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皎站起身,踏着缓慢的步伐靠近厉闫,眼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说道:“你好像对你所作的一切极为自信?”
“那时候的你不也是毫无察觉吗?”厉闫嗅到她身上传来淡淡的幽香,心里一阵荡漾。
辰皎笑了起来道:“是啊,当初为了保你进京,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但有朝一日,有人告诉我,在云国,太子、安王还有永王,其实是一样的。”
厉闫脸色微微一变,袖中握紧的拳头无不透露着他的怒火中烧。
从小到大,他除了是中宫皇后的儿子,根本没有可比之处,太子,哈哈……因为是皇后所出,他从小就被册封为太子,然而太子又如何?他跟厉昶,甚至厉旸有何区别?他们不过是父皇用来平衡势力的棋子。
母后在他四岁时离开了,他也不知道因何,他从小便能看得出父皇对母后的冷淡,以致于母后身故之前想要见一面父皇也没能如愿,当年他幼小的身躯微微颤抖着,他害怕母后的离开让他变得一无所有。
或许是父皇的良心发现,母后身故后,父皇便将他接回自己身边,悉心教导了四年,直到八岁那年,他被父皇送往蓬莱跟随周仙人学艺,原以为父皇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还派出了三大护卫之一的祖龙一路跟随。
直到有一日,从上京城传来的讯息,他的父皇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册封厉旸为永王。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他如同晴天霹雳,厉旸是谁?他比谁都清楚,母后当年为了稳定君心,不惜在容妃身怀六甲之时给其下毒,当时的容妃太过荣宠,以致于母后的后位岌岌可危,虽然容妃只是一个和亲公主,她的美貌、性情,以及父皇对她的宠爱,无不透露着深深的迷恋。
母后是六大世家景德江家的嫡女,她不可以输给一个和亲公主,下毒之事似乎被人早已知晓,父皇的及时出现让母后直感容妃的威胁。
后来,父皇竟然一改性情,对容妃之事也不再过问,容妃虽然顺利诞下厉旸,但厉旸从母胎里便带着残留的毒素,导致他从小就身体羸弱,再后来,容妃看破红尘,自甘遁入道门,不乏有好事之人提到了曾经那个以一把夙玉剑破万军,年轻时唯一一个能与战神段世墨以及武神燕华齐名的季云深,如今净月寺的玄嗔大师,与容妃未嫁之时的私情开始了一系列煞有其事的描述。
因为厉旸从小身体的残毒,父皇竟然答应了容妃的请求,由玄嗔带到净月寺进行医治。
他不能理解父皇的意图,外面的风言风语,更是没有令父皇改变主意,直到厉旸被册封为永王。
厉闫才深深明白,父皇这是在打中宫的脸,虽然厉闫一出生就被册封为太子,但身后没有强大的势力,他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从那一天开始,厉闫就开始远程操控上京城的一切,成为隐藏在暗处的下棋人。
“你来找我报仇?”厉闫长长舒了口气道。
辰皎微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道:“当然不是,至少你现在还不能死,啊……或者说你还没资格死。”
“羞辱我,你会觉得痛快些?”在厉闫心中,可能唯一对不起的人便是师父辰奕寒,至少他认为辰奕寒不过是个牺牲品罢了,所以对辰皎的愧疚当然也止于此。
“羞辱?”辰皎不禁笑了起来道:“你认为你现在有资格吗?”
厉闫忍下怒气:“那你的意思……是来跟孤拿回城池?”
“哈哈……”辰皎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一个笑话,戳中了笑点,摇摇头道:“说你聪明,在前半段你的确是有些脑子,可要说你愚蠢,也不为过。”
厉闫咬牙道:“你……”
“我来,不过是想跟你清算一下我们之前的账,再来,就是恭贺你即将新皇登基,我将会送你一份大礼!”辰皎缓缓道。
“大礼?”厉闫还在沉思之中,辰皎轻轻一挥袖,九把小飞剑尽数回到袖中,而碧凌和麒麟则倒在地下,全身布满了无数血痕,流血不止。
辰皎冷睨着他俩,说道:“最近本城主人逢喜事,酒喝的多了些,下手也重了些,不过,你们两个从一开始就不该是非不分。”
厉闫皱紧眉头,猝不及防地辰皎竟从袖中飞出一把小飞剑,厉闫反应迅速,腾空翻滚,一脚踢回她的飞剑,辰皎旋身一转,仅用两指稳稳接住了小飞剑,嘴角扬了扬,果然如此,好似心中一切的谜底全部解开。
辰皎淡淡一扫,只道:“但愿你能诚心待你的新皇后!”
厉闫不解她话里的意思,难道她来此只是为了那个皇后?
