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梨花——
“梨花......”
林阿深心底里的一块突然就塌陷了下去,空落落的,黝黑的眸子焦距一点一点放大,眼泪顺着眼角不断地滚落了下来。
苏姜心头悲恸。
大火纷起,哀嚎哭泣之声不绝于耳,空气里隐隐还能嗅到骨肉烧焦的味道。看台上,官兵以欣赏村民痛苦为乐,村民越是叫得凄厉,他们脸上的笑越是得意。
人命,于他们而言,不过就是一群拿捏在手里的蝼蚁,罢了。
“帕子——”
一个没留神,苏姜手里的帕子,被冷风卷了起来,吹向半空。
那是,梨花的帕子!
梨花的!
苏姜脑子一热,忘了眼前冲天的火海,忘了四周痛哭的惨叫呻吟,踮起脚尖冲进火海,去同烈火争夺那条帕子,全然不知身后,她那被风吹起的衣角、发丝正一点一点地被火舌吞噬,顷刻间化作烟灰,散落在尘埃里。
直至,一卷滚烫的火流,汇聚成庞大的火焰,朝着苏姜张开血盆大口袭来。
“啊——”
倏忽——
一道身影犹如鬼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低空掠过,稳稳抱起苏姜及那条帕子,纵身跃到看台上的屋檐。
“谢钰?!”
苏姜黑眸怔了怔。
他,莫非一直都在?
“苏姜——”
谢钰难得这么直截了当地唤苏姜名字,嗓音里透着罕见的起伏与愠怒,“为了条帕子,你连命都不要了?”往日里,是谁口口声声地说的,她最在乎的就是自个的命了!
刚才,他看着火舌差点将她吞噬,她可知道,他胸腔里的心脏窒息地像是快死去了一般,令他瞬间忘记和她之间的不悦,径直冲了下来。
“......那是,梨花的帕子。”
苏姜被谢钰眼底幽亮的光火略略惊到了,回忆起刚才那一幕,的确是万分危险,于是,苏姜说话的底气也不是很足,“我就想,为她留下些什么。”
而那条帕子,便是梨花对这人世间唯一的、最深的念想了。
“对了,你刚才一直都在这附近?”
谢钰眼睑半掩着,薄唇冰冷:“你想问,为何我不出手救那个女人。”话是疑问句,可口吻却是肯定的。
“......”
苏姜哑然。
谢钰说的没错,她的确是有点这个意思。
“......那女人,我听到她心死的声音了。”
看到怀里的少女抿唇不语,一双漆黑的眸子隐隐泛着红意,谢钰的心不自觉就软了下来,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轻柔。
他鲜少,为了某个人的一个红眼,而做出解释。
“谢钰——”
苏姜扯了下谢钰衣角,神色哀恸,道:“你救救他们吧!”
“再继续烧下去,他们都会没命的!”
“......”
生怕谢钰不救,苏姜急急道:“只要你答应救他们,我——”
她想说,她什么都答应。
可是,在对上头顶上那双比身后夜空还要深邃的眼,苏姜的话就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除了嫁我,你什么都答应,是或不是?”
“......”
谢钰替她把剩下的话,给说了出来。
“......是。”
听到耳际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苏姜硬着头皮,如实答道。
她不能退缩。
“哦。”
谢钰愈发慢条斯理,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被黑暗湮没,瞧不出多少感情,浑身上下被一圈圈冷冽的冷气所包围,硬生生地将他同苏姜分割开来。
望着谢钰脸的那一瞬间,苏姜骤然发现。
她和谢钰之间,相逾了千里。
“我要你的身子,你也答应?”
“!!!”
...
苏姜听了这话,没有多少愤慨或是恼怒,更多的是,心头那股深深地自作孽不可活的无力感。
世人都说,前世造的孽,来世是要还的。
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
“好!”
“......”
“你用不着惊讶,我苏姜答应的事,必定会遵守。现在,你可以救人了!”
苏姜低下睫毛,不去看头顶上人眼底是何种颜色。
做人嘛,尤其是重活一世,若继续束手束脚、战战兢兢、虚与委蛇,不能做真正的自己,也不能顺着自己心愿做事,那她可真的是白白浪费了她这重活一世的生命。
“......好。”
良久,谢钰那略带冰凉的气息强势而又霸道地涌入了苏姜耳里,烫得苏姜身子连同耳朵都隐隐颤了颤。
谢钰的红唇,在苏姜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扬了扬。
...
散落在地上的白雪,像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操控,唰——地一下从四面八方群起涌之,形成四堵壮丽的白墙。
苏姜目不转睛地看着谢钰仅凭一只右手,操控起地面的落雪,紧接着,谢钰微微转动了下食指,白雪堆砌而成的墙不约而同地朝着火海倒去。
哐——
一声巨响。
雪花四溅,与此同时,火海应声而灭,只余下几处滋啦滋啦地小火花,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火、火灭了!”
“阿山他爸,咱、咱们得救了!”
“感谢老天爷啊!感谢老天爷!”
“.......”
困在火海里的村民,相互依偎在一起,眼泪掉得比之前还要凶了,不断地拼了命地向上天祷告着。
他们想活,好好地活下去!
看台上,秦墨和一众官兵看傻了眼,最后还是秦墨最先反应过来,朝着身边人挥手,怒道:“弓箭手准备!给我拿箭射!”
“一个都不要留!”
“是!”
顷刻间,弓箭手齐刷刷排列开来,蹲下,弓箭瞄准了不远处的村民。
谢钰黑眸眯了眯,拥着苏姜,纵身一跃而下,站在中间。
“是你!”
待看清来人面容,秦墨色眯眯地盯着谢钰那张清贵无双的俊脸,眼底的渴望慢慢由一个小漩涡便成深渊:“美人儿,你若是跟我低个头,认个错,我也不是不能原谅你的!”
这么美得一个男人,死了当真是可惜极了!
“秦墨。”
苏姜冷眼瞪了过去,道,“我旁边的这位,不喜吃荤。”
“你这尊荣,就算清减了,他也未必瞧得上!”
“他瞧不上我,难不成瞧上你了?”
秦墨小胡子一吹,不甘下风地怼了过去。
“你——”
苏姜咬了咬唇。
“姜妹妹——”
谢钰眼波流转,晦暗难测,又明亮得厉害,眼神直直地锁着苏姜。
苏姜不明所以。
她这正跟人吵架呢!
谁知,一双修长的大手捧起了她的脸颊,紧接着,谢钰俊美的面皮无限在她眼前放大、放大、再放大,直至他那红如玫瑰的薄唇覆上了她的。
谢钰——
在吻她?!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