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语文课不是陈曦老师上的，由隔壁班的老师代上。
同学们议论纷纷，哪怕代课老师再三强调，陈老师只有在处理其他事情，不是要辞职，但也还是浇不了大伙心中的好奇。
明明已是深秋的天气，但课堂上热烈的气氛拉高了班里的温度，空气也多了几分浮躁的味道。
“丽丽，我听说了，”刘妍喘着气跑进教室，分享她刚才探听的消息，“李珍珍被那个小太妹欺负了，刚才我们陈老师直接冲进7班，把诗韦琪拎到了办公室里，给她家长打电话，叫她家长来学校。”
“天哪，陈老师好帅，跟电视里的英雄一样。”后排的男生兴冲冲地说道。
“可是，那个诗韦琪家里不是很厉害吗？”苏锦丽眉头轻蹙。
“对啊，好多人都替陈老师担心，怕诗韦琪的哥哥找人打陈老师。”
“那怎么办？我们要一起帮陈老师吗？”后排的男生撩起袖子，甩了甩胳膊，“那就一起打架，谁怕谁是小狗！”
苏锦丽看了眼李珍珍的位置，“李珍珍呢？回家了吗？”
刘妍点点头，“我听数学老师说，是陈老师送李珍珍回家，所以才没办法给我们上课。”
“李珍珍好惨啊，我听说她根本就没和那个六年级的说过话。”前排的女生也忍不住加入了八卦小组。
李珍珍的确没和那个六年级的男生说过话，她只是在他打球的时候路过，不小心摔倒了。
然后他就冲了过来，把她扶了起来，还非要送她回家。
她本想拒绝，但在看到诗韦琪嫉妒的眼神后，她改变注意了。
男生陪她走到公交车站，还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诗韦琪就在不远处偷看，于是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说没有。
李珍珍躺在床上等着陈曦给她买新校服回来换上，她摸了摸发烫的额头，暗道，不好，这次的代价有点大。
相信没有人喜欢生病，李珍珍也不例外，她妈妈是个药罐子，长年累月地咳嗽，让她从小就对生病这件事有阴影。
尤其是头脑发热的时候，人总是昏昏沉沉的，会变得格外脆弱，那些被尘封在角落的往事经不起病痛的折磨，常常伴随着梦，把你带回去。
“珍珍。”
李珍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人在叫她。
那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她跟随着声音的方向，来到河边，只见河边坐着一个她快忘记却始终不能忘记的女人。
“妈妈？”
李珍珍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了，没再往前。
“你不是我的妈妈。”
“珍珍，过来。”女人和记忆中的人没有什么差别，看起来柔弱无比，说出来的话却又令人无法拒绝，“到妈妈身边来。”
李珍珍摇摇头，“你不是我妈妈，她早死了。”
死在了一个寂静的夜晚，没有人知道。
直到第二天，父亲打完牌回来，才发现人没气了。
“过来，珍珍，妈妈在叫你呢。”女人站在原地，只是脸上没了笑容。
“不！”李珍珍摇着头，她转身朝着远离女人的方向跑。
只是没跑几步，她就动不了，莫名的力量向她扑来，容不得她反抗，强硬地把她送到了女人的身边。
“珍珍以前最听妈妈的的话了。”女人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珍珍，你要乖一点哦。”
珍珍，你要乖一点哦，不可以给爸爸妈妈惹麻烦，不可以哭。
珍珍，你要乖一点哦，妈妈想看到你拿到班级第一的成绩。
身子不争气地抖了好几下，李珍珍放弃了没有意义的反抗，乖乖地站在女人的身边。
女人牵着她的手坐下。
“珍珍好久没有看到妈妈了，想妈妈吗？”
“想。”
“妈妈也很想你。”女人面容温和，嘴角带笑，“珍珍来陪妈妈好不好。”
这只是一个梦，李珍珍想要逃离，但是身体不受控制。
她的身体像是一个提线木偶，被人操纵着，慢慢点头。
“妈妈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而且这里好冷，就像我离开你的那一天，我每天都冷得浑身发抖，我每天都盼着珍珍来陪我，这样我就不冷了。”
“你真的想要我来吗，还是想要爸爸来陪你？”
“当然是珍珍啦，珍珍很聪明，可以陪我说话，还会讲故事给我听。”
“我……不会讲故事……”
“怎么会？”女人发出月儿的笑声，“珍珍的成绩很好，一直都是前三名，妈妈很开心，只是没有办法去开家长会。”
听到这，李珍珍忍不住偏过头去。
“所以今天，珍珍可以把想好的故事都讲给妈妈听噢，妈妈会很认真地听，陪在你身边，认认真真地听你说。”
“妈妈想听什么故事呢？”
“什么都可以，只要是珍珍说的，妈妈都会认真听下去。”
“是吗，”李珍珍的嘴角轻轻一扬，似天真似嘲讽，“你是不是想听我的故事？”
女人笑而不语。
“其实我的故事蛮无聊的，你知道的，我最怕别人来烦我，你身体一直不好，爸爸不想让你劳累，便教我洗衣做饭，我第一次做饭的时候，才六岁不到，我还够不到厨房做饭的那个木桌，我跟爸爸说，做不了，你知道爸爸怎么做的吗？”
李珍珍嘴角勾起，眼里却没有笑意，“爸爸第二天就换了一张小型的圆桌，一步步教我洗菜切菜炒菜，别人的六岁是在玩闹，我的六岁是开始做家务，不过也没什么，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你们那一代可是四岁就干活了。”
“珍珍，都怪妈妈身体不好。”女人想伸手摸摸她的头，被她快速地挡掉了。
是吗，她的妈妈可从来不会怪自己。
她的妈妈不可能会认认真真听她说话，她只会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她不想为她梳辫子，所以每次都让她去把头发剪短。
她从来没有检查过她的作业，也不问成绩，只会在考卷上快速地签名。
她似乎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用另一种方式，消磨时间，折磨别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我反省。
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