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近日天气刚刚入春，连绵不绝的小雨已经下了多日，叶晚棠从大厅出来就被夹杂的雨丝的冷风吹的一哆嗦。
“风也欺负我？”叶晚棠走在长廊里，一面走一面嘀咕，临进自个儿房里前还顺脚踢翻了一个花盆，不过好在那花盆是个空的。
叶晚棠院里的丫头心惊胆战的看着自家小姐怒气冲冲进了房又退出来，指着院里那棵香樟木说“去，叫人把那颗树给我砍了！”
“小姐…那棵树是夫人种下的，说是…说是留作小姐你出嫁时候才能砍的。”
小丫鬟倒并不怕叶晚棠，她唯一怕的就是没看住叶晚棠，让叶晚棠又翻墙溜了出去，到时候老爷吹胡子瞪眼睛，大少爷也不是很高兴。
“老子过几天就要被嫁出去了，留着那玩意干嘛，让人笑话呢？”叶晚棠袖子一甩“马上给我砍掉！”
没等丫鬟回答，叶晚棠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留下了丫鬟独自一人在料峭的春寒里哆嗦着。
“夏荷？怎么站在门口吹风？”
适才在大堂里，叶晚棠怒气冲冲的走了之后，叶祈抓了一把松子在手里，打算来安慰安慰叶晚棠。
他的四妹叶晚棠，因为早产从小体弱多病，七岁那年不慎淋过一次雨后便缠绵病榻久治不愈，后来在痊愈后性子大变。
请来高僧上门，说是原本叶晚棠命不能久却多亏仙人续命，性子多少有些改变，无性命之害，自此，全家上下宠她宠不行，最后养成了这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
叶祈走到叶晚棠的院子里，看见叶晚棠的丫鬟夏荷杵在走廊里发呆。
“二少爷。”夏荷像是看到了救兵“小姐让我把院里那棵香樟树给砍了。”
叶祈的眼神顺着夏荷的手看向了院子角落里的那棵树。
那是晚棠出生那年，母亲亲自种下的，是一棵香樟树，紫沫的院子里也有一棵。
他们这儿有个习俗，家里若是生了女儿，便在院子里种上一棵樟树，待到女儿长到待嫁的年纪时，树也长大了，媒婆在院子外看到了樟树，就知道这家有待嫁的姑娘，便可上门提亲。
出嫁时，家里就会把这棵树砍掉，做成两只大箱子，放进丝绸作为嫁妆，这两箱丝绸又喻意为‘两厢厮守’之意。
“行，也该砍了。”叶祈抿着嘴想了想“下午我同大哥说一声，明儿就叫人来，把三妹那的一并砍了。”
夏荷震惊了，她结结巴巴道“这，这不是要等到定亲了才可以砍么？”
叶晚棠身边只有一个亲近的丫头，就是眼前这个叫夏荷的，是陈管家的闺女，自小在府里长大。
母亲原将她当干女儿养着，奈何这丫头天生就爱跟在晚棠屁股后面闹腾，晚棠也不是个客气的，成天带着人家翻墙出门也就算了，指使人家做事也指的得心应手，时间长了，倒成了晚棠身边的丫头。
叶祈回想了一下，刚才在大厅确实没见着夏荷，估摸着还不知道紫云跟晚棠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没事可以砍了。”叶祈上下打量了几眼夏荷“刚才干嘛去了没跟去大厅？”
“可以砍？”夏荷心里疑惑，但是看叶祈一脸平静，就老实回答道“小姐养了兔子，我去喂兔子了。”夏荷指了指院子里的一个角落“二少爷要去看看么？”
“不了。”叶祈摇头，心说看了也是白看，不出意外，那些兔子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叶晚棠的口中餐。
叶祈抬起手边推门边说“四妹最近想吃兔子了？怎么还有这闲情逸趣养兔子？哥哥带你去醉韵楼吃现成的。”
“谁他妈的要吃兔子了？”叶晚棠原本歪在床上，听到叶祈这么说，猛的站起身“你心肠这么歹毒呢？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呢？”
叶祈嘴角一抽，心说也不知道前年是谁在院里养了几只鸡，没等鸡长大就亲自动手把鸡给宰了吃了。
叶祈到今天还记得那天晚上，本来静悄悄的晚上大家都各回各屋了，结果叶晚棠院子里传来了震天响的鸡叫声。
他跟大哥叶渊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看到的就是叶晚棠带着夏荷正在杀鸡，两人身上还粘着鸡毛，看到他跟大哥来还乐呵呵的表示能不能帮忙生下火，她们准备烤鸡。
“你来干嘛？”叶晚棠挺烦躁，她大马金刀的往凳子上一座“有屁快放。”
“带你出去吃饭啊。”叶祈嬉皮笑脸的“大哥下午出门去了，父亲在母亲那里，咱们出门去？”
“你不怕大哥知道了骂你？”叶晚棠嘴上说了这么一句话，实际上已经开始动手拆头上的发钗了。
“你不说我不说大哥能知道？”叶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转头冲着门外照顾兔子的夏荷说“夏荷，我们要出去吃饭，要一起去么？”
夏荷忘不了上次二少爷带她和小姐出门吃饭被大少爷逮个正着然后大少爷冷着脸的场面，连忙表示不想去。
