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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过往之事

天后捂着已经没有温度的茶盏,静静地盯着眼前的人,眼中满是凄切:“朗煦,你到底想要怎样?珍儿她,已经开始四处打探那些事情了,你打算瞒到何时!你可知道,这样对她,有多不公平!”

天帝叹息,却不说话。

“朗煦!”

天帝无奈地道:“汐蓉,这事情怎么能说!”

天后摇头:“你根本就是为了你的天下大业,为了你所谓的六界秩序,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女儿到底有多苦!”

天帝闻言,喃喃道:“女儿……”

“是啊,我险些忘了!”天后冷笑一声,起身看着天帝,“不是女儿,你从未将她当成自己的女儿看待过,你当初甚至,是想要她的命的!所托非人,我算是明白了!你,就好好守着自己的天下吧,天帝陛下!”

一番嘲讽的话说完,天后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天帝没有生气,甚至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只是眸光愈加深沉。

天黑的时候,千珍和怀瑾、握瑜出去散心,不知不觉间就走远了。

她抬起茫然的视线望去,远处昏暗的天际下,有一条缓缓流动的河流,水面波光荡漾。河边似乎有间茅屋,隐约透着一豆烛光,屋子周围长着许多奇异的藤类植物,爬满了白色的沙滩。

那藤蔓一直从远处延伸至此,千珍她们附近就零零散散地长着一些。藤蔓上布满了尖利的小刺,简直比刺猬还要过分,让人一点都无法下手。

“葳河啊……”

怀瑾立刻答道:“是的公主,正是天外天界的圣河葳河。”

“那这个……”千珍指着脚下那些绿的可爱得出奇的藤蔓,道,“那这个,就是葳河附近特有的葳草了。”

“嗯。”

千珍沉思:“我记得它,似乎还有一个名字。”

怀瑾好奇:“什么名字?不过……”她说着笑嘻嘻就要伸手就要去拔一颗,“很可爱啊。”

“是扎心草。”千珍猛然伸手将她扯了回来,回答道,“葳草又名扎心草,葳草无毒,但是其刺却是万万碰不得,否则便会疼痛不止,而且好的越快疼的越是厉害,煞是棘手呢。”

怀瑾吓得赶紧道:“公主就是博学啊!”

千珍闻言却不说话,只是抬头看向河岸边,眼睛瞬间瞪大!

河边,一袭白色衣裳的女子此刻正在葳草丛中穿梭着!她小腿附近的衣服已被短刺划得破烂不堪,透着淡淡的血迹。然而那女子却仿佛事不关己,依旧缓慢地前行,而且她的脚上,竟然什么都没有穿!光裸的肌肤上尽是斑斑血迹,这样的一幕,令千珍吓得险些站立不住。

她就要冲过去,却被两边的人出手制止。

千珍不解。

“公主,你不能去就她。”握瑜摇摇头,“那个人是流星仙子,是您姨娘的女儿。她在这里,是思过的。”

千珍愣住:“青璃姨母?”

“不错。”怀瑾接口道,“罚流星仙子在此处思过的人,正是青璃娘娘。流星仙子本是天外天上任界主塬铭正神最疼爱的女儿,自出生起就拥有强大是神力,可谓是天之骄子,天帝授命她掌管天象平衡,维持万星陨落。后来塬铭正神在三千年前的神魔大战里丧生,流星的性格就变得很奇怪,甚至,在公主满月之日跑去刺杀公主!也是因为这件事,娘娘才罚她在此思过。”

千珍忽然心头一痛,有什么东西掠过脑海,她没有抓住。

忍不住问道:“那么这样子,在葳草里穿梭,被其刺伤,也是思过的内容吗?”

“不是这样的,再怎么样,流星仙子也是青璃娘娘的亲生女儿,她怎么可能这么对待她。”怀瑾摇头,继续道,“流星仙子的性情有些古怪,这种事,是她自己非要做的,非要这样折磨自己。据说青璃娘娘根本就劝不住。而且在天界,只有二公主与她关系要好,可她这次连二公主的话都不肯听呢!”

