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上京城
守孝期已过,布满整个京中的白布被瞬间摘除,接下来迎来的,便是准备帝后大婚仪式,咸阳殿中,从一品司空戚承安兼任礼部尚书一职,他拿出一份拟好的奏折呈给昭帝,上面都是帝后大婚的各项事宜。
昭帝厉闫轻描淡写地一扫而过,说道:“一切就由司空大人安排了。”
戚承安微微一愣,然后拱手应声道:“是,陛下。”
“有本启奏,无事退朝。”厉闫说道。
众位大臣低头面面相觑,自太子登基之后,不算太平盛世,倒也是平静,虽然之前有燕国复国之意,但新皇后已然将城池送还给云国,此事便不再有人提及,现在坐在朝堂之上的昭帝,已经不是当年初入皇宫的嫩头小子,他脸上威严的神情让人高不可攀,更加不敢揣摩其真正心意。
下朝后,厉闫身旁的小太监低声唤道:“瑞王殿下请留步!”
厉昶停下脚步,转身神色凝重地向小太监微微低头道:“何事?”
小太监微微一笑道:“陛下口谕,瑞王殿下已许久未见太后娘娘,再过不久帝后大婚,体恤瑞王殿下和太后娘娘母子情深,今日进宫面圣,便可去长乐宫看望太后。”
厉昶微微一怔,一时不解厉闫的用意,只道:“多谢陛下体恤。”
小太监躬身行礼,便引厉昶往后宫走去。
朝臣们相继离开咸阳殿,门外众人一阵唏嘘,有人说:“没想到啊,新皇登基,竟让瑞王母子得利,真是猜不透啊!”
戚承安微微皱眉,这真的是恩典吗?
又有一位大臣唉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没看到新皇登基,有些个老臣也相继辞官了?”
这指的便是大监莲玉。
“可不是啊,看上去新皇对我们这些个两朝元老没什么,但大监一离开,我们就感到了新皇的手段了,以前啊,还是小看了。”一个白胡子老臣缕着胡须说道。
一行人不约而同地叹着气,感慨着前途堪忧。
戚承安一直紧拧眉头,站在咸阳殿外许久,他转过身看着偌大的咸阳殿,以及消失的瑞王的身影,昭帝、瑞王、永王,这三人从先皇在世时就一直争斗不休,最后仍旧是太子登基,那瑞王和永王之前的部署和谋划就真的付诸东流?他们会甘心吗?
“司空大人。”一个声音响起。
戚承安侧目看向声音的地方,看了眼后嘴角一勾,躬身行礼道:“侯爷。”
“你我是儿女亲家不需要这般。”顾鹏泽轻轻抬手道。
戚承安心里一阵冷笑道:“礼不可废,更何况这是宫里。”
“司空大人,自非非嫁入侯府,你许久也未见过自己的女儿吧?”顾鹏泽意有所指道。
戚承安波澜不惊,欠身道:“侯爷真是说笑了,如果非非在侯府里过的不好,我作为父亲自然是知道的。”
“司空大人真是会说笑,现在非非可是我们侯府的功臣。”顾鹏泽嘴角轻轻一勾道。
戚承安几不可察地微微眯起双眼,在新皇登基后,所有人的面具开始慢慢揭开,璟珩侯顾鹏泽他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等帝后大婚,下官届时也能见到非非。”戚承安说完便拱手向顾鹏泽行了礼离开。
留在原地的顾鹏泽眯了眯眼,看着戚承安的身影,嘴角轻轻一勾,一个黑衣人来到他的身后说道:“侯爷……”
顾鹏泽抬起手道:“不急,他现在还有点用,或许他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定位。”
“那戚非非……”黑衣人微微拧眉道。
“她更动不得,以为本侯不知道计心瑶刻意来上京的目的?”顾鹏泽冷笑道:“不过,还真是没料到辰皎竟会在意。”
“侯爷的意思,祖龙明白了。”祖龙低头道。
顾鹏泽摸了摸拇指上的玉扳指,转身问道:“皇爷那里如何了?”
