鼎

    穿越到斗罗大陆,成为那个敢呵斥封号斗罗的绝世强者圣魂村杰克爷爷的孙子。无系统无背景,但是却有修仙世界的传承,唐三武侠我修仙,看我如何搅动风云。
热门推荐
  • 傲娇皇上:朕的皇后很彪悍

    傲娇皇上:朕的皇后很彪悍

    斗后宫,挟持太后,刺杀皇上······这种种罪行都足以她死好几次了,但是,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这位皇上很是傲娇,竟然对外宣称:”朕的皇后是在提醒朕遇到这些事,该怎么做!所以,众爱卿不必放在心上!”
  • 青的御剑师

    青的御剑师

    叶星云是一个从小没有父母的人,直到有一次误入星战森林。。。
  • 都市最牛神豪

    都市最牛神豪

    他是医武奇才,却被爷爷逼去城里见未来媳妇。当他见到媳妇的那一刻,内心是一万个后悔,因为她…但他谨记自己的人生格言:男人不狂,又怎听狼(郎)。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张无忌后传

    张无忌后传

    穿越到古代没啥稀奇的,看一代武神张无忌穿越到现代后,在科技文明鼎盛的今天,他是如何混下去的。情圣还是情圣,武神却已非昨天的武神。本书题材虽然是同人,内容偏向都市与军旅,张大教主在现代的将军之路。本周分页强推,更新不敢保证多少,但会尽我最大的速度,争取多更,谢谢大家的支持!当然,也希望大家赏点票票,这是对作者的肯定,当然也是我们的责任。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缘来如初

    缘来如初

    一年光景一年人缘起缘灭,是否仍记得“许你一生”的承诺
  • 耳边的恶魔

    耳边的恶魔

    恶魔与天使相互敌对,人类不断的扩张着自己的领土,兽人为了生存在苦寒荒漠中挣扎着,整个世界处在混乱当中。而危机已经出现,可是却没有人正视危机。
  • 冥界天价直播

    冥界天价直播

    1分钟=1万块,烧钱直播玩心跳!禁欲冥王VS绝色天仙,谁先臣服?魅惑妖邪的冥王大人一向酒色不沾,唯爱赚钱。但在遇到王莎莎后,固守的原则被一个个打破。她是他永生永世翻不过的坎儿,渡不了的劫。一不留神,便陷入一场预谋已久的倾世狂恋。只因你癫痴神往,只想你无上荣光,只爱你一瞥一笑,只要你余生安好。【1V1,非恐怖故事,严禁转载改写】
  • 格林童话全集

    格林童话全集

    《格林童话》是德国儿童文学宝库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更是瑰丽多姿的世界童话王国中的一朵奇葩,它奠定了民间童话中引人入胜的“格林本”叙述方式,对19世纪以来的世界儿童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书中内容大致可以分为三种:靠前种是神巫童话,讲述神力和巫术,以此推动故事情节,如《白雪公主》《熊皮人》。第二种是关于动物的故事,如《狼和七只小山羊》《猫和老鼠交朋友》等。第三种是常人童话,接近人类的现实生活,讽刺人的丑行和弱点,幽默诙谐,如《三兄弟》《月亮》等。内容广泛,反映了正义与邪恶、智慧与愚昧、善良与凶残、诚实与虚伪、勤劳与懒惰、勇敢与怯懦等一些带有普遍意义的人生主题,故事情节曲折但不离奇,叙述朴素却不单调,充分体现了格林兄弟对孩子的成长和人类自身的关注。全书重点帮助孩子构建正面的伦理观、价值观和善恶观,引导孩子进行正确的伦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