到底……到底是怎么了……

遥远天外之天的天外,是谁默默无言地注视着六界之内所发生的一切。那一双亮如秋水的明眸,穿透着一个又一个时空,平静地观望。忽地,缓缓阖住了,只有万千感慨在心间。

既然你已经那么想知道了,那么,就让我来帮你吧。

只是千珍啊,你不要后悔,也不允许后悔。

你若是后悔,一切也将无法挽回了。

命运就是一条串联起来的线,却把你带到生死之间,进退两难。

千珍连夜就赶回了天界,而且是在半夜三更离开的。

没有人知道原因。

因为之后她不知所踪了,再出现也是一天之后的事情。仅仅是这一天,有许多事就此改变,再也无法挽回。

千珍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会受梦中那人的蛊惑,又来到琅嬛阁。

“进去吧,你不是想要真相吗?”

咬咬牙,她推开了大门。穿过重重书海,径直走到最里面的那扇门前。千珍停下来,抬头看着。这是一扇紫色玄铁打造的门户,门上没有挂锁,看起来应该很容易就能打开。

可是……

“这门前有个五行八卦阵,若想进去,要先破阵吧。”

“我曾经学过一段时间,但是只是略懂皮毛,未必就能打开。”

“试试吧,也许能的。”

千珍犹豫半晌,掏出一些黑玉珍珠,盯了地面半晌,甩手开始往外抛。

“乾、坤、坎、离、震、艮、巽、兑。”

千珍紧紧盯住地面,每念出一个字诀便弹指抛出一颗黑玉珍珠,分别落在八处,围成一圈。再时,她掐指念诀,八颗珠子立即一齐快速地转动起来,最后快的竟然只见其影,不见其形。

“落!”千珍一声断喝,手指施力,一道清光立时从指尖迸出落入黑圈之内,溅起一片银花,将黑圈覆盖。“八卦现行!”四个字刚从她口中吐出,黑圈迅疾扩大,猛然嵌入了地面之中。光影消失,地面上缓缓出现一幅八卦图。黑白分明的界面,八幅卦形排列有序。

“金、木、水、火、土。”

又是每念出一个字,便掷出一颗黑玉珍珠。五颗珠子不多不少,有序地围绕八卦图排成一圈。

她收手站定,深吸了一口气后,抬脚走进阵里。周围景物瞬间变换,时而迷雾重重,时而山峦叠嶂。她一边仔细观察周围景物的变化,一边想着心思。

“所谓五行八卦阵,即是利用五行或是八卦的原理摆出阵法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在一个门前布阵的话,肯定是想迷惑来者,谨防其进入。想来在这藏书阁中,也不会摆出什么危险的阵法,最多是让入阵者身心迷惑,不得其路罢了……应该是这样的,那么……”

她想着闭上眼睛,开始往前走去。脚下的五行八卦阵也随之移动,一直到走到门前。

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过来了!

“这阵法就是为你而设,如今你已经破了,自然也没再存在的必要了。”

就在千珍推门进去的,大门再次闭合的刹那。门外突然清光大盛,一切痕迹都消失无踪了。

门内是一间很宽广但很单调的房间,青石铺就的地面上,镶着一条一条宽约一丈的白玉小径直直通向前方。正前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等人高的巨大画像,画像正下方挨墙放着一张桌子,远远看去,似乎放着几本书。

千珍走进才知道,那幅画像可能是受到潮气,竟然被污损了,污损得还挺严重,尤其是脸面,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不过依稀可以辨识出是一个女子。

她的视线很快就被桌子上的东西所吸引。也许是从小喜欢看书,一看到书本便忍不住要去翻一翻。

最上面的那本书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字:皓月手札。

皓月,不就是月老曾经说过的那个天外使者,原来是真的啊。

她忍不住翻阅起来,扉页上只有短短的一段话:

吾名皓月,自幼受尊者垂怜,居于六界之外。后因人界遭难,吾不可坐视不管,请命到此。六界红尘,杂事甚扰,唯恐在吾之后仍有我处之人到此,故在灵山洞中设下法阵,凡六界之外所属便将被吸附于此,直至有缘人取走。吾写此札记,权为记下个人心中所思所想,至此。

千珍沉思,照她的意思来说的话,那灵山洞里的一切皆是她所为,那么那把玄金剑,就是六界之外的东西了。可是,为什么会跟自己有缘的。

怀瑾握瑜大半夜跑到莲香公主那里说千珍公主不见之后,莲香嘱咐她们不要声张,先回圣恩宫看看。自己也忙前忙后地帮着找,却不敢叫上其他人。

她们前脚到圣恩宫,消息立刻就传到了银晢的耳中,他找到两人,冷静地对那她们道:“千珍只是去散心了,很快就会回来,你们不必再找了。”

怀瑾明显不肯相信:“现在是半夜啊,去哪里散步!”