碧凌和麒麟受到重创,已经毫无战斗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辰皎如入无人之境的潇洒离去,虽心有不甘,但又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很强,九把小飞剑就已经将两大护卫重伤,潜入皇城更是如同自家后花园,想来,以她现在的武功,怕是上京再无敌手。
辰皎走出崇文殿,一路飞驰来到一片废墟,心中无比沉重,雪魑的用心良苦终于得到了实现,她深吸一口气,湛蓝色的眼眸带着丝丝的忧伤和感慨。
她蹲下身,手轻轻抓起一把石灰,一阵轻风拂过,随风飘散,就让这一切都随风而去吧。
当她正深思之时,一个几不可察的脚步声正悄然逼近自己,自从解开心魔,辰皎的武功突飞猛进,更有势头突破天境,再加上燕华送给她的武器,更是如虎添翼,她立刻旋身躲开,扇子横扫,却定睛看清那人的样貌,她立刻收回扇子的威力。
稳当落地之后,阖上扇子,直指那人道:“从庐州跟到上京,你究竟是谁?”
那人淡淡一笑,他不过是闲来无事在深夜里逛一逛,却不想有人竟一路飞身前来一片废墟的芷阳宫,更加没想到庐州一别,她的武功比起在庐州之时更是精进许多。
“我以为你能猜得出。”那人一脸失望的说道。
辰皎微微皱眉,只听那人又开口道:“你认为在这皇城内能够自由出入的又是什么人?”
“永王,厉旸。”辰皎饱含杀意的眼眸带着一丝警惕,当初他在庐州出手相救是为了什么样不可告人的目的?为了皇位?
厉旸勾了勾唇:“你来这儿是为了悼念雪魑吗?”
辰皎撇过脸,透过月光,一身红衣随风扬起,墨染的青丝半遮住她姣好的容颜,独留一双清澈的湛蓝色眼眸,带着淡淡的忧伤。
厉旸轻轻抬起手,却停在半空,她,遥不可及,更不可亵渎。
“你……去找厉闫了?”厉旸知道她来上京的唯一目的。
辰皎转过脸,冷冷地看向他道:“事到如今,你已经没有任何胜算去争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不属于我的?你确定?”厉旸沉声道。
辰皎面色平静如水,淡然地看着他道:“你争了这么多年,到最后也不过是徒劳无功,你确定还属于你吗?”
厉旸暗暗苦笑,她说的何尝不是呢?从他开始觊觎那个位置开始,他就不断地巧取豪夺,每走一步都是兵行险着,这样无休无止的争夺,他何尝不知道其中的苦涩和无奈?
他需要权力,甚至渴望权力带来的无上荣耀,他自认不是什么好人,但他可以说论起皇位,他当仁不让,他可以成为人人称颂的好皇帝,可即便他这样想,也不过是奢望,父皇的旨意已下,他已经被排除在外,更何况在庐州遇到她!
“你……记不得我了?”厉旸看着她恍如隔世的脸,当年还是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却口出惊人,回想起他总是忍不住的笑起来,哪里像个八岁的女娃。
辰皎略略蹙眉,她该认识吗?
厉旸见状不由得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说道:“你当真不记得在京郊的一处桃花林曾经出手搭救过一个男孩?”
被他这么一说,心里也回想着那段毫无必要的往事,那一年她大概八岁,来到这世间,她从小就开始给自己加强训练,虽然不知道这些到最后是不是用得着,但她当时心里有个想法,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落于人后。
再加上这个世间是以武论英雄,若是哪一天遇上高手,自然要过上几招,她不确定自己能够到什么地步,按照自己定下的计划,也不会差到哪里。
只是有一天,她正在自己的秘密基地上蹿下跳的掏鸟蛋,这算是训练后的解压运动,却听到一阵孩子的哭泣声,她静静地坐在树杈上,两条小腿晃悠晃悠的,只见那个男孩抱着双膝,哭声嘤嘤,似乎在发泄心底的难受。
“应该就在这儿附近?”稀稀落落的人声和脚步声正源源不断地向她的秘密基地而来。
辰皎略略皱眉,这男孩儿莫不是被人利用了?
又听到一个人说道:“真是怪了啊!我听到他在哭,就是找不着人?”
“谁说不是呢!这林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好像我们在绕圈圈,是鬼打墙吗?”另外一个人声音略有些颤抖道。
“算了算了,他肯定会回来的,便不要找了,不过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还能翻天了?”有人决定要放弃了。
其中一个公鸭嗓音直接喝道:“你放屁,就算不受宠,宫里丢失了皇子,陛下必定唯我们是问,别特么废话了,赶紧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