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贤走出黎园之后,不禁在心里吐槽,在古代当官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套路玩的炉火纯青,最可恶的是最算心知肚明,也不得不往里跳,权利果然是个好东西啊!
尽管如此,张贤的嘴角还是不由微微扬起,至少人家总算是帮他解了燃眉之急,有了这封信不但可以然父母从归于好,自己的小日子也会好过些,想到这张贤总算是神清气爽,一步三摇的往家赶。
不过没高兴多久,拜师的事儿有让他扬起的嘴角渐渐收敛,心事重重的边走边思量起来。
作为一个男人来说,最完美的人生,莫过于手中有权,家中有钱,妻贤子孝,安享晚年。
虽说这妻贤子孝,安享晚年需要看个人造化,但手中有权,家中有钱对古代来说却有最直接的方法!
那就是做官!尤其是做那种不大不小的官,上不着天,不用担心触怒龙颜,下不着地,偶尔偷懒也不会影响民生,想想都觉得很幸福。
可如今只怕事情会脱离掌控,要是早些年也就罢了。
女帝年富力强时,处理朝政有章有法,得群臣信服,登基后又注重减轻农民负担,采取各种措施促进生产继续发展,且效果显著,人口得以增长明显,无处都显示着她惊人的政治谋略和手段,尤其是她选用贤能不记门第,一律量才使用,使得那些寒门子弟也能得到重用,如此倒也值得一搏。
只是他却生不逢时,如今的女帝年迈,日渐独断专行又信男宠,以至于朝堂上争权排挤之风盛行,冤狱命案屡见不鲜,像他这样无依无靠的人贸然入仕只怕凶多吉少。
冷静下来的张贤又不禁对这可遇不可求的机会有些兴致缺缺,毕竟他骨子里一直觉得自己是普通人,也没有因为是穿越者就有改变世界的抱负,他只想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再说科举不过是他想早日脱离这个家的权宜之计,有没有考取功名他都不在意;按照原先他的打算,是想借着出门应试的机会去寻个地方开间饭馆儿,凭他记忆里的那些美食,赚点小钱应该也不难,等时机成熟了再把父母接过去,到时候父母见他有了家业,自然也不会太过苛责科考之事,一切也就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至于这园子里的是是非非就让两位姑姑自己去玩吧。
张贤微微叹了口气,心中不好的感觉越发强烈起来。
有句话就说,怕什么来什么,但凡他前世有好好关注历史的话,就知道张说此人可不简单;先后三次拜相,执掌文坛三十余年,被称为燕许大手笔之一,一生跌宕起伏,却能安享晚年,堪称传奇,唯一可惜的就是他的诗文在后世流传度不高,名气稍微比李白杜甫差了些。
张说的故事不但传奇,而且励志,他以科举入仕,一篇策论被武帝誉为天下第一,历任太子校书,左补阙、右史、内供奉、凤阁舍人,为编写《三教珠英》立下悍马功劳。只因不愿意与张氏兄弟同流合污才会被流放钦州。
后来武帝退位,李家重掌天下,张说应昭回京,从兵部的员外郎一路爬到宰相的位置,可是又因为不愿意党附太平公主又被贬为尚书佐丞,后又通过努力成为中书令封燕国公。可时运不济,向来看不惯他人品的姚崇拜相,便开始找他的麻烦,硬是将他贬出了京师,还好张说文武双全,在担任军队大使时屡立奇功,又拜为兵部尚书。期间他又因为功绩过人,深得唐玄宗赏识,进封为左丞相。
而后又因为脾气暴躁,生性贪财,而遭人弹劾被迫致仕,然而这也挡不住张说书写他的传奇,不久后他就又被起复,先为左丞相,又任右丞相,就连病逝了后,玄宗皇帝还追赠太师,亲自举哀,罢元正朝会。
不过这些张贤都没机会知道了,他能知道的就是不管是以当下的情况来看,这年头当官儿实在不是什么明知的选择,别的不说看看夫子就知道了,老来还要被子所累。
张说愿意向他这只有数面之缘的少年许下锦绣前程,不是单是因为欣赏,更不是他口中所说的冲动,大部分原因是他需要扶持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人,而张贤尚且年幼,只要调教得当将来很有潜力成为心腹之人。
……
张贤虽然担忧归担忧,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凭张说堂堂刺史的身份,想要收拾他简直易如反掌,想那么多也不过是徒劳罢了,不管张说谋划的未来到底如何,他都会与此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
浑浑噩噩的想了一路,张贤终于回到了自家的院子。
才进门,就看到父亲和母亲都在那儿等着,虽没有了那份剑拔弩张的气氛,可二人依旧满脸愁容。
“父母亲还未用膳?”张贤微笑道,往日经酉时正是吃饭的时辰,可张贤发现这二老似乎没有这心思。
“事儿都还未解决,吃甚子饭啊。”母亲微怒的呛道:“我与你父亲为了你的事儿心急如焚一筹莫展,你这死小子倒好,出去浪到这个时辰才知道回来,还敢这般嬉皮笑脸?”