银晢的眼神瞬间冰冷:“问那么多作甚,到底她是主子还是你们是主子!”

“怀瑾握瑜不敢!我们明白了,这便不找了。”握瑜说着,识相地拉起怀瑾的手,就要离去。

银晢却道:“你们先去天外天找莲香公主,安抚她,不要让消息外漏!”沉吟半晌,又道,“去把敖申三太子请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了。”

银晢见他们离开,立刻叼起床上的绿也甩到背上,飞速地朝宫外飞去。

敖申此刻住在天界的客居里,一听怀瑾说千珍公主失踪、银晢找自己时,便立刻赶了过来。到琅嬛阁外时,就见银晢正立在门外,似乎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多说,一起走了进去。

“千珍啊……”

千珍正沉浸在书海里,这皓月的文字写的甚好,词句也很好看,不知不觉间她就入了迷,自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迅速合起书本站起来,看向周围,紧张地道:“谁?谁在喊我?!”

她惶然地四顾,但没有任何人!

“千珍,看着我。”

看着你,看什么,你在哪……

猛然转过身,什么人也没有。

太诡异了……恐惧袭遍了全身,手里的书再也握不住,砸在地上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方显得格外刺耳。她护住肩膀,低头喘息了半天,突然意识到什么,触电般抬头看向那副画像。

眼睛瞬间瞪大!

那幅画!

本来已经被污损的画面上,那些残损的墨迹,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开始游走。一点一点,一线一线,不到片刻,那女子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了。华丽的衣衫,繁复的璎珞,随风飘扬。脸的轮廓也慢慢呈现出来,只是五官不全,唯有一双眼睛亮如秋水般,鲜活灵动!

她忍不住后退,低下头,惊恐地喃喃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我的眼睛,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可她刚要抬头时,那声音却又道:“抬了头,你就不能再反悔了。千珍,只有一次机会啊,你可要,想清楚了。只有一次,只有一次……”

咬着牙抬起头时,正正对上了那双明亮的星眸。

那双眼睛是真实的!

双目对上的刹那,她忽然间看到了许多东西。

无数无数的画面、语言一闪而过,匆匆不肯停留,却是无比地让人怀念。那些东西包含了多少情感啊,让这双明明灵动如水的眼睛,刹那间盈满清澈的液体。那一刻,她也被陷了进去。

“你……”

“我来告诉你,迄今为止,所有人到底对你隐瞒了些什么。千珍,往事如烟,本该忘却,但这场宿命不允许。所以,随我一起去看看吧,去看看三千年前那一段惊天动地的历史吧。不是为了给你徒增负担,仅仅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这一切并不是谁的错,只是爱得昏了头。

“请你学会两个字,好吗?”

“什么……”

“宽容。”

宽容啊……

宽容所有的人,所有的事。

千珍,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可有些事情比这些秘密更加的不堪,更加的折磨人,我不知道你能否承受的了。也许会有人告诉你的,但绝对不是我。希望到那时,你能真正是解脱。

皓月当空。

樱花漫天飞舞,和风在树梢间穿行,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花瓣,像是天然而成的地毯,时不时亦会被风卷起。这世界如此皆白,连风吹过的很久也能清晰地现在出来。犹如仙境。

这里是,六界之外!

怎么会又来到这种地方的?远处传来的琴声打断她的思绪,她镇定下来,循着琴声,走出林子。四顾间,才晓得自己又走到了湖边。

湖面平静如纸,漂满了花瓣。千珍记起那日自己被一群女子簇拥着来到这里的,那时候湖中心就站着他们口中的尊者大人。但现在不是,湖心只有一个盘膝而坐正在抚琴的黑发女子,专心致志。

很美的琴声啊。

“月!”正在她想的出神时,突如其来的呼喊吓了她一跳,循着声音望去,不远的地方正有一个女子向这里走来,面带微笑,但是那张脸,那张脸跟自己的一模一样!怎么会有跟自己长的这么像的人?

那女子似没有发现千珍一样,径直向着她撞了过去。千珍尚未来得及反应,那人已经从她身体里穿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千珍转过身,却发现那人已安然无恙地到了湖边,而后踏着水面走到湖心。“我……难不成是她在施法,可她干嘛做这种恶作剧,难道……”突然意识到什么,千珍瞪大了眼,“我误入了这片境地,我是虚晃之身,我是个……局外人!”

