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夫人胃口小,一顿斋饭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唐金玉是个爱吃零嘴的,趁着祖母用饭就飞快将桌上的点心一扫而空。而赵佑到底是拘束,只动了几下筷子。
唐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账是赵佑主动去付的,她也没拦着。
唐金玉眼珠一转,贼兮兮地扒住祖母的肩膀,悉悉索索地小声问道:“祖母祖母,你觉得他怎么样?”
唐老夫人气定神闲地饮下一口淡茶,半天才说出两个字。
“尚可。”
“祖母——”唐金玉瘪了瘪嘴,心说这太过敷衍,轻轻抓住祖母的手晃了晃,“那究竟是哪里尚可?哪里尚不可?”
唐老夫人一挑眉,高深莫测地笑了笑。
“在你心里,怕是哪哪都尚可吧?”
唐金玉红了下脸,拿余光瞥见正和饭斋道人交谈的赵佑,舔了舔嘴唇。
猿臂蜂腰,身量高大,尤其是侧身而立时极为干净利落的腰线,仿佛割裂开了那一角天地。
眉眼疏朗,鼻梁高挺,嘴角的弧度都特别合她心意,怎么看怎么喜欢。
“……哎呀您干嘛呀!”唐金玉捂住脸,小声地抱怨道:“我就是喜欢他嘛,处处都喜欢……”
唐老夫人目光柔和,轻轻点了一下孙女的鼻尖。
“好吧,的确是个很好的儿郎,也配得上你的喜爱。”
虽孤言寡语,略有紧张,但观之行事有章法,仪表亦堂堂。
尤其是和小孙女对上视线的一瞬,眼中自然流露的感情是做不了假的。
唐老夫人一辈子受丈夫宠爱,最是了解一个人真心爱慕另一个人的眼神。
“……不过,我得再问问你,你喜欢他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是第一次问。在唐金玉选择向祖母坦白自己有心上人的时候,就被这样问过。
当时的她没答出来,只说这个人就很好。
而这次,唐金玉露出一个极为娇羞的表情。
“……就,喜欢他长得好看。”
不论何时,只要向赵佑投出目光,就会被他身上的气势吸引。那么稳重沉着的人呐,偏偏将温柔的目光给了她。
“还有就是……他都不对我生气。”
不论自己如何胡闹,赵佑总是安静地等在她的身后,每当自己回眸,就能迎上他的身影。他如此可靠,仿佛永远都不会走。
“再一个……”唐金玉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语调也愈发柔软,“……他也喜欢我。”
其实唐金玉依旧答不出为什么喜欢赵佑。
她爱慕对方的相貌,仰慕对方的经历,依赖对方的陪伴。
但这些都不足以成为喜欢。
索性她也不在乎她到底为什么会喜欢。
她在乎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
在她心动不已的时候,赵佑也同样喜欢着她。
光是想想就觉得特别开心。
唐老夫人眼看陷入自己情绪的小孙女甜甜蜜蜜地笑起来,终于也跟着无奈笑出了声。
罢了罢了,如今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就让他们自己来吧。
“啊?祖母您真的要赶我们走吗!?”
唐金玉可怜巴巴地趴在轿窗上,恋恋不舍地望着笑容慈祥的祖母。
“不错,我的确要赶你们走。”唐老夫人不紧不慢地说道:“云蒙道长与我约了棋,你这丫头太过吵闹,我可不留你。”
唐金玉瘪了瘪嘴,作势就要假哭,“呜呜呜!唐家……”
唐老夫人见状,立刻伸手捏住了小孙女两片花样百出的嘴唇。任由她惊愕又委屈地看着自己。
“好了,可别作妖了。下山和小赵去逛逛庙会,我今日许你晚些归家。”
她笑眯眯地威胁道:“若是再不老实,我就叫人直接将你送回家了?”
唐金玉缩了缩脖子,十分讨好地笑了笑,含含糊糊道
“都汀度母的,都听祖母的……”
唐老夫人好笑地松开手,看她唰的一下躲进了轿子。这才有闲心跟一旁静立的赵佑嘱咐。
“小赵啊……”
“是。”赵佑本来走着神,听了唤立刻躬身回道。
怎么能如此紧张?鸣儿去他媳妇家也不会是这般吧?
唐老夫人对这孩子也是一阵好笑,但未免他更加尴尬,便脸色如常道:“回去的路上要劳烦你操心些,过了午时,来白马观的人只会更多。这孩子个性调皮,你一定要护好她。”
“请老夫人放心。”
赵佑点点头,也不说什么表决心的话。他向来不爱说这个,行伍出身的人都不说废话。但眼里的笃定叫人更不会怀疑他的承诺。
这倒是更合唐老夫人的心意了。
干净利落的年轻人,正好合适她这个话多调皮的小孙女。
于是她的笑意愈发温和起来。
“那就麻烦你了。”
下山的路果然如唐老夫人所说,人流愈发密集拥挤。几个轿夫为了躲避行人,叫轿内的唐金玉咚咚磕了好几下。
“哎哟!我的天呐这怎么还装了个暗格?”
赵佑在轿外听着都替她疼。
“要不下来走走?下山的路不太累。”
正好到了一个山路的拐角处,人流拥挤,轿子愈发颠簸,小路不过四人宽,路外就是望不到底的悬崖,却只有十分简单的栅栏。
也不知道好好的一个白马观,为何要把山路修到这个位置上。
赵佑担心会出问题,便提议让唐金玉干脆下来。有他亲自护着,也好歹安心一些。
“唔……好吧。”唐金玉也撞得生疼,一听赵佑的提议,连放轿都没顾上,就直接从轿子里小跳了下来。
赵佑十分自然的接住了她的手。
唐金玉仰着脸傻乎乎地笑起来。
“你这样笑就有些傻了。”
“我这是可爱!”
一高大一娇小,在人流中相携而立,因着相貌出彩而格外出众,透着一阵谁也插不进去的和睦。
这样的场景,落入了当日许多游客的眼里,落入了一抹水绿人影的心中。
被撕裂的锦帕无声落地。
谁也没有料到,白马观上山的人会多到这种地步。
赵佑原本牢固地抓着唐金玉的手,不知为何竟被挤散了。
唐金玉一察觉到她和赵佑走散,心里就有种急迫感。
好似有什么事要发生一般。
就在她谨慎地行走时,一双小手无声地贴上了她的后背!
“谁!”
唐金玉感觉不对,立刻回头大喝!
却到底是迟了一步,她眼角瞥见一抹水绿,紧接着脚下一空!
“有人掉下去了!”
赵佑在人群中猛地抬头,正好看见人群缝隙间一点杏黄转瞬即逝,瞳孔激烈收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