“行啦,你少说两句,孩子心里难受,出去逛一逛又何妨!”父亲虽然话虽如此,但他瞪着张贤的眼睛,却散发出强烈的不满,仿佛在告诉他这行为有欠妥当。
张贤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坐到桌前给自己道了杯茶水,道:“饭还是要吃的,不然您二老饿出个好歹来,儿子这趟功夫就白费了。”
“放肆!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再这般胡言乱语,小心我打断你的腿。”父亲拍案而起,甩着脸怒道。
倒是一旁的母亲听出了张贤这话的意思,瞪了一眼盛怒的父亲,道:“你吼什么吼,在你姐姐面前怎么不见你如此威风,孩子的话都听不明白,就搁着瞎叫唤。”
父亲被这话噎的满脸通红,怒气冲冲的大袖一挥便坐了回去。
母亲也不加理会,笑眯眯的对着张贤道:“贤儿此话到底何意?可是寻得门路?”
刚刚还面红耳赤的父亲闻言也急忙凑了过来静待下文。
张贤不慌不忙的掏出怀里掏出那封崭新的书信放在桌上道:“书信在此,还请父母亲一观。”
“这可是真的?”二人一脸难以置信。
张贤自知父母亲心中憋屈,为博二老一笑,故意得意道:“岂能有假,您儿子十岁就考取乡贡,怎么说也算少年得志,只待一朝登榜,封侯拜相指日可待,区区荐信不过是探囊取物一般。”
“哈哈哈哈!菩萨保佑啊!列祖列宗保佑啊!”母亲突然开怀大笑道,对他这番吹牛皮不打草稿的话并不觉得荒唐,反倒觉得是儿子有抱负,有志气。只觉这些年憋在胸中的一口闷气,随着这番话瞬间烟消云散,就连之前的种种不快也随之释然。
反观父亲不知为何显得含蓄许多,拿起书信又无所适从的放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看看自己有些癫狂的妻子,又看看自己的儿子,有些恍惚道:“就……这么解决了?”
事儿没有解决的时候他与妻子一样心怀忐忑,解决了他又反倒想不明白了,别看他生的五大三粗,其实心思最是细腻不过。
怎么就解决了呢?是真如儿子所说,还是写信之人吃错药了?或者是有其他的原因。
张贤并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心思,看着母亲情如此开怀,心里也舒服不少,不过也不能由着母亲这般辱不顾形象,连忙对母亲笑道:“现在可以吃饭了吧!”
“可以,可以,别说吃饭,你想吃啥都行。”母亲难抑心中的激动,忙不跌的跑到门口,扯着嗓子叫人端饭。
张贤乘着母亲张罗的时候,对着父亲道:“劳烦父亲为孩儿准备束脩。”
“哦!束脩……”父亲还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之中,被张贤打断有些应不过来,为掩饰尴尬端起茶碗送到嘴边,含糊道:“干嘛?”
