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为民是三天前送他父亲来医院的。
他本来很少回家,原因是单位领导看他胆子大,又没娶媳妇儿,所以把晚上看大门的工作让他兼了。为的是他能多挣一份钱。
看火化炉本来工资就高,现在又多挣了一份,自然在他们“火葬一族”的圈子里,也成了一个人物!
这不,有人向他提亲了!
提亲那人是张为民的同事,女方就是这个同事的姐姐。
这女人是个小寡妇,怀孕的时候,丈夫在河里游泳淹死了!后来她生了个女儿,独自把孩子拉扯到四岁。
老张晕倒的那天中午,正是张为民带着这个他的“初恋情人”,回家让父亲看看的,没想到正好赶上父亲昏倒在地!
他这三天一直守在ICU特护病房的门外,白天在楼道的台阶上坐着,晚上就向院方租个折叠床,在距离病房不远的地方睡觉。
头两天他不敢睡,一直担心着父亲的身体状况!两天过后,人熬的好像个熊猫。
有一个也是患者的家属,无聊的跟他聊天,告诉他不用担心,一般ICU里两天没有医生找他,那基本就安全了,再过几天就会转普通病房了。
他得知这个“常规常识”后,也是安下心来。致使他老爹被人拉走准备拆零件儿了,他还睡的昏天黑地的!
张为民是被齐敏慧给踹醒的!睡得太死,齐敏慧用尽了所有办法,最后才不得已踹他的。
齐敏慧等张为民的迷糊劲儿过去,便把他老爹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
手术室内,老人张援朝已经知道了这些人要对他做什么,但他依然动不了。
不过,他已经找到了灵魂契合身体的方法,这方法还是从嗅觉和听觉上摸索来的。
两个眼科专家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钱儒明看着老张微微起伏的胸口,想了想,还是问高艳婷:“高院长,用不用麻醉?”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击打在了吕明的心头。
没错,就是吕明,钱儒明这句话相当于点醒了他。他决定,哪怕是丢了这里的工作,也要拦住这台手术。
高艳婷等的早心烦了,她准备给儿子明天一早便安排手术,这老头儿的角膜只要不拿下来,她心里就不踏实!
“麻什么醉?人都已经死了,还用麻醉吗?快动手!”
高艳婷平时是就是一副女强人作派,但也不失些许优雅,如今天这样近乎于歇斯底里,这几个人还真没见过!
“不行,张援朝还活着!这手术现在不能做。”吕明这句话也是喊出来的!
钱儒明本来见高艳婷急了,就准备马上动手,但他被吕明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喊的,又不敢动了!
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高艳婷怎么会让一个小小的吕明喝住,她疯了一般向吕明扑过去,把吕明推到了墙角。
高艳婷一米七的个子,身材丰满且匀称,平时又热爱运动,什么瑜伽、游泳、健身,都是她闲暇时的必修课!
而吕明,则是个细胳膊细腿,他一心只钻研与医学有关的知识。运动这两个字,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他被高艳婷推到墙角,竟然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吕明,你什么意思?人都死了,你却要阻止,你想让我儿子瞎一辈子吗?老钱,你还等什么呢?”
吕明眼看着钱儒明就要动手,忙喊道:“老钱,不能动,你这是杀人,你想……唔唔!”
吕明的嘴被高艳婷给捂住了!
“老钱快动手,别听他的。我说你愣什么神呢?想什么呢?”
高艳婷本来见钱儒明已经准备下刀了,但突然停住了。她这里死死的推着吕明,根本没办法过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钱儒明之所以停下来,是因为他正要动手的时候,张援朝睁开了眼睛,并且直勾勾的注视着他!
不过他并没有放下器具,而是观察着这个张援朝,或许他这是即将咽气的征兆呢!
高艳婷焦急的想办法,她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左右一看,发现王诗贤竟然已经退到了门口,眼看着就准备开门了。
“王诗贤,你干什么去?”
还没等王诗贤说什么,就听钱儒明所站的方向,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说话声:“你敢动老子一下,老子会让你牢底坐穿!”
这句话说完后,这里的人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人家本主醒来了,谁还敢动刀?
钱儒明尴尬的放下了手中的器具,他已经听出了什么意思。
王诗贤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内幕,他不清楚!但他钱儒明绝对是被那婊子骗来的,幸亏没造成事实,不然还真会坐穿牢底!
高艳婷此时已经放开吕明了,但她还不甘心,也还有一丝侥幸心理。
那个张援朝说完话就没坐起来,为什么?说明他不能动弹,现在也只剩下说话的能力了。
别看他说话铿锵有力的,对于行医十几年的她最清楚,这是“回光返照”,说不定过个几分钟就死了!
高艳婷也看见钱儒明怒视她的眼神,可那又怎样呢?走了张屠夫,就非吃带毛猪?这不还有王诗贤嘛!老娘能是你王诗贤白睡的?
正在这时,“嘭”的一声响,手术室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走进来一个身体结实,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
“谁敢动老子的爸爸,老子就把他塞到火化炉里烧了!爸,没人动你吧?”
来的正是张为民,他已经站到了手术床的旁边。
吕明心里感叹,到底是父子俩,连说话的语气都一样,都爱给人当老子!
手术室的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响。几人回头观看,进来了三个警察!
高艳婷再也没有了一点儿侥幸心理,她知道自己完了,令她疑惑的,是谁报的警?来这么快!
警察问明了情况,直接把高艳婷、钱儒明和王诗贤三人带走了。并且嘱咐吕明,明早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吕明看着三人被带走,走到用不善的眼神看他的张为民身边,说:“你爸可能不行了,你看是回家?还是在医院等着?”
说完,他又把嘴贴到张为民的耳朵边,轻声的说:“老头儿回光返照了,准备安排后事吧!”
吕明凭他多年的行医经验,这张援朝老爷子现在的样子,绝对是“回光返照”!
这时,老人张援朝睁开了眼睛,对着没了主意的儿子,说了两个字:“回家!”
……
老人是医院派救护车送回来的,随车人员用担架把他抬回家,放在了床上,这才都走了。
张为民送走医院的人,关住门,正准备走过来探探他老爹的鼻息,只见他爹麻利的起床下了地,说:“臭死了,我先洗个澡!”
说完,便进了卫生间。
老张是在救护车上真正能动的,那个时候能动也没必要动了,不如这样低调点好!
张为民在外面听着“哗哗”的水流声,这才反应过来,他心想:“这回光返照就是厉害,还能自己洗澡?”
“爸,我帮你吧!”
“不用,快洗完了。”
老张从卫生间出来,儿子张为民震惊的盯着他,最后憋出一句:“不愧是回光返照!再往回多照点儿,比我都要年轻了!”
老张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的问:“什么多照点儿?啥意思?”
张为民大大咧咧的说:“没事儿爸,我也想开了,您也想开点儿!人就是这样,生老病死的,您就说吧!咱装老衣服是要复古的?还是西式的?还有葬礼,您说吹鼓手班子请两波行不行?不行再来个戏班子,您放心,儿子现在能挣!”
老张气的,抬腿踢了张为民屁股一脚,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东西?你这是盼着老子早死啊!”
张为民委屈的说:“没盼您早死,这不是赶上了吗?您放心,最后那一程,我会亲自动手烧您的!”
说到这里,张为民想起了小时候,他老爹对他如何如何好的情景,不由的“哇哇”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