“月。”那人对抚琴的女子道,“尊者大人找你。”

“嗯,知道了,我这就去。”名为月的女子抬起头来,看着旁边的人微笑。星眸皓齿,柳叶细眉,超凡脱俗的女子。

“帮我把琴抱回去。”皓月起身,将琴交给身边的人,“我晚些也会回去。婴,你先走吧。”

抚琴的女子自身旁经过,千珍魂不守舍地跟了上去。

并不是太豪华的宫殿,没有纹龙石柱,没有青玉案,唯有一尊白玉石座,。精致的玉座上,有一位白衣白发的尊者。低着头,似在沉思,又似在浅眠。和风穿堂而过,佛动他下垂的衣摆。

“尊者大人。”皓月步入殿中,恭敬地鞠身,“您找我?”

“嗯。”应了一声,白袍尊者抬起头来,依然模糊得如同光影一样的脸。

皓月低头不语,那个尊者亦未再言语,长久地沉默着。

“月,方才,是你在唱歌吧。”许久,尊者终于打破了沉默。

“是。”

“月啊,我……”尊者说这句话时,忽地苦笑一声,“我真不知该怎样说你了。那样的歌词,那样豪迈的曲调,可真不似你一介女流口中能唱出的。月,你是在……惦记着六界众生吧。”

皓月的头垂得更低,咬着嘴唇却不说话。

尊者盯了她半晌,起身行至大殿门口,仰头望月:“月啊,天地万物自有其生存之道,该灭的灭该生的生,皆为自然流程。此时那些邪魔虽然肆虐人间,他们嚣张不了多久的,总会有人出来解救众生的,但绝非你。而且,你已居身六界之外,这等闲事,就不必再管了。”

“不!尊者大人,您错了!”皓月一脸悲愤,却仍不失礼节单膝下跪,“这根本就不是闲事!”

尊者收回视线看向她。

“尊者大人,如今天下遭难最深的就是人界。人界乃万物的衍生之地,试问如今天下的神仙圣人哪一个不是出自人间?况且尊者大人您也是在人界修行有成之后,才离开并觅得这六界之外的,还有我和这里所有的姐妹们,都是您从人间的襁褓里抱回来的啊!”

尊者平静地回答:“就算曾经有再大的联系,如今也已不复存在了!”

“尊者大人,六界众生相传您法力无边,且看不惯污秽邪肆之事,故称您为治魔尊者。而今六界众生被魔类所扰,身陷水深火热之中,生灵涂炭!可是尊者大人您却视而不见,让尔等情何以堪!”

“好一个情何以堪!”尊者语气依旧淡漠,眸光清冷,“月,你可知,现今六界首领乃是天帝,就算人界众生再情何以堪也不会怨到我。所以,我也不会无事生非!”

“回去吧。”尊者一拂衣袖,从皓月身旁走过,向玉座而去。皓月咬了咬牙,站起身来便要跨过门槛了。

“月。”蓦然回首,却只有尊者的背面。尊者头也未回:“去吧,带着玄冰剑一起,去六界吧,做你想做的事。”

“尊者大人!”月心头一暖,眼泪扑簌而下。

“不用来向我辞行,走吧。”说话的时候,白袍尊者始终是背对着她,“但要切记,此行旨在驱除邪魔,任务一完,便立即回返,不得多加逗留!”

“月明白。”擦掉眼泪,皓月转身离去。

“您真的就让她这样去?”正当千珍打算跟着皓月离开时,突然传来这样一句话。这个声音是那样的熟稔,千珍当即望去——银色的小兽从内厅走了出来,正是银晢!

“只怕是我不让她去,她会在心里怨我吧。”

此行凶多吉少,您不该让她去!”银晢喊出了声,怒意渐盛,“月那样好的人,岂会怨您!”

“银晢,这是定数,谁都不能强求。”

神兽抬头看了尊者一眼,离开。它不知道,在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是否有那么一双眼睛,满含着不舍呢?

千珍见银晢走出宫殿,便紧追了过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离开大殿的时候,千珍好像听到有人在念着皓月方才吟唱的歌词。

风过大厅,湮灭了最后的叹息。

皓月在时空镜前跟皓婴和银晢告别。

“只是很短的时间哪。”皓月安慰皓婴,“我走了以后,你要照看那些樱花林里的月华瑶。”

“我会的,银晢也会帮我的。”皓婴扭头看向一旁的神兽,“对吧,银晢?”