“拜师。”
父亲一愣,道:“拜何人为师?”
“新任刺史大人,张说。”
“哐当”父亲手中的茶碗瞬间掉在了地上,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母亲在门口忙着张罗饭菜,并未听到父子二人的谈话,听到声响转身,却见丈夫如此神情,有些疑惑道:“究竟发生了何事儿?夫君为何如此失态?”
父亲看了一眼妻子,手指哆嗦的指着张贤,颤抖道:“这……这小子要去拜刺史大人为师!”
母亲绣眉一凝,正色道:“贤儿莫要胡言,能做一州刺史的最起码都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咱家这门户怎么根本高攀不上啊!”
张贤苦笑着摸摸鼻子,道:“可我都应下了!”
“哎呀!这事儿跟你应不应有何干系!”母亲急道:“等等!你说你答应了是什么意思?”
“刺史大人要收我为徒,我答应了。”
母亲看了一眼沉默的丈夫,道:“刺史大人收你,贤儿你莫不是得了癔症?”
张贤叹了口气,道:“是真的,不然母亲以为孩儿这荐信从何而来?”
母亲见张贤一脸严肃不像是胡言乱语,将信将疑的打开了书信仔细看了一遍,缓声道:“信上落款倒是写着钦州刺史张说,若是真的,咱们张家的祖坟上定是冒青烟了,待我挑个日子定要去好好祭拜一番。”
“乱甚子?事儿都还不清不楚呢?”一直沉默的父亲突然开口道:“贤儿,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且细细道来。”
母亲不满的瞪了父亲一眼,不过夫妻多年她自然明白丈夫的心思,也不出言反驳,安静的坐到桌前静待下文。
张贤面色一红,心里不免有些犯难,抄袭诗词这事儿然他有些难以启齿,虽然诗句是百年之后的事儿,但他好歹也是被儒学熏陶了几年起码的羞耻心还是有的。
此时,顾嬷嬷端着饭菜走了进来。
救星啊!张贤屁股一撅挤开凳子,起生急忙迎上去道:“嬷嬷来的好及时啊,贤儿都快饿扁了。”
顾嬷嬷微笑道:“贤少爷悠着点别摔着。”
顾嬷嬷早些年是外祖母的贴生丫鬟,后来母亲大婚外祖母就让顾嬷嬷跟了过来,如今虽说年过半百,但依旧精明能干,平日里就连母亲都要敬她三分,也是这园子里最疼爱张贤的人之一,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子女,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
顾嬷嬷麻利的摆好饭菜,就欲离开,母亲笑着客气道:“让嬷嬷受累了,您也一起吃吧。”
张贤一听这感情好,也顺着母亲的话道:“是啊!嬷嬷也一起吃吧。”
顾嬷嬷呵呵一笑,道:“都几十年的主仆了不用那么客气,今儿请了工匠修瓦,老奴还要给他们张罗饭菜哩!”说完就退了出去。
其实顾嬷嬷早就在外面把事情听得清清楚楚,不然容嬷嬷出现的时间那会有那么巧,张贤刚刚犯难,她老人家就进来送饭,分明就是帮张贤解围来了,不过呢她老人家也向来是有分寸的人,所以才会不留下来帮张贤当挡箭牌。
眼看最大的靠山走了,张贤苦笑的挠了挠头,望着父母亲道:“能先吃饭么?”
“别打岔,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母亲一把抢过他面前的筷子道,父亲虽然没有说话,但看样子就知道,这事儿是糊弄不过去的。
“我说!我说还不成嘛。”张贤无奈道:“只是这来龙去脉太长,说完只怕菜都凉了。”
“那就挑着重点说。”父亲道。
“好吧!”张贤沉吟一阵,道:“其他我与刺史大人结缘是因为一坛酒。”
“酒?”母亲霍然起身道,她向来不喜丈夫一喝酒就醉醺醺的样子,又臭,又脏不说还误事儿。故她生怕张贤也染上这样的毛病,平日里对张贤管教甚严,别说酒就连酒坛子都不让他知道放哪儿,所以才会如此失态。
张贤自然明白母亲的心思,急忙拉着母亲解释道:“这酒是孩儿为夫子所酿,绝对不是您想的那样,不信您可以问父亲,当时他也出了不少力呢。”
父亲一愣,疑惑的看着张贤道:“啊!有这事儿?”
