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玉觉得自己有种能耐，不论在何处，都会把日子过得渐渐平淡下来，每日睁眼闭眼都变成了例行功课，生活逐渐索然无味起来。
偏偏命运这个东西，真的是经不起念叨的。
面对来来往往搬运账本的伙计，她酝酿了半天，话到嘴边转了几转，又给咽回去了。
她眼下的处境不太好，而赵佑的处境也不太好。
没见唐金鸣面无表情地盯着赵佑，还特别用力地拽着她的胳膊吗……
“哥……你生气的话，能不能去掐赵佑？毕竟我也是受害者……”
唐金玉呲牙咧嘴地小声嘀咕着。
“你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唐金鸣死死皱着眉头，看向妹妹的目光十分恨铁不成钢，“被人欺负到头上，你还在看着？以往的能耐呢？”
唐金玉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这个嘛……因为她起码会讲点理。
“付小姐，交接商铺非我之职，具体细则也无需对我多言。”
赵佑眉头紧皱，若不是余光隐隐察觉唐金玉在那边站着没动，他恐怕掉头就要走。就算是眼下这般，他也是声音冷硬，话里话外都透着拒绝意味。
付青鱼咬了下唇角，心里响起了出门前娘亲的话。
“那赵大人就算定亲又如何？傻丫头。”
“唐家率西北军自立，又给了他先锋的名头，嫁个女儿来巩固联系，这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
“可赵大人这样的人，身上有如此赫赫军功，岂会甘心受制于一个女子？想必心里头也是十分的不愿呢，毕竟那唐家的姑娘，可是咄咄逼人惯了，他们相处起来能有多好？”
“你若是真喜欢，不妨去试探一下那赵大人的态度，若是他确实跟唐家的姑娘相处不好，何况叫这世间多一对怨侣呢？还不如周全了你们。”
“……赵大人，青鱼只是想着粮草许要供应军营，想提前跟您知会一声。”
赵佑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粮草送于军营，自有专人负责调度，我为主帅，这些事并不需要亲力亲为。”
他摇头道：“付姑娘，军中规章严格，并非你臆想的那般。”
别没事儿瞎操心军营的事，怎么听怎么像试探。
粮草虽不过他手，但将士口腹之物也是机密，这位付姑娘没完没了说着什么栗粟稻麦的具体担数，还问自己够不够。若不是不想过于敏感，赵佑都觉得对方是在借此推测他们军中到底有多少人。
唐金玉摸了摸鼻子，看着眼前的二人，咂摸出一点意思来。
眼前这二位估计脑回路都没对上。
付青鱼嘛，明摆着对赵佑有意思。而赵佑呢……好像很排斥对方探问军营的事。
段位太低，还没王家那俩会讨人喜欢呢。
对这种木头脑袋的男人，暗示和润物细无声的找话题是没用的，就要直来直去，厚着脸皮喜欢就上！
当然……她已经捷足先登，别人也就没机会了。
“哥……你撒个手呗？我去解救一下你准妹夫？”
探头探脑地小声叫着兄长，顶着对方愈发恨铁不成钢，满满写着烂泥糊不上墙的脸色，唐金玉讪讪一笑，试图抽手。
“……你就一点不担心？”
唐金鸣皱着眉头，看了妹妹好一会儿，才突然问道。
“你一直与他出入双双，名声早就那样了，若是最后嫁不了他，你该怎么办？”
唐金玉无辜地眨了眨眼，踮起脚抹了一把他的额头。
“你干嘛？”唐金鸣恶声恶气道。
“看你烧糊涂了没有，说话傻乎乎地。”唐金玉甩了甩手，摇头笑道：“赵佑有多喜欢我，你不懂的，但我一直很懂。”
“人心隔肚皮，你知不知道？”
“开玩笑，我就没见有两个人的心在同一个胸膛里跳的，但凡是人，谁没点小心思。”
唐金鸣语气微沉，“你非要这样和我辩？”
“不是辩。”唐金玉诚恳地摇摇头，“就像我从不担心你哪天会抛下我不管一样，我只是单纯的，不担心赵佑会不喜欢我。”
少女语气和缓，态度笃定，仿佛说着什么毋庸置疑的结论。
聪明人通常都是多疑的，唐家没一个笨人，自然对外交往时，也是不受控制的隔着一层心。
但唐金玉却说，她相信他。
相信得宛如本能。
唐金鸣沉默了几息，虽觉得不可思议，却仍旧勉强问道
“……你就这么信他？”
唐金玉笑着点了点头，好像这是一件十分轻松，且令人愉悦的事。
“不过嘛——”
她突然拖长了尾音，恶劣地冲人挤了挤眼睛，“想来想去，我这人吧一向性格不好，所以脾气还是要闹的。”
说罢猛地一抽手，眼眶一瞬间就红了起来，以手掩面，做了个十分哀怨的姿势，似要奔去赵佑身边，又似被自尊绊住了脚，最终只得跺脚转身而去。
短短几息，哀怨尽显。
那姿势那背影，别说不明真相的人了，唐金鸣自己都以为是看错了，妹妹方才的一番话不过是勉强，掩面偷哭才是真的。
但他可一点没忘对方最开始那个特别坏的笑。
唐金鸣张了张嘴，在扭头喊赵佑和静观其变，这两个选择当中多犹豫了一瞬，就感觉面前跑过了一阵风。
再一看，就剩付青鱼一人站在原处了。
还行吧……起码知道追。
“唐大人，这是？”
付青鱼压根没注意到唐金玉的动态，只看见原本面无表情的赵佑突然眼神一变，一个招呼都没打就快步走了，心里十分茫然。
“啊，可能有些要紧事吧。”
唐金鸣不紧不慢地回道。
“付姑娘，本官公事繁忙，这商铺查账的事，就交由唐总管全权负责，有事你找她就好了，她的意思就是本官的意思。”
“可是……”付青鱼愣了一下，还想再说什么，却见面前这个眉眼疏朗的男子略一颔首，也走了。
留她一人在原地，还有一些接连不断搬运账本的活计。
赵大人八成是去找唐姑娘了吧，毕竟从方才就没见唐姑娘了。
所以……唐大人说的要紧事，就是这个吗？
付青鱼望着已经没有人的前方，然后垂下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