神兽把头转向一边,并不理会。

皓月并不在意,一笑而过。转身步向那面镶在墙壁上的犹如屋门大小的水晶镜子——通向六界的唯一通道。

千珍跟着皓月来到了人间。不知为何,她很喜欢这个人的气息,不仅让自己觉得安心,还带着股莫名的熟悉。而且,她应该就是月老口中那个第一个被派遣到六界的使者吧。

当时的人界到底有多惨,千珍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她只记得,当那道剑光在天空炸开时,就像一束希望照射进所有人的心中。人界的百姓在光团散去后,才反应过来,纷纷感激地喊起来。

“是六界外的使者,是尊者大人!”

“尊者大人听到我们的祈祷了!”

“太好了……”

千珍一直伴在皓月左右,为她开心,为她欢喜。可是人界的魔类似乎怎么也除不尽,今日杀多少明天又会如数复还。

皓月冷静下来,查清了真相。在人界的极北之地,有一处黑暗地窟,魔气缭绕,每日有许多魔物在此衍生,步入人间。皓月奈其不得,思虑良多之后,决定造访天界。

对于她来访,天帝并不意外。

“万民的福星,皓月使者到访,真是令我天宫蓬荜生辉。”天帝悠闲地坐在王座之上,不失礼仪地对皓月寒暄。

“天帝抬爱。”她拱手施礼,“恕不敢当。”

“哪里的话,不知姑娘到访天界有何贵干?”

虽然是这样问,但千珍直觉的认为他知道皓月的目的。

“想必天帝应该知道,在人界北海之中有一黑暗地窟,每日都会诞生许多妖魔吧。”

“那又如何?”

“在下斗胆请天帝拨兵到人界荡平四方妖魔,并将女娲所遗留下来的五彩石交与在下堵住地窟,还万民一个太平盛世。”

“好一个太平盛世!不过,”天帝话锋一转,“恐怕寡人帮不了姑娘。天兵天将皆是用来守护我天宫安危之用,无暇顾及其他;至于女娲炼石所遗留下来的五彩石虽然是在天宫,但其为藏宝阁中的重要物件,决不可外借!”

“天帝,你岂能这样说!”皓月闻言,浑身一震,“枉你为六界之主,竟置万民生死于不顾,你有何颜面面对他们!”

“听姑娘的意思,似乎对寡人有诸多不满啊!”天帝冷笑,“怎么?降妖除魔玩腻了,在人界闹够了,就想来诸神,造次天宫么!”

“我且不与你争辩,你既不肯交出五彩石,那皓月就造次了!”

一时间整个天宫乱作一团。天帝冷眼旁观,只语未道。

皓月顺利地便抢走了五彩石,得手后,她片刻也未迟疑,当即赶到北海将五彩石投向地窟。五彩石落地生根,想来这洞不会有重见天日之时了。

千珍还未来得及欢呼,却发现天帝竟赶了来!身披戎装,手持利剑,头戴帽盔,分明就是来兴师问罪了!

皓月淡淡看他一眼:“在下为天帝积了功德,天帝不思感激便罢,如今此举是何用意?”

“感激?哼!”天帝冷笑,一脸的残忍,“那些人类的死活与我何干,他们只是戏台上的傀儡!而你,竟敢破坏寡人的戏台!”

皓月闻言,刚刚平静的心再次被激怒,她狠狠吐出几个字,“无——道——昏——君!”抬剑指向他,“留的不如杀之而后快!今日皓月便为天下百姓除掉你!”

“大胆天外来使私闯天庭盗走五彩石还重伤我天兵天将,现在又对寡人无理,你也该被拿下问斩了!”

千珍这辈子也忘不了那一天,如果知道结局,她肯定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来留住那个人灿若星辰的双眸和温暖的歌声。可是,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以为内结局已经注定,她的立场,仅仅的一个局外人。

天帝临死之前,狞笑着对皓月道:“你也快死了,你我不过是两败俱伤!”

在他魂飞魄散的刹那,皓月突然道,“我没输!我达成心愿了了,我没输!”

皓月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倒下。千珍急忙去扶她,不料伸出的手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在冰冷的地上。她只是个局外人,永远也左右不了剧情的发展。

气息渐弱,身体亦开始稀薄起来,她即将魂飞魄散。手中的玄冰剑似是有所感应,微微颤动两下,突然挣脱她的手飞下人间!

