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唐金鸣没滋没味地喝了一口茶，眼瞧着妹妹趴在窗沿上，澄澈的杏眼望向车外，仿佛被赵佑的话语逗笑，顿时弯成一对美丽的月牙。
女大不中留，保不齐留来留去，就留成了仇。
别扭地放下茶杯，他低咳一声提醒道：“天色不早，咱们也该回去了。”
唐金玉转过头，有些不高兴地嘟起了嘴。
差不多嘚了，难不成还叫你把人领家里去？
唐金鸣十分敷衍地摆了摆手，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但事实上是退让一步，起身出了车厢，居高临下地打量起气质十足内敛的赵佑。
之前还觉得此人知情识趣，心里亦有丘壑，是个不错的人，现在却越看越不顺眼。
真愁人，自己在这件事上真跟他爹似的，又固执又古板。
“赵大人。”唐金鸣风度翩翩地下了马车，微微抬起下巴，语气有些不自然，“既然您没走，便一起回吧。”
赵佑沉默地与之对视，从对方冷静的脸上生生看出一丝犹豫。
“如此，多谢了。”他沉声回道，没有表露半分推拒。
他们之间因着唐金玉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但也因不希望伤害到她，而举止间多有克制。
哪怕确实很别扭，为了让少女不那般为难，他们可以默契地闭口不提。
“哎！”见唐金鸣扭脸走远，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唐金玉摸了摸下巴，悄悄叫了赵佑一声，“你们两个……”指了指几步外唐家另一辆马车，“不会打起来吧？”
“怎么会？”赵佑笑了一声，“就算他动手，我也不会还回去。”
“哪有……”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唐金玉心想以她哥的性子，目前这种程度还不会动手。
但以后就不一定的了。她哥可是为了她，连皇子都敢算计的人。
唐金鸣虽是个文臣，但到底是大将军之后，事实上文武兼修，在任职门下属官之前，更是每日早起习武。一手飘逸犀利的剑法，乃出自唐老太爷的亲自教导。
“要真在车上动了手……”默默地捂住嘴，她含含糊糊地咕哝着，唯有耳力极好的赵佑能听清。“……你记得大喊救命，我马上来救你呀。”
倒也不必。
赵佑并不知晓唐金鸣习武，因为对方实在一副标准的文臣模样，就算练过一些，也大概是为了强身健体，美观有余而实用不足。
因此听完唐金玉的话，也只觉得对方是不愿意他二人发生冲突。便从善如流地说道：“好，我到时一定记得大喊救命。”脸上的态度却依旧漫不经心。
因为他有这个资本。
退一万步说，就算唐金鸣真有两下子，赵佑这一身出自战场的杀敌功夫，对于毫发无损地制服对方这件事，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别担心。”赵佑抬起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少女的眉心，流露着温柔的宽慰之意。
“唐大公子不会对我做什么。”哪怕是为了让你高兴。
做这种小动作的赵将军，真是甜人极了，叫她恨不得扑进对方怀里讨个抱抱。
唐金玉摸了摸额头，害羞地露出自己一对可爱的酒窝。
“那你……”
“咳！”唐金鸣在车里坐定，见赵佑还没跟来，便坐不住地掀开车窗帘，探出头去往后看去。正好瞧见高大男子收回了手，车上的少女害羞一笑的瞬间。登时睁大了眼，重重咳嗽一声。
他只是勉强接受了妹妹有喜欢的人这件事，不代表能容忍一个才见过几面的男子，当着自己的面，和她如此亲昵。
所以说唐金玉真是个特别擅长得寸进尺的人，赵佑一时心软就被她生生攻下。现下唐金鸣的一时退让，也肉眼可见的会变成永久的让步。
“去吧去吧。”但她好歹知道她哥今日受到的刺激太大，真的不能再多看见什么了，不然实在太过可怜。于是及时刹车，向赵佑摆了摆手，催促他快点走。
另一间车厢内
唐金鸣自从赵佑上车就板着脸，他不算是习惯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但在心气不顺的时候，也从不勉强自己摆出笑脸。于是他不出声，赵佑也不主动搭话，一时间车厢内的气氛几乎凝固。
这要换做是唐金玉在，她定然会忍受不住，主动开口。但赵佑的性情内敛至极，表面功夫做得极好。若不是唐金鸣意识到妹妹有可能喜欢上对方，他压根不会把两人凑在一起观察，也就无法发现出一丁点端疑。
“赵大人。”
最终，还是唐金鸣先开口，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家那丫头，给你添麻烦了。”
他没有再用敬称，而是换做更平和的“你”。赵佑心知对方是不打算与自己针锋相对。
“……唐二小姐蕙质兰心，是我越矩。”
赵佑并不推脱自己的责任，说到底他和唐金鸣想法有些近似，觉得即使唐金玉胡闹，他也不该顺水推舟才对。如今的情难自抑，他不会说是一件错事，但也没那么理直气壮。
“不必替她开脱。我自己的妹妹，我也是了解颇深。”
唐金鸣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变得迟疑了起来，“我只是想拜托你……若真有那么一日，切莫伤她太深。”
赵佑皱起眉，有些理解不了对方的话。
“真有那么一日？”他重复了一遍，熟悉的字眼在齿间流转，偏生凑在一起就听不懂。
“赵大人今年已是二十有四，想必正是相看妻子，急于成亲的时候。”唐金鸣见对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语气一沉，说道：“可我唐家的姑娘，通常要留到十七八岁，方才会出嫁。”
“赵大人，虽说此事乃我这调皮的妹妹主动为之，但好歹你二人如今已是两情相悦，不知日后如何打算？”
经过与唐金玉的谈话，唐金鸣突然意识到，即使他的妹妹保证她与赵佑是两情相悦，绝不存在一方蒙骗的情形。却也从未想过日后怎么办。
这个时代就是谈起情来，势必会往成亲上考虑的。唐金鸣也了解唐金玉的性子，知道对方不是打算谈着玩。
但赵佑都二十四了，她才十六，两人能成亲的机会有多大？他二人之间差了足足八岁。更别提门户家底的不对等。
唐金鸣从外人的角度，都打心眼里不看好他们的前程，更别提从家人的身份考虑。
因此他更愿意早做打算，真要到了必须断了联系的一日，他只希望赵佑做事能柔和一些，不要让唐金玉太过难过。
赵佑沉默了几息，有些明白过来。
唐金鸣其实并没有半分接受他的意思。甚至直白的觉得……他压根不会娶唐金玉。
他已有二十四岁，按常理来说，日后要外出补官，在留任京城的这段时间尽快娶到妻子，到时上任一同带去，是最好的选择。
而唐金玉是会被唐家留到十七八的，他根本等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