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便听说了郁安槐的死讯,听说死时心脏都空了。渡云再次来到那个小医馆,韩昭昭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里面,韩鸾已经被安葬了,韩昭昭背对着渡云莞尔一笑:“墨阁会怎么对我?杀我么?眼下我没有亲人了,也没有什么牵挂了。”韩昭昭看着窗外,思绪飘到了很远。渡云看着窗前的韩昭昭:“这么想死吗,我没想成全你。”韩昭昭有些意外,回过头来看着渡云,渡云勾唇:“我保下你,你可愿意为我所用?”渡云自顾自的到茶桌前为自己道上一杯茶:“我也没有亲人,我从来没有活的好过,眼下我想活的好些。”韩昭昭起身来到渡云面前:“你想要我怎么做?”渡云放下茶杯,将自己想要韩昭昭和自己回到墨阁的想法和盘托出。
韩昭昭沉思许久,渡云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准备起身离开:“我明日便回墨阁,若是你随我回去,明日辰时到城门口去等我。”渡云起身离开,韩昭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渡云慢慢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对追月说:“我自小在京城长大,可我一次都没有离开过揽月楼。我只知道京城繁华,没想到还有这般烟火气。”渡云看到摊上的小糖人甚是生动,买下两个,递给追月一支:“你对我这般忠心,这个是答谢你的。”渡云少见的露出微笑。追月接过糖:“就用一个糖人就够了?”渡云摇摇头:“你既然护我,那便是我的恩人,有朝一日我定会回报你,这算是定金吧。”说着渡云转身,却不想撞上一个小孩。
那小孩跌坐在地上,看着五六岁的样子,粉粉嫩嫩的如同一个小团子一般。渡云蹲下身,那孩子看到渡云脸上的红斑竟哭出了声。渡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追月看着渡云的样子有些好笑,拉起渡云,蹲下身去将手上的小糖人递给那小孩:“别怕,这个哥哥不是坏人。”说着将那小孩子抱起来,拍干净尘土,那小孩吃了糖人也不哭不闹了:“这分明是个姐姐。”那小孩打量着渡云,追月有些讶异,渡云虽然身形娇小,但是这两年都是以男装见人,基本看不出渡云是个女子。渡云蹲下身:“怎么是个姐姐呢,要叫哥哥,你这小糖人可都还是哥哥给你买的。”那小孩看看糖人看看渡云,妥协一般的点点头:“那好吧,就当你是个姐姐好了。”渡云被人这般为难的样子逗笑了,揉揉人的脑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没人陪着你么?”小家伙认真的舔几下手里的小糖人:“灏儿是跟罗萃姑姑出来的。刚刚姑姑让灏儿在那等着,然后灏儿想吃小糖人。”
渡云扶额:“小家伙,你知不知道,这街上有好多妖怪,就喜欢吃你这样白白嫩嫩的小孩儿。”渡云吓唬着这小孩,谁知那孩子摇摇头:“骗人,娘亲说了这世上没有鬼怪。”追月看不下去了,蹲下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哥哥送你回家去。”“我叫景灏,住在那。”小家伙脆生生的回答,手指指向皇城的方向,渡云皱起眉头,这是当朝的大皇子,端贵妃的儿子。追月看着渡云,一下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端贵妃是皇帝的宠妃,据说是攻打君夏时郁子潇一见钟情的女子。郁子潇为了她散尽妻妾,除了那位病重的皇后,后宫里只剩下这位贵妃。温于归给的资料里对这位端贵妃的资料少之又少,甚至名姓都没有。
如今孩子出现在这总归是个问题,渡云一下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拉起景灏的手来到七王府的后门,让追月进去将德初找出来。等了一会,渡云坐在后门的石阶上不停地揉捏人的小脸。小家伙也不恼,任由捏着吃着手里的糖人:“姐姐和我娘亲长得真像。”渡云刮了一下人的鼻尖:“说了叫哥哥,等会不给你吃小糖人了。”小家伙根本不理会,专注吃着手上的糖人。
德初走出王府便看到了软软糯糯的小人儿倚在渡云的怀里,一眼便认出是大皇子景灏,恭敬的称了声大皇子,便将渡云拉到一边:“你从哪里把他带来的?”渡云道:“他自己一个人在街上,我怕他出事。他说是罗萃带他出来的我想大概是......”德初没等渡云说晚便打断了她,眼下渡云就要离开,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先进去吧,我马上安排人把他送回宫去。”渡云闻言回头看着坐在台阶上吃糖人的小团子,恋恋不舍的走回府里。虽然只是在资料里看过大皇子的信息,如今见到了面竟然觉得这孩子有几分亲切。
