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琳闭上眼,不让自己被更多的恐怖回忆吞没。她深吸一口气。春雨会洗刷这片大地,而不是死者的鲜血,她对自己说。当我睁开眼,看到的只有活着的人。
当他睁开眼,田野还是田野,刚被梨过,并没有变成曝尸场。带头的骑兵翻身下马向她走来。他手中握着一副手铐,上面的南人市纹饰精美细腻,胜过在她故乡任何一件用来捆犯人的东西。
“过去的事情你是逃不了的,朴壬市的狗,”领头的人语气平静,却带着胜利的气势。
依琳的目光离开了铧刀,看向那对老夫妇。他们脸上纵横的沟壑已经盛满了忧伤。
她不愿,也不再为他们增添更多伤痛。依琳想要好好记下眼前的景象:老夫妇二人相互依赖,相互搀扶。
这是他们在面对掠夺时的无力抵抗而表现的无奈。看到老伯用衣袖拂过老泪纵横的眼袋,依琳不得不转过头。
依琳向骑兵领队伸出手,她恶狠狠地盯着领队蔑视的笑脸,冰冷的钢铁贴在了她的皮肤上。
随从依琳被骑兵们带走,事情过去了两天,孔德一筹莫展,只能帮老伴慢慢整理被糟蹋的田地,再给田地重新播种。如果有人帮忙这些农活本该会轻松很多,但说起来,如果她们的儿子还活着,她和海凡根本不要下地。
开庭的清早,老两口知道自己的腿脚要很久才能走到镇上,所以半夜三更从被窝爬起来出发了。
“你们知道她是朴壬市的人”
“你净瞎操心,”说完,发出一串咯咯的笑声。她意识到这声音只能安抚鸡舍的雏鸡,于是对老伴挤出了一个满怀希望的微笑。
“朴壬市的人,这就给他们定罪的了。”海凡用手工织的羊绒围巾捂住嘴,含糊不清地说。
“他们不像我们这么了解她,”一边说,一边用一根手指怒气冲冲地戳他的胸膛。“所以说啊,咱们得要替她说话,你个老山羊。”
海凡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不可能让她改变想法。所以他只是轻轻地点点头。老妇人挤进长凳中间的窄过道,想在前排找个座位……结果唐突地绊到了一个正在睡觉的人的腿。
老妇人小声惊叫一声,眼看就要向前扑倒。睡觉的人嘟囔了一声。
心跳快速的跳了一下,感觉要跳出来一样。一只疾如闪电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的抓住了老妇人的肩膀,差点没让她跌倒在砖石地面上。
“当心脚下,老婆子,”这个陌生人淡淡地低语道,。口中一股浓烈的酒气,但咬的字儿是一点没含糊,老妇人一站稳他便收回了手。
老妇人顺着鼻尖,俯视着看这位救命恩人,瞳孔逐渐收紧了。她自上而下的打量着这人,但这个人缩进了斗篷的阴影里,高挺的鼻梁,上面若隐若现的伤疤也消失在黑暗中。
“小伙子,议会大厅不是用来宿醉醒酒的地方,也不是喝酒娱乐的地方。”一个女人扶着自己的长袍,掘强的下巴不依不饶。“现在在这里,今天,即将决定一名女人的生死,再不快走,小心推事的人问你们的罪。”
哪位老伯赶了上来,扶着他的老伴胳膊。“你别发火,我们啊,是来帮忙的。她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吧,啊。”
那个斗篷遮面的人伸出两根手指,表示着自己没有恶意,不过始终遮藏着自己的脸。“一针见血啊,阿婆,”他嘴上服软,但他的声音中藏着戏谑的痕迹。
斗篷遮面的人低下头对着老伯低声嘟囔:“如此说来,我们看法一致了。”
这奇怪的低语让老伯不禁回了回头,但说话的人并不在自己的身旁,只看见一阵轻风鬼影,撩起旁边的交头接耳者的长袍。那个披斗篷的陌生人已经消失在议会大厅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