皓月虚弱地喃喃道:“阵法,起作用了……”

千珍急得直抹眼泪,这么好的人,怎么可以死?

皓月望着九天之外的某一处,眼神开始涣散,不停地自言自语:“尊者大人,月,回不去了。您一定是在怪我吧,明知命中有此劫,却还是执意到此,结果弄得这么狼狈。

“对不起,月忤逆了您。杀天帝,惹出这么大的祸端,损了您的名节。

“尊者大人,即使身居六界之外,也难逃命中之劫,这也是注定的。

“尊者大人,月,会一直地守望……

“请您……”

“月!”

看到皓月的身影完全消散,千珍绝望地喊着她的名字。却是眼前一黑,什么意识也没有了。

皓月竟然是这样死的,事实,是这样的不堪。

仿佛又看到她死去时的样子。

“月……”

那么无助,那么悲伤。

“月!”

千珍喊着她的名字,缓缓睁开眼睛。好强烈的光线,忍不住皱眉,抬手覆在眼睛上,待适应后,才坐起来。这里是……茫然四顾,才发现已回到了六界之外的樱花林里。

周围很安静,没有蜂鸣,没有鸟啼,连风吹过的声音都能听到。千珍静默地站了许久,闭上眼睛,怀念着那叫皓月的女子。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她的声音,她在唱歌,唱着那首千珍初次见到她时的歌,心怀大志。

和风拂过耳畔,樱花还在不停飞舞。林中深处的雾气明明灭灭,不时传来阵阵女子的笑声,应该是她们在无忧无虑地摘花吧。

呵,无忧无虑啊。

千珍睁开双眼,令觅路径向林外去了。她想去宫殿,想去看看那位尊者大人。她想知道,那位神通广大的尊者大人是否知道皓月已经罹难;若是知晓,他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是否有悲痛。

才刚走到门口,却被里面激烈地争吵声,进去才知道,竟是皓婴在与尊者。

“尊者大人,我是一定要去的!”

“婴,你……你怎就这般不听话!”尊者厉声道,“早已跟你说过了,绝对不许你去六界!怎么,连我的话的偶不听了!”

“尊者大人,为何就不准我去!我要理由,我要一个能接受的理由!”

“你乃六界之外的人,六界凡尘之事莫要插手!”

“那月呢?尊者大人,那月呢!”皓婴跪在地上,仰头望着尊者,一脸悲愤,“一万年前,您为何要准月去六界!”

“那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尊者厉声喊道!

一万年前?千珍诧异,难道,又穿越到了一万年后的六界之外了?她静默,有什么区别,反正她不过是局外人,看完这场戏,便会回去了吧。

一场悲伤而让人刻骨的戏。

“那是我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啊。”尊者又重复了一遍,截然不同的语气,充满了哀伤和叹息,仿佛这原本藏在他心底多年的一处旧伤,如今被人生生地将痂揭了起来,痛得难以自持。

“对不起,对不起尊者大人,婴不是有心的。对不起……”皓婴哽咽着,泪流满面,“月的死,我也很难过,可是……”

“婴,不必自责,我什么都知道。”尊者抬手覆上她的头顶,安慰,“六界之外的人根本就不该插手六界之事。一万年前,天下众生陷于那样的境遇中,月又苦苦哀求,我无奈之下才答应。可成全她的后果,却是害她丢了性命,落得神形俱灭的下场。我当初就不该让她去啊,六界凡尘本就不该涉足的。”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怕我出事。当年月去六界时,不凑巧碰上昏君,才落得那样的下场。而今不同了,当今天帝施以仁政,治理有方。若非他对魔族一类太过仁慈,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神魔之战了。魔族偷袭天庭,仓促应战,天庭已是连连败退,若不助天界,天下迟早落入魔族手中,届时万年前月的努力便付诸东流了!尊者大人,请您三思!”