景灏看着渡云离开,含着小糖人冲着德初笑,德初伸手摸了摸小团子的脑袋,连唯一的皇子都出了宫,看来郁子潇已经察觉到郁安宁的动作了,看来风云巨变也不远了......德初叫来人,将景灏抱上马车,景灏拉住德初的手:“那个姐姐不来送我吗?”德初心下一惊,赔着笑脸:“那有什么劳什子姐姐?您不是两个公子送回来的吗?”景灏皱起眉头,认真的问道:“明明是个姐姐,你们偏要说是个哥哥,姐姐和我娘亲长得这般像,我还能认错吗?”德初一听,急忙道:“成成成,您说是个姐姐就是个姐姐,您可不能拿端贵妃比啊。我们这般低贱的身份,怎么能和贵妃娘娘比。”说着将景灏直接送进马车里,吩咐人好生的送回宫里就说是下人在集市上遇上的。
渡云又是一夜未眠,德初又来交代了许多,言下之意就是希望从渡云能在墨阁好好地保全自己。这个任务算是圆满结束了,可是自己也得罪了温琳琅,虽说自己的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世,可是温琳琅是吴媚儿的女儿,吴媚儿在渡云心中留下的痕迹并不浅,如今还开罪了温琳琅,怕是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温琳琅如今身子每况愈下,洛丹红的毒性深入肺腑大概也已经无药可医,韩昭昭能拖住一时是一时,这也算是她对吴媚儿报的养育之恩了。
这是个寒夜,无风无雨却寒的刺骨,仿佛是大战将至前的压抑,郁安阳站在渡云的院子外,静静的观望着,想着那天晚上渡云娇小的身子缩在自己怀里的感受,想着渡云脸上那块红色的胎记自己也不觉得难看了,然后自嘲的笑了笑,莫不是自己真有龙阳之好?摇摇头,明日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要离开了,自己心里竟然还有几分舍不得。但是郁安阳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只是借助墨阁的力量,和墨阁的接触自然是越少越好。郁安阳想着自己哪日还会再见到这个少年,大抵是见不着了,深深的看一眼渡云的房间,便转身离开。
第二日卯时追月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行囊,渡云也起身,德初并没有再出现,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与渡云再有接触,等两人离开有些许时候,才派遣下人去问候,最后自然只取回了一封说“不便叨扰,望一切安好”的信件,郁安阳流露出不舍和惋惜的表情,在德初眼里自然是半分真的颜色都没有,但是在郁安阳心里,几分真几分假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渡云和追月在京城里绕了好些时候,确认身后没人跟着才出了城,追月问渡云是否有实打实的把握确定韩昭昭会和他们走,渡云摇摇头,她不能确定,韩昭昭并不是一心求死之人,况且她从药王谷来即使回到药王谷,墨阁的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已经死掉细作的亲人,这会让太多的人身处被暴露的风险里。渡云赌的是韩昭昭对韩鸾的牵挂和,也是在试探韩昭昭是否足够的聪明。
等渡云追月来到城门外,韩昭昭已经在那候着了,渡云笑了,她又赌对了,韩昭昭笑了:“你既然救了我,纵了我替姐姐报仇,那你便是昭昭的恩人,理应报答。”渡云点点头,带着韩昭昭一同回了墨阁,韩昭昭有些疑惑:“我和姐姐长得一样,你为何不干脆让我顶了姐姐的身份?”渡云摇摇头不语,示意追月,追月会意道:“韩小姐太小看墨阁的细作们,韩鸾在墨阁也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细作,这次的任务出了这般大的纰漏,加上她的身份,一番拷打下来,怕是韩小姐铁打的身子也是撑不下去的,况副阁主手下的焱轩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韩昭昭脸色沉了下来,她已经能够预想自己进入的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渡云轻轻嗤笑一声:“怕了?你现在还有机会。”韩昭昭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啊。”
渡云垂下眸:“为什么?活着。像你这般的人,自小就不知道活着有多么的艰难,我要的活着,是要活的像个人,不用再苟延残喘得如同蝼蚁一般艰难。”韩昭昭默然一路上没有再多言。
回到墨阁已经是傍晚,绵冬早早就在院子外等着了,渡云带着韩昭昭一路上没有被阻拦就知道半道上的线人已经汇报给了温于归。绵冬安顿好韩昭昭便来替渡云梳洗,去除掉脸上的红斑,又变回了那张清秀的脸,绵冬细细的说着墨阁的事,渡云并不关心这些直到渡云听到关于温琳琅的,“副阁主因为初雪那日受寒,咳嗽不止,眼下已经起不来身,阁主心急如焚,私下寻医问药未果,听禀报说主子你带回来的是从药王谷出来的神医这才稍稍安了心,不曾阻拦。”渡云颔首,她心里自然清楚温琳琅眼下的情形根本不是寒气入体,也早已告知韩昭昭,“阁主还吩咐,让你梳洗用膳后带上韩姑娘去见他。”渡云颔首,闭上眼稍作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