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里的路口围起封锁线,在封锁线的中心地上,另外又用白布立架隔了一个空间,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员站在一旁对着无线电说话,还有一名鉴识人员,拿着相机,蹲在那个用白布隔起来的空间前,对着里面拍照。
一台警用摩托车骑上封锁线前停下,摩托车上的骑士是江政瀚,他接到现场处理警员小刘的电话,就骑着摩托车赶过来,他两脚撑在地面,左手抓着摩托车龙头,他弯下腰,身子靠前,要把封锁线拉高,想把摩托车骑进去,他试了几次,就是抓不到那条黄黑相间的塑料封锁线。
「靠!靠!靠!!」
他越抓不到那条被风吹的上上下下飘动的封锁线越生气,这天已经是跟林正义和心如约定的第三天了,但是他还没下定决心,究竟要不要让陈文正变回正常人,又加上局长交给他的那三件自杀的案子搞的他更不爽,虽然这三件案子他也觉得有些古怪,但每次想查这三个案子,就是提不起劲,他就是觉得这些人死有余辜,毕竟这三个人确实也是曾是犯下性侵强奸的罪犯,就算他们都服完刑期了,但这不代表这些人不会再犯,这些人能良心发现,自我了断,这代表这些人知道自己改不了犯罪冲动,所以才选择自杀,这真的是造福社会,这是好事,干嘛还查,他反而对现在司法失望,让这样的人回到正常社会里,又不让其他人知道这些人的长相,让其他人能够对他们有警惕,就这样让他们藏在人群里,他觉得这是非常不负责任的,他当然也了解公布这些性侵强暴前科犯的长相后,这些人会遭受歧视,不管工作上、生活上,都会被另眼看待,这会让他们更难回到正常社会上生活,他以前是这样想,总要给这些人机会,但发生那件事情后,他想法就变了,被别人知道自己是性侵强暴犯,被用有色眼光对待,那是你们自找的!谁叫你们要犯罪!要别人给你们在社会重新生活的机会,那些被害者的机会呢!
这些事情在你们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前,就应该知道后果,但现在的法令,好像都在保护这些加害者,他一年前因为知道在某小区,有个因为性侵中度智障少女的中年男子,在坐完两年牢后搬到去小区住,他就把这个男人的照片贴在小区巷弄的公布栏上,让大家别再让这男人有任何机会犯罪。
但他反而被这个男人给告了,而且这男人还告赢了,法官判他赔四十万元给这男人,而且还被记了一个大过处分,当警察被记了一个大过,这也代表他的警察生涯也别想升职了。
只是他的这些想法,随着陈文正的出现,也起了一些变化,他没想到自己会变的同情加害者,人果然是自私的,总是说一套做一套,那些标准,一套在自己或是自己熟识的人身上,就变松了,变得有争议了。
江政瀚撑着摩托车想抓住那封锁线的狼狈样被站在里面的小刘注意到,其实要不注意到也难,毕竟江政瀚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大声,对街都快听的到了。
「学长!不好意思麻烦你过来一趟,只是局长有交代,遇到这种情况要通知你。」小刘才24岁,刚到警局报到没两年,他看到江政瀚来了,就赶紧上前,帮学长拉高封锁线。
「那秃驴!」江政瀚是在骂局长,其实局长还没秃,但就是发量少了点,只是他现在就是不爽,不爽局长不信任他,还私下跟其他同仁交代,发生甚么案子都要通知他,就是不想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一想,就更不爽,他也不坚持把摩托车骑进去,也不管小刘还拉高着封锁线等他进来,自己就下了车,把摩托车架在原地,走进封锁线里。
「跳楼自杀?」江政瀚停在那白布隔起的位置前,看了一眼在里面的那具摔的脑浆四溢,身体扭曲的男性尸体,然后看向大楼楼顶。
「应该是自杀的,在楼顶有找到遗书,遗书里面的内容,局长有交代,如果看到这种的要跟学长通知一下。」小刘拿着那男人的遗书说。
「看到这种的?」江政瀚不明白小刘说的话,所以是他误会局长了,局长并不是让所有人有案子就要通知他,是有过滤条件的?他从小刘手上接过那封遗书,想看出端倪。
遗书就是一张从日历上撕下来的废纸背面,没几行字,也写得歪七扭八,虽然字迹潦草,但还是看得出内容。
「本人赖进龙在四月二十号强暴了某个女人犯下大错因为觉得良心不安所以跳楼自杀」
「死好!社会少一个败类!」江政瀚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样,那件事情后他确实变的偏激,但他不是对每一个罪犯这样,只针对这些性侵强暴犯。
「学长,这是他的证件。」小刘不敢跟着他骂,死者就在眼前,就算死有余辜,但还是会敬重几分,小刘公事公办,不带个人喜好,把这男人的证件拿给他看。