“婴。”尊者叹了口气,“你跟月一样,都很会说服人。只是,你二人的性情不同。若是我不让月去,她最多也只能暗自垂泪;可是若阻止了你,婴,大概你会私自离开吧。”

皓婴热泪盈眶:“尊者大人……”

“去吧,带着银晢和绿也一起去。”尊者捧起桌上的碧色乌龟交到她手中,凝视片刻,“不过这次,不要再跟天界扯上太大的关系了。”

“婴知道。”

“你先去时空镜前,我有话对银晢说。”尊者吩咐完,并且看皓婴离开后,才转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银晢。

“银晢,你今天的话格外少。”尊者俯下身,抚摸它的皮毛,“由是刚才我们的话勾起了你对月的思念吗?还是,你不想去六界。”

“月,她是个好人。”银晢喃喃,忽然喊道,“为什么还让婴去六界,难道月的例子还不够吗?你就这么想让她们一个个地离开你吗?你就这么忍心吗?尊者大人!”

“银晢,你想多了啊。”尊者似是很无奈地摇了摇头,“有很多事你根本不明白,月和婴是我最喜爱的孩子,我怎么忍心她们去送死啊。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无奈,这便是命。每个人命里都有劫数,逃得过最好,逃不过也是没办法的。

“银晢,去吧,去六界看看月在的那个地方。”

天帝正坐在正殿的青玉案后,单手拄着头,指尖不停地敲击着椅子。如今魔界在其魔王轩皋阆的带领下,对天界步步紧逼,其目的已经昭然若示,就是像取代天界在六界中的地位!

恨恨地一拳砸到桌子上,这群不知感激的东西!当初就不该对他们那么仁慈!

他抬眼看着桌子上方才递来的战报:三石林已被攻破,我军伤亡惨重。魔君主帅轩皋阆本事卓绝,我军无人能及。

轩皋阆,好一个轩皋阆!

半个时辰后,外面又递进来一份战报,居然写着一个“捷”字!天帝迅速打开,看罢眉头却未放松。

捷报上的意思是说,不久之前,一道白光划破天际,直坠魔军大营,之后战场上的魔军纷纷退散,开始逃跑。他们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魔军大本营受袭,而且仅仅是被一个人所逼!

天帝喃喃道:“天外使者吗?天界竟然已经虚弱到,要再次依靠外界的力量了……”

天界的确是有救了,但是……太不光彩了。

不过,也的确该反攻了!

天帝命人紧紧盯住那位天外使者,不管她有任何行动都来禀报。比如,她今日独闯魔军大营,本来势如破竹,却未轩皋阆所阻,不得不暂时离开;皓婴再闯魔军大营,搅得魔军一团乱,还重伤了魔军的六位亲王;皓婴约魔君,两天后决战三石林……

时机到了,就是现在!

皓月约轩皋阆在三石林决战,承诺这将是最后一战,赢了魔君便退兵,输了她愿奉上人头,再不理会神魔之战!

而决战当日,天界在魔军群龙无首,而且六亲王又受伤不能坐镇指挥的情况下,突发猛攻!

这是千珍第一次亲眼看到所谓的战场,的确危险又血腥。这一刻,她又不禁庆幸起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了。而父皇指挥千军万马的英姿,的确光彩万丈,带着王者的霸气和不屈。

银晢背负着小小的绿也就站在天空的最高处看着,并不参与,千珍也一直站在他们身边。

战场西边的三石林,正是人界与魔界的分界线。三石林的西坡上,种满了魔界的圣花——月华瑶,跟六界之外的樱花林里的一模一样。而此刻,在这里的花丛之上,皓婴正在与魔君轩皋阆苦苦战斗。

一招一式,毫不容情。她用着尊者大人赐予的玄金剑,跟面前这个强悍的男人已经打了整整半天了!高手对决,容不得丝毫马虎。可是她分心了,忍不住看了一眼这里的月华瑶,竟觉得与六界之外的一样美好。

“铮”地一声金铁相击,皓婴的剑被震飞了出去。同一时间,她摔倒在刚才还在身下的这片花丛中。

魔君的剑指着她,人就站在三尺之外。

一脸的悲愤,一脸的不甘,一脸的羞恼。那般尊贵的天外使者,那样骄傲的女子,哪能忍受这样的耻辱!她狠狠地咬着牙,猛然抓起落在一旁的玄金剑,刺向自己!电光火闪,一道白光铮然击落了将要取她性命的长剑。

丰神俊朗的魔君无奈地摇摇头,一脸怜惜地望着她,目光沉毅。惶然抬头的女子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失声痛哭。

“起来。”轩皋阆递过去一只手,淡淡道,“你若是不服输,咱们可以接着打,我奉陪到底。像你这个样子,输了便要自杀,若是人人都学的话,这天地间恐怕已经不剩下几个剑客了。”

皓婴抬起头,双目盈泪地望着他,模糊异常。

“想通了吧。”魔君的手依旧伸着,眼光却柔和了许多,“那就赶快起来。”

皓婴只是只是仰头看着他,依旧不动。

“不用我帮你?”轩皋阆抽回手,转身便走,“那告辞了。”

“站住!”看到他闻声站住了,皓婴才别扭地挤出几个字:“我脚扭了!”

