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凉深呼吸几口，然后又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清心咒，试图将心中的不安强行压制下来。
“第175场，第一次，action！”
导演打板后，薄暮凉才睁开了眼睛。
再睁眼，她已是晋阳。
“你来了啊。”
她双目依然看向天空，表情无喜无悲，声音沙哑。她已经五日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三日没有喝过一滴水。
这对于他们这种仙人显然并没有什么，可是现在的晋阳早已失去神力，被剔去了仙骨。现在的她不过只是一介凡人。甚至连凡人都不如。
“你看着这天空，远没有几百年前湛蓝。以前的时候，抬头看天，云与天的颜色是分明的。湛蓝与纯白交织，再添那日头的一抹金黄，美的让人心醉。可现在，原不胜从前了。现在的天空美则美矣，竟无从日的半分神韵。”
她说着，右手下意识的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即使她现在没有镜子，没办法看到。但是从手上的触感也可以感觉出，那道蜿蜒的疤一定异常丑陋。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无常。无论是景物还是人，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了。
可笑的是，却还有人不愿坦然接受，硬是要找回过去的美好。多么可笑啊。
“成王败寇，长公主怕是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青羽嘴里说着讽刺的话，目光却落在了她的脸上，眸子猛的一缩，显然是被那疤痕刺痛。
他只听楚南阳说长公主法力尽失，内伤无数，可是却不知她的脸竟然也破了相。他记得曾经这个女人也是很爱美的……
“想到了。”
晋阳低头，左手摩挲着一枚玉佩，神色无比淡然，似乎对于自己输与赢都无所谓了。
对于结果其实她早已没有了任何的期盼，从她那日将青羽推下去的时候，她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像她这种恶毒，自私又自立的女人，当然会遭受报应了。
“呵。”青羽冷笑一声，上前掐住她的脖子，目眦欲裂，表情狰狞，“楚晋阳！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永远这一副淡漠的模样！你以为你是谁？！嗯？你凭什么这副样子！你做了那么多恶毒的事，有什么资格露出这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你真是让我恶心！”
看着晋阳逐渐泛白的脸色，青羽眯了眯眼，赶紧松了手。眼中的担忧与慌乱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咳咳咳咳。”楚晋阳咳嗽了好久才缓过气来，“是啊。我确实恶毒，甚至为了权力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放过。为了活命，甚至不惜要了我最忠诚的下属的命。可是那又如何？！谁生来是无欲无求的？！我不过是手段狠了一些又有什么错？！北曜王，你可知我母妃是怎么死的吗？”
楚晋阳向来不显露山水，脸上永远一副淡漠的表情，甚至身上散发出来的都是超脱世俗之外的气质。可是这一刻，她却难得有了几分表情，眼中蓄满了泪水，脸上也是青羽从未见过的恨意。
“我母妃那个人，身份卑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娥，后来，她被重灵宫宫主看中，成为了天妃生下了我。再后来，她又生了宫主的第一个儿子，宫主简直快欢喜疯了，亲自赐名楚轼。她这一下子便成了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般的女子自然招人妒忌，于是有人设下计谋害死了她的儿子。”楚晋阳全身都在颤抖，她咬着下唇硬生生的咬出一片血，“你知道亲眼看着儿子被绞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吗？！呵呵呵，杀人诛心，那个贱人确实将这发挥到了极致。那个女人当着我跟母妃的面，硬生生的将楚轼除以绞刑！血流满了一地。而我们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楚晋阳的神色有几分癫狂，她的表情上毫不掩饰那强烈的恨意，嗜血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宋呈没想到薄暮凉的爆发力会这么强。演技好固然是好的，但是太过于强烈的情绪表达却会带给演对手戏的演员压力。
他们过于陌生，再加上宋呈是一个新人，显然有些招架不住。他突然间慌了，大脑一片空白，将后面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
