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看着残缺的天长镇,还有这一地的尸骸,大灾之后有大疫,大战之后一样会有。指挥着手下刨了巨坑,用烧好的草木灰一层层的掩埋。天长镇的墙垣算是没用了,吕布手中弩箭也只剩下三万余只。满身疲惫的坐在一个烧毁的房屋前,等着斥候探听得消息。
坐镇土门关的张宝坐在正中,看着眼前身穿黄袍头戴玄巾的青年,闷声问道:“如今并州军已是拿下天长镇,先生以为如何?”
青年微微躬身道:“将军宽心,无须自责,并州军乃是天下强军,吕布更是将中良才,当今天下已是难有与之可争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将军的安排,没有错。吕布比我们熟知军略,并州军更是强于我黄巾军,这个结果就是这样。”
青年看着面无表情的张宝,继续道:“我来也没什么好办法。其实我们搞错了一件事情,咱们不是为了消灭并州军,我们是要阻拦。所以我们可沿途立寨设卡,如今民不聊生,无地者甚多,有地者劳役无常,税赋深重,全是饥苦等死之人。我们就立下三十六寨,七十二卡,拖住汉军就行。”
张宝听完,吸了一口凉气道:“先生太狠了吧,恐有伤天和吧。”
青年笑道:“如今我等和这些生民一样,天憎地厌,惟剩等死而已。税负杂役民不能活,世家大族林立,我等却无立锥之地。井陉聚兵二十余万,粮草将无,不如活下五六万,还可以吃饱饭活下去,若不这样,二十万人全部饿死。为王先驱,我等死后,自有鲜卑和西凉继续下去,所以苍天已死,汉敬五德,黄天当立。”
张宝沉默不已,嘶声说道:“去安排吧,你素来精通面相,善于望气,我倒想知道下一条真龙在哪呢?”
青年哑然,呵呵一笑道:“我走遍天下,冀州、并州、吴郡、关中,皆是进可攻退可守之地,拿下一处,自然可以有好的发展,这就是望气。一个人能容纳山河,心思稳重,善于结交,自可成一番大事业,这就是面相。其实王侯将相要比普通人好看。”
张宝听完,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很不好看,眼泪都出来了,弯着身喘着气,过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吩咐手下去安排防务了。
吕布听着手下斥候来报,黄巾军再次出兵近十万人,正在沿途修寨立卡,没有要进攻的样子。吕布听完苦笑,看来这是要和我耗上了。既然这样,那就来吧。吕布传令全军修整,让徐晃不要着急,押运粮草上来,别被人截了。同时命令田丰大部队速速开拔前进,故关和苇泽关防务全部交给侯成和宋宪处理,待大部队上来后,由田丰安排。
想着南边的高顺部,又传令高顺和沮授独立作战,不必管别人的命令,视情况而定,以冀州为根本。同时传令郭蕴和钟繇尽快收集粮草送到上艾,自己前期的粮道就是晋阳、上艾、井陉了。
同时严令上艾筹集一批粮食和弓弩,可以先从大户手中拆借一批,待并州粮草运来再还,虽然不知道黄巾军建了多少营寨,但自己都要一个个打掉,这是自己的粮道,不能有一点闪失。况且黄巾军虽然勇气可嘉,但终究是没受过训练的乱民,除了延缓自己进军外,很难造成大规模的伤害。
吕布也是领着人登上高峰,遥望远处黄巾修建的关卡营寨,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据点,并非正规的营寨。一个月,自己需要一个月才能彻底拔出这些据点,那这样就到四月份左右了,这个张宝还真是有意思啊。
徐晃也是领人压着一些物资赶到了天长镇,吕布粗略的和徐晃说了一下情况,徐晃也是无奈,黄巾这是不打算出来了,吕布在天长镇建好完备的营寨后,集结了三千精兵开始沿着井陉道一个个拔除黄巾军据点。
山下关卡还好点,没有足够弓弩的黄巾军阻挡不了并州军,可是山寨林立,居高而下,多以滚石作为武器,一番征战竟是损失数百人。徐晃阴沉着脸说道:“大人,这么打可不行啊,损失太大了。这群人虽不习得战阵战法,可居高临下,这么打下去,我们损失也会很大啊。”
吕布幽幽的说道:“公明,你可看到他们的眼神,没有恐惧,没有憎恨,毫无生气。他们就是来送死的。大汉先是瘟疫,然后又是水患干旱,加上连年征战,朝廷无粮,他们更是活不下去了。他们不是活人了,而是一群没有灵魂的活死人罢了。田丰他们到哪里了?”