“哎呀!就是数月啊!我还给了您两坛呢。”
“哦!是有这么回事儿。”
母亲拧着绣眉,看着自己的丈夫道:“你们父子两什么时候会酿酒了,我怎么不知道?”
父亲在母亲是逼视下,魁梧的身躯一颤,急忙指着张贤说道:“事儿都是这小子在干,我只是出点力气而已。”
“是这样么?”母亲目光又飘向张贤道。
张贤心里郁闷,人家都是儿子坑爹,他这爹倒好坑儿子坑的那么爽快,喝的时候杂不觉得是我干的,委屈的瞪了父亲一眼。
“其实这酒是……”张贤正想着怎么编个瞎话园了这事儿时,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难不成说告诉他们您儿子在几千年以后学的?那还不被母亲的大耳瓜子抽你。
急忙装作生气道:“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儿,您到底是要先听哪一件?”
母亲沉吟一阵,妥协道:“好吧,此事儿先放一放,你接着说。”
张贤叹了口气道:“夫子给我书信那日,我曾许诺夫子再给他一坛酒的,虽然后来书信被毁,但孩儿也不愿失信于人,就去湖边准备把那坛酒取出来赠与夫子,却不想被刺史大人撞见,硬要孩儿把酒卖给他,孩儿自然不肯,他又不坑罢休,孩儿无奈之下便顺嘴说了书信之事儿,没想到他这么应下了,所以今日孩儿才会去登门拜访,不想他居然要孩儿拜师,孩儿急于书信,也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应下了。”
“嗯!原来是这么回事儿。”父亲微微点头,随后又愤愤道:“不过你小子胆儿也忒大了,刺史大人跟你买酒你不但不给还敢讲条件,要是人家气量小点,你就给咱家惹下塌天大祸啦!”
张贤委屈道:“这您也不能怪孩儿啊,当时他也没有表面身份,孩儿虽见他气度不凡,也只当是富贵人家,谁能想到他会是新任的刺史大人。”
父亲正欲说话,却被母亲打断道:“我觉着这事儿的确不能怪贤儿,咋们在这钦州城了活了大半辈子,可不也没见过几次刺史大人么?说到底还是咱家贤儿福缘深厚啊!就是为娘有些奇怪,贤儿你为何放着家里的酒窖不用要把酒埋到外面去啊!”
张贤闻言,狠狠的瞪了父亲一眼道:“本来酿好的酒总共就六坛,我与父亲说好一人一半的,可没多久孩儿便发现父亲开始打我那份儿的注意。”
父亲闻言面色一红,道:“你休要胡言,我什么时候打你那份的注意了?”
张贤嘴一噘,委屈道:“藏酒的位置是孩儿亲自挑的,除了您没人知道,一些酒而已父亲喝了也就喝了,可您至少也得给孩儿说一声啊,不为别的,就怕孩儿不知情下给家里惹来麻烦。”
父亲正欲狡辩,却被母亲打断道:“好了,事儿的经过呢为娘心已经心中有数,刺史大人可有说准确的日子?”
张贤微微摇头,道:“只说挑好了日子会遣人来告诉我。”
“嗯,贤儿先下去休息吧,饭菜待会儿叫嬷嬷送到你房里去,切记做好准备莫要失了礼数,至于束脩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与你父亲好……好……商量。”母亲说着就眯着眼睛看向父亲道。
“好嘞!”
张贤一听这话顿感不妙,也不顾父亲使劲朝他使眼色,起身就头也不回的朝自己的屋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