“咔！”
杜慕自然察觉到了宋呈的窘迫，无奈的NG。同时看向薄暮凉的眼神多了几分惊叹跟赞赏，赞叹过后，他又多了几分顾虑。有时候一个演员太过于投入，如果把控不住，很容易在角色的情感里迷失自己，再也无法从角色里走出来。
他皱了皱眉，看着喊了暂停后仍然有几分呆滞之色的薄暮凉，十分挣扎。他明白这个角色这个机会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可是……如果她哪天真的没控制好情绪怎么办。
很显然，如果真的出了这样的状况，陆云湛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薄暮凉与他无亲无故，更不是挚交好友，若没有陆云湛这一层他们不过是陌生人，他根本没必要管这些。可是……他跟陆云湛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按理说他还得管薄暮凉叫一声嫂子。
所以，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我的天呐！这个女生是谁！我彻底圈粉了！这演技也太有爆发力了吧！”
“是啊是啊！原本看她演的时候淡如水，还想着这货又得是个面瘫脸演技，谁知道突然之间爆发，拿捏的那么恰当！”
“真不敢相信她还是个新人！凭这演技，大满贯不得拿到手软？！简直宝藏女孩啊！”
……
……
场外的记者一个个都疯了，看着薄暮凉的眼神全是膜拜和好奇！她的光芒太甚，甚至遮挡了男二的光亮。
目睹全部的杜若琪，表面上挂着微笑，而藏在宽大的戏服袖袍下的手却纂的死死的，心中有无数声音在咆哮。
薄暮凉！又是她！又是这个贱女人！
为什么她总爱那么出风头！为什么要这么把她的一切都抢走？！这个该死的贱人！
而陆云湛脸上就未曾有过变化，依然是最初的笑意，笑意却未达眼底。
祁瑞坐在一旁，忍不住偷偷去瞄boss的表情，却没有看到他想要的结果，奇怪……人人都说夫人棒！他怎么说也是正牌老公，听见有人夸自己的妻子，怎么脸上一点骄傲的神色都没有。
“那个，宋呈你先去休息一下吧。”斟酌了一下，杜慕还是打算让宋呈休息一下再继续。至于这场未演完的戏，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让他们拍下去了。为宋呈更为薄暮凉。
是他考虑不周，到底是他低估了薄暮凉的爆发力，一上来就给了这么难的一场戏，薄暮凉倒是轻松接住了，甚至连陆云湛在场都丝毫未被影响。可是宋呈却不行了，薄暮凉的气势太胜，直接将他压制住。
“好。”宋呈点点头，满带歉意的颔首，却不再逞能继续。他知道，再继续的话他的情绪会更加的不稳定。
薄暮凉捏了捏眉心，她不愿意在有陆云湛的地方过多停留，她转身去了化妆间。
像她这种，还不配有自己独立的化妆间，而是和其他的男女演员共用的。
当她刚一走进去，就有无数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说着，全是一些阿谀奉承或者是虚伪的夸赞。
“暮凉！我们都看到了！你演的可真棒！直接碾压了杜若琪！你要是不火简直没天理啊！”一个女孩面带笑容的说道。而旁边另一个女孩却拉了拉她的袖子，“你瞎操什么心啊！暮凉不仅长得美还有实力，再加上杜导这个男朋友保驾护航，肯定会火啊！”
“是是是，就是呢！杜导简直太有福气了！竟然能有暮凉这样的女朋友！”
“咳咳咳咳。打扰一下。”祁瑞看着自家老板娘被一群莺莺燕燕围着，不由得吞了口口水，他怎么感觉那群女人都一副要把他家老板娘随时吃了的样子！
还有……他家老板娘什么时候跟杜慕扯上关系了？！
祁瑞想着，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暗叫不妙……
“你找谁啊？不知道这地方不能随便进？！你是谁家的记者？”一个男人臭着脸骂道。
祁瑞则是嘴角抽了一下，他有那么像记者吗……
“他是我朋友，我先出去一下。”
其实薄暮凉也被这群人吵得头疼，一直在隐忍自己不发作吧。如今祁瑞一来，立马成了她的救星。
突然间她有种错觉，她宁愿跟陆云湛待着也不愿意跟这群狼们在一起。
“哦哦哦！原来是杜导的朋友！实在不好意思，太冒犯了。”那个男人闻言，赶紧激灵的站起来，点头哈腰的道歉。
薄暮凉和祁瑞都满脸黑线，额……算了！他开心就好！
“夫人……”等薄暮凉出来又顺手关上门后，祁瑞恭敬的叫了一声，就退到了陆云湛身后。
薄暮凉看到陆云湛的一瞬间，浑身一僵，“陆总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进来的那一刻。”
陆云湛如实回答。
“那……你全听到了。”薄暮凉哭丧着脸，完了！完了！她该怎么解释呢！
“嗯。”
陆云湛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凑近，伸手拦住了她的腰，“跟杜慕是男女朋友关系？嗯？”
最后的尾音明显带着几分警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