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玉被赵佑伺候得服服帖帖,喝完茶又吃了点心,还逮着对方好一通撒娇,叫他给自己揉揉胳膊。
方才一直小心举着钱玉簪的手腕,连动都不敢动,事后一放松下来,整个手臂酸疼得很。
赵佑好脾气的一笑,便搬了把椅子坐到唐金玉跟前,隔着衣服帮她放松微微发僵的小臂。
唐金玉给自己捏了一块软心酥,咬了一口觉得好吃,便整个塞进嘴里,再捏一块,递到赵佑唇边,轻轻蹭了蹭。
赵佑一顿,脸上有些迟疑。说实话他不太爱甜食,尤其是唐金玉喜欢的都格外甜腻,他一般都不会碰。
“刚才辛苦你啦。”自己托着钱玉簪的手腕都累得胳膊酸,更不要提一直摁住对方手肘内侧经络的赵佑,纵使他力气多,她也不能不心疼。唐金玉歪着头,笑吟吟道:“犒劳你的,快张嘴嘛。”
那纤细白净的手指就在眼前,以往是娇气的,用双筷子都会被扎了手,但也会笨拙的缝制一条饱含深情的腰带,温柔的捏起帕子细细擦拭自己脸上的灰尘,更会在众人慌乱之时,满手鲜血的指挥一众下人,有条不紊的安排一批批伙计收拾内室,换走沾血的的地毯,敞窗通风。
少女如此娇小柔弱,歪着脑袋目露期待的模样,好似一只不懂世事的小奶猫。但赵佑隐隐清楚,她心中自有一派坚强与担当。
她的柔情和娇气,都给了自己。
赵佑这样想着,心头软得好似一团棉花,只是挣扎了一下,便略一启唇,将嘴角那块点心咬进口中,不经意间碰到了唐金玉柔软的指尖。
果然很甜。他囫囵咽下口中的点心,感觉一团甜到发腻的东西落入腹中,却罕见的并不讨厌。因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方才极轻微的一碰。宛若蝴蝶飞舞亲吻花瓣,抚起的风微不可查,却依旧十分温柔。
甜的到底是点心,还是什么其他,赵佑自己也说不清。
“钱叔!”唐金玉余光一动,见钱掌柜缓缓走出内室,面色灰败,双眼失了以往精明的神采。便立刻叫了一声,叫伙计再搬来一把座椅,邀他一道坐下。
钱掌柜抹了一把脸,声音沙哑,“今日叫您见笑了……玉簪那丫头,唉……”
“自家人,不说这些虚的。”唐金玉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所谓的见笑,“玉簪性子一向温良,又和您亲近,怎会做出如此举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钱掌柜长叹一口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赵佑,眼里有请求之意。
“点心快没了,我出去再给你拿一盘。”赵佑了然一笑,拿起手边的明显还剩小半的点心碟,淡定起身,径直步出屋内。
唐金玉眨了两下眼,也没有阻止。待赵佑的袍角消失在门口,钱掌柜又让屋里的伙计全部出去,直到满室恢复了寂静。
“喝些茶吧。”唐金玉迎上钱掌柜布满淡红血丝的双眼,心中一叹,为他亲自倒了一杯茶,递到手边,温声安抚道:“人到底没事儿,好好养着就行了。您也别着急。”
“唉……儿女都是债啊。”钱掌柜溃败般跌坐在椅子里,以往永远挺直的脊梁无力地垂折下来。也许是唐金玉的错觉,她隐隐觉得对方身上玄色的长袍变得空荡了些,精气神一泄,人一下就显出了老态。
唐金玉心里有些难过,也不忍逼迫对方。
“表小姐……恕我逾越,您和那位赵公子是?”钱掌柜张了张嘴,突然提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啊?我和赵佑吗?”唐金玉一愣,倒也没遮掩,坦荡道:“我相看上的,打算这两天带给舅舅先看。”
“您……那,那位公子可靠吗?”钱掌柜眉头紧皱,迟疑问道。
“我觉得挺可靠……”唐金玉嘿嘿直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下巴,“反正先让舅舅看呗,他肯定眼光比我准。”
“您一贯是有分寸的,您都喜欢的人选,想必老爷也会认可。”钱掌柜感慨一叹,半是悲伤半是认命,“不像玉簪那丫头,平日看着还算稳重,内里却依旧是个孩子。遇见事了就拿不住主意,才走了极端……”
“玉簪她……”唐金玉瞪大眼睛,听出了钱掌柜的未尽之言,一时间脑子划过许许多多的想法,最终磕磕绊绊地问道:“……那人是,是哪家的?”
钱掌柜有些难堪地摇了摇头,“我不知。”
“您不知道玉簪喜欢谁?”唐金玉一愣,下意识反问道,心里有些哗然。钱玉簪为人单纯,向来是藏不住话的,怎会连自己的爹都能忍住不说?
钱掌柜嘴唇颤抖,话语里透着深深的痛惜和懊恼,“我实在不知,玉簪究竟是喜欢上了哪家的人,才把自己弄到如此地步……”
“我从未想过要将她嫁去什么富贵人家,只想顺着她的心意,为她挑选一个可靠的夫君。她若是真喜欢谁,为何不愿与我坦白!要这般折磨自己……”
钱掌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觉在唐金玉面前失态,便一整表情,勉力笑道:“其实先前玉簪就有些不对……我怕她出事,便夜夜守着。只是最近情况愈发严重,连白天都不能离我太久……”
“若玉簪还是这般,醉乡楼的事务我恐怕就管不了了……”
醉乡楼在他手中从谁都不看好的小酒楼,逐步变为整个京城都数得上位子的大酒楼,要说一朝放下,那是当真不舍得。
只是……醉乡楼没了他,依旧可以日渐昌盛。而唯一的女儿若是没了他,就真的没了……
钱掌柜心中一窒,脸色发僵,却没有任何犹豫,“我只有玉簪一个女儿,实在是割舍不下。”
“我明白,您且放心。”唐金玉心下了然,点点头道。钱掌柜活到这个岁数,钱财已经不足以打动他,唯独这唯一的女儿,才是真正的心头肉。
夜夜守着女儿入睡,白日又要到醉乡楼看店,两头琐事皆是极耗费精力的,对钱掌柜来说,确实太过于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