回头,魔君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女子,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就在这两人打斗的期间,天界已经将魔军大营一举拿下。天界之中,议事殿内威严庄重。

“我军此番大获全胜,将魔族叛贼赶回了七魔域,如此很好。但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如今的主要任务便是要众仙合力,抓住始作俑者,魔君轩皋阆!限期五日,不得有误!”

“得令!”

这战争应该很快就能结束了吧,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把我送到这个时间到底是为了什么?千珍如是想着,却见银晢和绿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停地向地面观望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她这才意识到,皓婴已经三天没有露面了,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银晢和绿也已开始不停地转悠,银晢走走停停,时不时地嗅一下。千珍耐心地跟在它们后面。

月华瑶,原名月华琼瑶,代表着心底最深处的思念。月华、琼瑶,皆是难得之物,越是难得月引人不舍,这花犹如月华与琼瑶的化身,美好、悲伤而让人心生怜爱。

传说这花是魔族的圣花,但六界之外也有种植,尤其是樱花林深处。这花也是皓月的最爱,所以皓婴在皓月去六界无暇打理后,便一直在替她照顾。她对月华瑶,也算是熟悉得很了。

自魔君救下自裁的皓婴后,两人就一直呆在这里。皓婴问过他为何不回魔军大营,不担心吗?

轩皋阆只是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轩皋阆照顾着受伤的皓婴,无微不至。两个人一直在聊天,更是说了许多不可能说的事情。

皓婴知道了轩皋阆已经成亲,还有一个儿子。他在魔族为王,受魔族子民爱戴,他不喜欢战争,只想守着自己的疆土,跟妻子和孩子平静地度过一生。可是,天总不遂人愿。

“我妻子叫天月,她秀外慧中,温柔体贴,是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只是,前些年为了生下我们的儿子,难产而死。”轩皋阆嘴角轻轻勾起,被月光映亮的双眸中有淡淡的忧伤,“不过,她会活在我的心里。”

皓婴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偷偷地瞥了他一眼,看到了他脸上的哀伤,也没有错过最后的那抹凄楚的笑容。心中忽然隐隐作痛。自己竟不知这个魔族的君王也有这样的一面,他也会难过,他竟有这样的过去。他的妻子,定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了。

很,羡慕啊……

忍不住,转移话题:“那你儿子呢?”

“他是个很听话的好孩子,从小就不哭不闹,一直在魔宫里,说会等我回去。”

“是吗?真好啊。”无话可说,皓婴随口应了一声,连自己都未察觉到,声音里满满的苦涩难耐。

“婴。”

“嗯?”想不到对方会这样唤自己,皓婴一时间有些诧异,魔君并不在意,只是问道,“你的脚好了吧?”

“嗯。”

对方不再发问,皓婴轻轻吐了口气,仰头望月,满目迷茫。

为什么会这样?苦苦求了尊者大人那么久才来到六界,助天庭灭邪魔,可谁想竟会遇上这样一个魔君。亦好亦坏,该杀或不该杀,如今都已分辨不清楚。而且,就算真的要杀,也下不了手了。

这样的感觉,这样的感觉……皓婴忍不住搂紧肩膀,怕是爱上他了……吧。

“阿阆!”皓婴收回视线,低下头,唤身后的人。这么亲切的叫法,不觉间就滑出了嘴,“我想跟你说句话。”

“什么?”魔君听了这个称呼后,并没有吃惊,而是一脸温柔的笑意,轻轻回首,看着白衣女子下垂的脸,“怎么了?”

话到嘴边,却摇摇头:“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妖孽!”一声厉喝当空劈下,生生惊醒了两个尚自沉思的人!

闻言大惊,霍然起身抬首,便见无数天兵天降凭空落下,正把二人围在中间。

“大胆魔君轩皋阆,竟敢挟持天外使者,今日我等奉天帝法旨特来捉拿你。明日午时,斩妖台行刑,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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