徐晃看着突然变得忧伤的吕布,小声道:“再有三天就到上艾了,不过他们传来消息,洛阳由于上次暴乱,损失了不少的粮食,朝廷无粮了,得等到六月份才能继续供给。军备物资到时给了不少,第一批就送来了三万弓弩,兵甲五万,各式武器五万。第二批也在筹措之中,朝廷的意思让我们尽快切入冀州腹地,恢复治安,以备农耕。”
吕布听完不置可否,全都是废话,同时传令,以后战备物资只运送箭弩就行了,至于武器兵甲等,进入冀州腹地,那些郡府自可以提供。至于粮食,好吧,郭蕴来信,粮草征集收效甚微,世家大族很少借粮给他们,倒是拿出一部分供给朝廷用作买官买爵。
转身对徐晃说:“我们不能这么打了,命令全军停止进攻,以招抚为主。一会儿我写个文书,以我吕布之名向他们担保,只要投降,都可以去并州耕作,前十年必须听我号令,出则为兵,入则为民,田税十税一,算赋、献费和口钱由并州官府负责出,更赋徭役均在并州本地服役。”
徐晃惊道:“大人不可,要是那样的话,咱们哪有那么多钱啊。况且如此实行,并州百姓又怎么想呢?”
吕布回答道:“他们全都是去雁门郡和云中郡,甚至会安排到塞外,若是并州百姓也想去,都可以。另外并州除了现有的骑兵外,剩下的马匹,只保留一千匹,剩下的全部拿出去售卖,至于朝廷每年要征调的马匹,全部以金银钱物相抵。”
徐晃一时反应不过来,吕布接着道:“以前缴获的,除了进贡给朝廷和我们自用的以外,仅剩健壮马匹二万左右,伤残的马匹近四万,残缺受伤的前几次已是全部发卖,健壮的我们也是供养不起了,并州没钱了。”
吕布转身,背对徐晃说道:“并州前些年受鲜卑和匈奴影响,人口本来就少,如今又是北伐和征缴黄巾,所用之兵全是我并州子弟兵,这些都是正当年的主要劳动力,正好借此机会吸引一批外来民众,充实人口。否则并州坚持不了多久,财政就会彻底崩溃,到时官员没有收入,士兵再也不能招募,并州就完了。如今乱世来临,战马价格必然上涨,正好弥补并州财政。”
说完,自己写了数十封招降信,扣上自己的印章,命人挨个给那些据点送去,只要有人相信,自己就可以轻松一点。三天,只给他们三天的考虑时间,三天一过,继续开打。同时给李华传信,速速来这里见自己,该他上场了。
吕布率兵再次回到天长镇,不由得咒骂这破路,只要稍微好走一点,自己早就打过去了。这是真正的山路,道路狭窄,崎岖难行,运粮车根本就走不动,只能一点点挪。而那些据点的黄巾军收到吕布书信后,也是一阵大乱,给土地也就算了,关键是免除了算赋、口钱和献费这三项,这才是最诱人的。
张宝也是看到了招降信,先是一声轻笑,转头说道:“贺渊先生怎么看啊?吕布到是颇有贤名,他写的可信吗?”
黄袍青年贺渊说道:“应该可信。并州疲敝,除了兵乱以外,就是人口太少。他如果要招降的话,大概可以安排十万户左右,也就是四十万人。不过并州有这么多钱来支付这些费用吗?毕竟他所免除的费用,就算是一万人那也是一个巨额花费了。”
张宝却是不管,只是说道:“若是有人投降怎么办?”贺渊沉思道:“有人投降就让他们去好了,连同他们的家眷一块送去。将不愿投降的全都撤回来,在土门关两侧修建连寨,总之尽力地当就好了。”
吕布也是加紧准备,挑选一千精锐,身披重甲,所有人都配备简易手弩,执特制的方盾,放弃长武器,只用精钢战刀,所有小队队长,则是身披重铠。这些重铠都是自己精心设计,由铁质甲叶用皮条或甲钉连缀而成,属于典型的札甲。普通士兵则是身穿鱼鳞甲,全重三十多斤,队长的札甲全重将近五十斤,专门用来攻城。
他们和陷阵营不一样,陷阵营全是装备仿自明朝的锁子甲,而这两种则是仿自宋代的鱼鳞甲,锁子甲不到三十斤,可以更好的节省体力,鱼鳞甲则是全部用来攻城用的。
随着招降令的下达,越来越多的黄巾军开始投降,而他们的家属也是纷纷来投,一共算下来竟是达到十二万人之众。吕布也是来者不拒,全部整编造册,收缴全部武器,命侯成将人带到上艾,再由田丰组织送到雁门郡和云中郡。一路上只补充基本的粮食,其他的一概不管。
随着剩余黄巾军全部退去,吕布前方一片通途,剩下的就是等待田丰主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