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玉眨了眨眼睛，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心里飞快地思索起，现下能如何卖乖，让赵将军再感动一下。
该怎么说呢？说自己在家里蹲了半个月，实在不知道干点什么。有一天瞧见婢女们趁着空闲，围坐在叶子发黄的高树下，一边说笑，一边缝着冬天要用的小东西，便也就起了心思，想做个什么东西送他。
不行不行，这起因听着太随便了，一点都不感人。
或是说，她为了选一个她能绣出来，且适合他气质的图案，折腾得青碧柳玉二人，连压箱底的花样都翻了出来。
再或是，别看着腰带花纹比不上外头买的，但这可是她自学绣活以来，第一件完整的成品。
好像怎么说都不太对味……
抿住嘴唇，她摸了摸鼻尖，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说，于是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指。
光洁无暇，根根如葱削。
嘚，因为怕疼，她绣得又慢又轻，指头上拢共都没扎几回，如今伤口早就好了。
卖惨也行不通……
“那个……反正我绣得挺用心，你，你自己领悟吧。”
唐金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对自己也有些无奈。
倘若是买来的礼物，她就大可以无所顾忌的卖乖，说自己如何辛苦，说自己如何用心。但真到了自己花费大力气做的东西，她反而不好意思诉说其中的困难。
也许是女儿家的矜持作怪，她下意识不愿暴露自己的用心，因为这会表明，她对赵佑到底有多么喜爱。
对钱完全不在乎的人去为心上人花钱，的确是不能否定的诚意，但是说到底，不过是用自己富余的东西，去做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就如同有力气的人帮忙拎件东西，有学识的人帮忙解释文意，当然不能否定这种帮忙，是基于被双方关系不错的基础，但这种程度的事，并不能代表双方有多么多么的亲密。
唐金玉向来信奉一句话，判断一个人对你好不好，要看他愿不愿意做他没做过的事。
坚强者为之哭泣，强硬者为之退让，懦弱着为之抗争，贫穷者为之挥金。
亦或是，富有者没有选择花钱买来昂贵的礼物，而是决定亲手做一个。
这是她心中最深处，最不愿意暴露的东西。虽然嘴上说着喜欢，行动上也主动亲近，但是……
她心里到底喜不喜欢，不能告诉他。
这样想的话，又有些不想送他了。唐金玉悄悄地拿眼角看赵佑，对方沉默地凝视着手里的腰带，摩挲上面凹凸不平的唐草花纹。
该不会是想拒绝又不好意思吧？或者觉得绣工太丑，但又顾忌自己，不好意思直说？
要回来算了，省得她猜来猜去，心里不安生。
“你……”唐金玉刚说一个字，赵佑猛地站起身，眯眼走到了她的面前。
怎么了？腰带不好看，也不至于过来打她吧？
唐金玉仰起脸，眼里写着疑惑。
下一刻，一只大手抚上她的脸颊，赵佑这回的力气有点大，蹭得她皮肤生疼。
赵佑张了张嘴，嘴唇翕动，却没有出声。
……说实话，在见到唐金玉之前，他一直提心吊胆。虽然知道没什么根据，但还是担心唐金玉这回到访，是最后一次分别。
也许是唐金鸣的态度，让他确认了唐家人确实不太会认可他的猜想。即使明白自己没有放弃的打算，也会担心，是唐金玉会先一步放弃。
毕竟她那么小……心性不定，也是难免的事。她还未到出嫁的年纪，之前他还叫王叔向唐家来帮忙的下人打听过，唐二小姐今年连打算相看的意思都没有。
真要放出堂堂尚书之女待嫁闺中的消息，唐府的门早就被踏破了。
这样小的姑娘家，看见心悦的男子，情不自禁地靠近，而没有设想过未来，是很正常的。同时，这种感情，来势汹汹，也很脆弱。
热烈到自己忍不住动心，也容易被家人的反对浇灭。
可是这能怎么办呢，他已然动心，且不打算回头了。
“……尺寸，是怎么得来的？”
举起腰带，赵佑轻声问道。
……王叔给的呗。
唐金玉低咳一声，“……我，我自己估摸着裁的。”
还是不卖队友了。反正她也亲自摸过抱过，就当她对尺寸特别敏感吧。
赵佑明显也想到了这点，不由笑了一声，又道
“那你能不能……帮我换上？”
扒男子腰带……不太好吧？唐金玉心里默默地想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赵佑的腰。
她是端坐着的，而赵佑正站在她面前，素饰皮革带正对着她的脸，那段最性感的腰线也展露无疑，十分具有诱惑力。
“……你，你就不能自己换吗？”唐金玉摩挲着裙摆上的花纹，故意在话里打起了磕绊，道：“我，我亲自来……不太好吧。”
“不行么？”赵佑低着头看她，浓密的睫毛颤了颤，黝黑的眸仁光泽内敛，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不经意间竟有些可怜的意味。
好像一只得不到玩具的大狗狗。
唐金玉又看了一眼他紧实的腰线，咽了下唾沫。
光天化日，端正大方的中堂里，解开紧勒的腰带，再换上自己做的。
“也不是不行……”她难得小脸泛起羞红，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赵佑的革带上，往外推了推。
“……你往后退点啊，我坐着不方便换。”
赵佑应声后退，肩背挺拔，如清冽的苍松，下颔微微回收，极专注地看着她。
比以往的眼神，还要再热烈一些。
唐金玉努力保持着脸色如常，却仍然感觉自己耳根都快烧起来了。
她站起身，低头走到赵佑面前，打量着他腰上的革带，他的服饰就如这个人，直接得清爽，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干干净净，威武天成。
纯皮质的黑色革带紧紧缠住他的腰，用来固定的铁勾亦无任何花纹，素得甚至有些枯燥。
唐金玉早几年是穿过男装出行的，对于革带的绑系十分熟悉，只见她素手一勾，便打开了铁勾相扣的地方，随着一声轻响，革带应声滑过赵佑的胯骨，渐渐松开，跌落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