“那我带宝珠一起去了。”叶晚棠给自己扎了个马尾辫，又冲着外面喊“你少喂点，兔子都是笨蛋，你喂它就吃，撑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赶明儿你嫁到了怡南王府，哥哥我再想带你出门可就难了，毕竟是世子妃了。”
叶祈说着摊了摊手“要是被怡南王爷知道我带着他儿媳妇出门逛街喝酒，不知道会不会联手父亲和大哥来揍我。”
“你再提一句关于江小世子的事情，我就先揍你。”叶晚棠狠狠地剜了一眼叶祈“能不这么扫兴么？二哥，要不你替我嫁到怡南王府吧？”
“我愿意嫁，人江小世子还不愿意娶呢。”叶祈叹气“毕竟我没有四妹这张帝都第一美人儿的脸。”
“第一美人这个称呼谁给的？”叶晚棠翻白眼“这叫捧杀知道么？”
“帝都百姓公认的。”叶祈耸肩“从你十二岁那年元宵节晚上去护城河放灯那时候起，帝都第一美人的称呼就一直都是你。”
“古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叶晚棠从妆奁里拿出两只金簪往马尾辫里一插“我穿的这样简便也能评得上第一美人？”
“毕竟夫人当年就因貌美而闻名，小姐你是第一美人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夏荷喂好了兔子来至屋里，将房里四面的窗户支开“也不知这帝都城里谁家的公子哥有福气能娶到小姐。”
“这真巧了。”叶祈喝了一口茶，乐呵呵的“你没去前厅，还不知道，你家小姐的亲事可已经定下来了。便宜了怡南王爷家的独子了。”
“啊？怡南王爷家，是江小世子么？”夏荷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叶晚棠，走近叶祈身边又低声道“那不是个小傻子么……？”
叶晚棠脸黑的像锅底，那小傻子估计毛都没长齐，这会子居然还敢娶亲。
“昨儿早上陛下刚御赐的姻亲。”叶祈一脸八卦神色“说是天赐良缘，咱们叶家跟江家，那是命中的亲家，四妹妹，你说呢。”
“狗屁的天赐良缘，命中亲家，我看是老天造孽，命中冤家。”叶晚棠白眼一翻“烦死了！”
老人常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违抗，更何况此桩亲事天家御赐，她叶晚棠就算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那也改变不了什么。
活在现代婚事尚不能完全自由，更何况是在这连电都没有的古代。
叶晚棠在家被父母催婚催的恨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不回家，魂穿古代过了十来年没人在耳边唠叨催婚的好日子，想不到这古代是直接跳过催婚这道程序，直接赐婚的，还没法拒绝。
叶晚棠越想越郁闷，她恨恨的把袖子一撸“走走走，出去吃饭去。”
“行，走走走，二哥带你去帝都最好的酒楼吃饭。”
“什么最好，我们都去过多少次了。”
两人绕过了几个院子来至最外院的围墙边，叶晚棠轻车熟路的率先翻墙翻到了外边。
从小到大，这事叶晚棠就没少干，虽然偶尔会被父亲与大哥逮个正着，每次父亲都让大哥多加人手守着院子，但是大哥次次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嘴上教训一遍就算过了。
帝都最好的酒楼是海悦酒楼，宫里喝的凝香茶就是他家进贡的，海悦酒楼的掌柜是帝都首富沈家，沈家的小姐更是当今的陛下亲选定下的太子妃，只不过人现在逃婚在外，搞笑的是太子爷也逃婚在外。
“今天怎么坐这儿啊？往常不是坐在那边，说是能看到对面醉云楼的姑娘么？”叶晚棠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这位置只能看到人家的大门啊。”
“今儿个不看姑娘了。”叶祈用下巴朝着楼下的街道点了点“看见那点心铺子没有？”
“看见了，月宝斋，怎么了，要买点心么？大哥若是看到了月宝斋的点心，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我们干嘛去了。”
叶晚棠叹气“若是被大哥和爹爹知道了我趁着娘亲晕倒没人看着我了又溜出来又要罚我抄女戒了。”
“你就想着吃？”叶祈颇为鄙夷的看了一眼叶晚棠“坐以前那位置是为了看醉云楼的姑娘，今天坐这位置自然是为了看别人。”
正说着，那点心铺里的小斯端了一些新鲜的点心出来了，叶晚棠眯着眼瞧了半天“你这是转性了？二哥，你若是喜欢男人，也不该看上一个小斯呀。”
“你放什么屁。”叶祈翻了个白眼“是你看不是我看，与那小斯无关，你且等等。”
叶祈的话才落，那点心铺里就来客人了。
“看到了没，那个穿着烟青色衣服人。”叶祈说“那位就是怡南王爷家的江小世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