「一脸败类样!」江政瀚看了一眼证件上那男人的照片,马上就吐了这句,就算在死者面前,他也不带一些宽容,可见那件事情对他的影响巨大。
只是这照片里的男人,他越看越眼熟,这人不就是,是那个李晓婷的男朋友吗,他两三个礼拜前,才跟林正义去找过他,他再注意一下周遭环境,才发现这里就是他跟林正义来找人的地方,只是这里是住家后巷,路大的多,也没那么脏乱,才没认出来。
在对街的人行道上,一个八十几岁的阿嬷,她弯着站不直的腰,隔着马路,对着封锁区那张望,她哭着脸,甚至没看马路上有没有来车,就急着穿越马路,阿嬷虽然走得慢,但突然走进马路上,还是让一辆铁灰色轿车急速煞车才没撞上,但这驾驶可气的,就按住喇叭,又摇下车窗骂「要死不会滚远一点喔!」那阿嬷本来就哭着脸,被这喇叭声一吓,又被这男驾驶连声的骂,就更慌张,她站在这车前,嘴巴张阿张的,想讲甚么,却又讲不出话,只是啊啊啊的叫,那模样让人看了心里酸。
喇叭声及叫骂声让江政瀚跟小刘都注意到这个阿嬷,小刘还年轻,较热血,马上就往马路上去,拉着这个阿嬷过马路。
「我们家阿龙嘞...我们家阿龙嘞...」阿嬷拉着小刘,她因为腰早已挺不直,只好尽力的抬起头问。
「阿嬷妳要冷静一点,不要太激动,要冷静一点...」小刘知道这个长者是死者的阿嬷,只是小刘还嫩,那句请她来认尸的话,就是说不出口。
「阿嬷妳看一下这个人是不是陈志龙。」江政瀚拿着死者的证件给阿嬷看。
阿嬷老花眼,把这张证件拿到眼前看了好久,才确认那是自己仅存孙子的照片,阿嬷哭着跟江政瀚解释,说阿龙很乖,很孝顺,一定是被那些坏朋友带坏,请警察给阿龙机会,不要抓阿龙去关,让她把阿龙带回去,她一定会好好管教阿龙,这不是第一次阿龙被抓要阿嬷来带回去了,只是以往都是在警局,不会再阿龙住家这里。
「陈志龙跳楼了,妳看一下那个是不是他。」江政瀚没带情绪,只说该说的。
阿嬷没听清楚跳楼那句,又或者是她不醒听到那句,她只听到警察要她到前面看一下那个用白布围起来的那个人,是不是她的孙子,她弯着身子,走到尸体的前面,只是一眼,就知道那是她的金孙。
「......」阿嬷坐在地上,她张大嘴,却没声音,而她皱巴巴的两眼,不断的流下眼泪。
江政瀚把阿龙写的遗书收进自己口袋里,他不会让这个阿嬷知道有这封遗书的存在,那已经不重要,小刘也看见学长的动作,也没多问,但学长这动作,让他对学长更敬重一些。
「学长,这里我来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小刘似乎懂了一些警察职责以外的东西。
「你可以吗?」
「没问题的学长」
江政瀚对小刘点点头,他走出封锁区外,跨上摩托车,把摩托车转向后,骑车离开,他离开不到两秒,听到后面传来哀凄的哭喊声。
「我的金孙...我的金孙...」
那声音哭进他心里,把他对陈志龙那些咒骂死好的话,给哭的过意不去。
江政瀚回到局里,他回到座位上,拿起陈志龙的那封遗书。
四月二十号...他写在这天强暴了一名女人,四月二十号,这天不就是他跟林正义去他家找李晓婷的那天,所以他强暴的人是李晓婷吗,但他记得那天到他家后,看到他跟他那其他的三四个狐群狗友,还有李晓婷都在客厅,他跟林正义表明要带走李晓婷,那些人也没说甚么,就让他们带走李晓婷,而且那时李晓婷看来很正常,没甚么异状,所以是他们离开后,他又出去犯案的吗?那他的朋友也是共犯吗?
他有些想不通,不只是这些巧合,还有当他想起四月二十号那天的事情,脑袋里总是没有画面,但他就是记得发生了这些事情,这记忆感觉有些奇怪,他把信放回桌上,他想,这些事他缓一会儿再查,他现在要做的,是陈文正的事情,他心里其实已经有决定了,他不打算把陈文正带出去,不打算让陈文正恢复成正常人,他觉得陈文正并不是罪有应得,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做了甚么事情,况且,林正义的方法必须要把陈文正带出来,又不让别人看见他治疗的方法,这本来就是不合法也不可能的事情,让他变回正常人,然后去承受他没有认知能力时所犯下的罪责,那是不公平的,他觉得应该要给陈文正机会,毕竟这件事算是情有可原。
但他打算只跟林正义说把陈文正带出来的这件事情实在超出他的能力所及就可以,那些他自己心里的想法,不需要跟林正义说,因为他不需要林正义的认同。
江政瀚拿出手机,他准备要打给林正义说自己的决定,他正要拨出电话,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脸孔走进警局,那张脸的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他激动的双眼睁大。
「王八蛋!!」他大喊,就朝那男人冲了过去,警局里突然一阵混乱,其他警察同仁忙着抓住失控的江政瀚,阻止他攻击那个来警局自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