“侯爷不必担心,鬼医一直跟着,皇爷已经在榕城了,龙影草势在必得。”祖龙说道。
“也该是时候了,等皇爷回京,厉家的皇位也该动一动了。”顾鹏泽看了看咸阳殿高高在上的龙椅。
祖龙也一同望向空空如也的皇位,眼前出现了如玉的段世墨身穿龙袍的样子,一脸欣慰,他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长乐宫
瑞王厉昶由小太监引路来到长乐宫,在宫门外,厉昶深知后宫的诸多事宜不同于先皇,他停下脚步,只道:“请公公通传。”
小太监看了眼恭敬的瑞王,心中冷笑,点点头,躬身道:“请殿下在此等候片刻。”
厉昶微微点头,看着小太监进入长乐宫禀报,他心里百感交集,以前父皇在世时,他只需跟父皇说一声就能堂而皇之的进出后宫,面见母妃,然而如今……他自嘲地勾唇,虽贵为瑞王,却也不过是个摇尾乞怜的狗罢了,厉闫,你赢了!
不多时,小太监迈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向厉昶行礼后,将其引进殿内,一个太监高亢唱声道:“太后娘娘驾到!”
自厉闫登基之后,应该成为太妃的德妃竟然出乎意料之外的变成了太后,厉昶看着众星揽月的母妃,他一甩衣摆跪拜行礼道:“儿臣参见太后千岁。”
太后心疼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厉昶,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小太监轻轻咳嗽一声,太后回过神,她斜眼瞥了瞥身侧的小太监,心道:这是皇上安排的会面?他想知道什么?
小太监侧身行礼道:“太后娘娘,陛下知您想念瑞王殿下,下朝后便让奴才将殿下引进长乐宫与太后见面,届时帝后大婚,太后娘娘还得为陛下和新皇后主持婚礼。”
“嗯,哀家知道了。”太后心里阵阵发冷,小太监知道他们母子之间有些话是当着众人面说不得的,他临走前将宫中的宫女太监带出殿外候着。
厉昶这才起身,母子终于见面,太后顾不得什么礼教,流着泪抱着亲儿,想要大哭一场,却深知门外守候的人,双肩不停抽动,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厉昶怎么会不知母妃心里的苦,只能安慰地抚着她的背。
晌久后,太后算是痛哭一场,心里也畅快了些,厉昶扶着太后坐了下来,母子二人才开始真正谈心。
“母妃现在可好?”厉昶最担心厉闫会对母妃下手。
“你不必担心,还好你是个让人放心的,也知道很多人情世故,今时不同往日,虽然陛下尊我为太后,你如今又册封为瑞王,但我们更是风口浪尖,你切记不可妄动。”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
厉昶微微点头,如今的他明升暗降,又如何能像以前父皇在世那般不可一世?还得夹着尾巴做人,不若如此,一点错漏恐怕就会招来杀身之祸,此刻他不为自己做想,只为身处危险之境的母妃,她的一生都关在了皇宫的牢笼之中,曾被父皇宠爱过,尊重过。
今非昔比,他又如何为母妃争取最大的利益?
“帝后大婚,我想过一件事,不知你是否也一样?”太后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厉昶顿了一下,看着母妃,幽幽开口道:“母妃是想说容太妃的事?”
太后轻轻点头:“厉家皇帝一旦入土,都会有一个要陪葬的人,之前我和容妃都不担心的,是因为芷阳宫的宛妃,可不曾想一年前竟……现在我想的是,新皇一直没有将陪葬名单放出来,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母妃,”厉昶郑重其事地看向太后,然后发现门外有人正贴耳偷听着,他咬了咬牙,对着太后耳语道:“我听说陛下要殉葬的人选是容太妃。”
太后惊呼道:“容妃……”
“嘘!”厉昶赶忙噤声阻止,并向着门外走去,太后赶紧捂着嘴,直到厉昶向她走过来,才算放心,说道:“如今连我这里都布满了眼线。”
“母妃,我知道你很难过,但请你忍一忍。”厉昶似乎另有打算。
太后抓紧他的手,摇摇头道:“我现在只盼你平安一生,不需要再有其他的动作。”
“母妃放心,这一次不会了。”厉昶暗自下定决定。
太后心知他不安于市,只叹了口气道:“日后你不能随意进出后宫,做事切不可强出头,以免错漏百出。”
厉昶点头,他知道母妃心疼他,但如今形势已刻不容缓,当年他有意向段凌风靠拢,现在不知还是否管用,看上去段凌风自一年前提剑杀伐,到底厉家不敢对将军府如何,这说明了段凌风不管在或不在,段家的根基甚稳,就连父皇也不曾多言半句,而且他早有所耳闻,段家有决断厉家皇位的权力,虽不知真假,但事到如今,他只能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