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小姑娘在出生的那天家中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嬷嬷说从来没见过开的如此鲜艳的桃花。江家老爷喜出望外,给这个生在桃花灿烂日子的小姑娘取名为江桃。
江桃是被江家人宠着长大的,江家是那个小镇上最有钱的人家,江桃的母亲最擅舞,江桃每每见到母亲跳舞就会“咯咯咯”的笑起来,旁边的众人也会忍不住笑起来。江桃母亲会将她抱起说:“我们桃儿也喜欢跳舞对不对?以后娘亲教桃儿跳舞吧。我们桃儿是最好看的姑娘。”
每年春日里的斋会是整个小镇子里最热闹的时候,也是小镇子里桃花开得最为烂漫时。许多适龄未嫁的姑娘会在斋会上展示才艺,那才是每个姑娘真正关心的事情。
见到尘落的那日是江桃十二岁时,那时的江桃已经长成一个可爱娇俏的小姑娘,斋会那日江桃好不容易将身边的嬷嬷丫鬟甩开来到后山的桃林里。江桃一边吃着手里最后一块桃花饼,一边在桃林里穿梭,大家都觉得斋会上的桃花好看,可她江桃觉得这后山的桃花开得更加的精彩。江桃将桃花饼咽下,嘴里、鼻尖都萦绕着桃香。
江桃想起母亲新教的舞步,配上这开得精彩的桃林忍不住起舞。江桃心情大好,嘴角的笑也肆意。桃花灿烂,配上江桃肆意的笑脸,将远处听到声响而走来的尘落看的入了迷。
尘落是小镇寺庙中的一位师父,年纪轻轻但是已经看破红尘,斋会热闹在尘落眼中不免有些喧嚣,便来到后山的桃林中清净,不想看到在桃林中翩翩起舞的江桃,这一眼便入迷了,一脚踩在掉落的桃枝上。江桃听到声响收了身姿看到是个和尚便“咯咯”的笑出声:“小师父觉得我跳得好看吗?”尘落规规矩矩的冲江桃行了礼:“小施主的舞姿绝妙。贫僧开始还以为是桃林中的桃妖现了身。”江桃一听便笑的更欢快了,她自小便喜欢别人夸赞自己。
“小师父也长得好看极了。”江桃笑着说“小师父怎么不去斋会?我方才看到许多师父正在斋会上呢。”尘落伸手将江桃头顶上的花瓣摘下,只是这一个动作江桃便有些红了脸。“斋会太热闹了,贫僧不喜。”江桃回过神,不知不觉的接起话:“我也不喜。”
尘落见天色也不早了,想想斋会也快结束了,便朝着这小姑娘伸手:“江小姐,贫僧送你回去吧。”江桃怔怔的看着桃林间这个清秀僧人的脸,将手放在尘落的手心里:“你怎么知道我是江家的小姐。”尘落牵着人微微笑道:“江家有一娇俏小姐,善舞。不是你还有谁?”
尘落再离江府不远处离开,江桃在嬷嬷和丫鬟的簇拥下回头看着那个离去的身影,那时江桃明白了什么叫做情窦初开。
再次见尘落时江桃十六岁,已经出落成面若桃花的少女,也是在一年的斋会上。其实江桃每年斋会都回到后山桃林里,只是自从那次相见后尘落便随师父去游学,也是前几日江桃听上香回家的母亲说起那位尘落大师回来了,江桃才笃定会见到尘落。
这次江桃穿上一件白粉相间的裙子,在桃林间更像是桃妖降世。这次见到的尘落更加的成熟,没了初次见面的稚气更多的是沉稳。他没有在夸赞江桃如同桃妖般惊艳,此时的他一心向佛,期盼早日成为得道高僧,只是每年春日斋会这天他都会想念在桃林里如同桃妖般惊艳的小姑娘。默默的看完江桃一舞,尘落的嘴角才有了一丝笑意。他将一枚铜钱放在江桃手里:“这是贫僧在进入佛门之前贫僧母亲给贫僧的。它伴着贫僧度过了许多年月,希望它也可以陪伴小姐。”
江桃笑着收下那枚铜钱。她江家最受宠的小姐什么好看的没有偏生这一枚普普通通的铜板入了江桃的心。
江家的生意愈发不好做,江家老爷在那几日前便将江桃送到了叔父家。江府在那一夜被仇家找上门。江家老爷被晚便气的吐血咽了气。江家夫人不堪受辱自尽。江桃一夜间便成了孤儿。叔父不愿养江桃这样的闲人,江桃长得娇俏又善舞,便找了艺伎馆的老妈妈将江桃卖了。
江桃跟着那老妈妈回到馆子里一跳便是几年,被打被骂是常事,但是好在江桃生的娇俏,舞也好看老妈妈总归没怎么为难过江桃。江桃辗转被卖到过好几个艺伎馆里,十八岁那年,就江桃被卖回到临近小镇的艺伎馆,江桃千求万求才求得那老妈妈在斋会那天放婢女跟着江桃出去逛逛。江桃好不容易才将那婢子甩开,从斋会上脱身来到后山,寻了好久都没有寻到尘落。江桃失落的从桃林走出来。
是啊,她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江家的小姐了,不过是艺伎馆里跳舞卖笑为生的艺伎,而他是长伴青灯古佛,参悟佛经的僧人。何况他早就超脱凡尘,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江桃慢慢踱步在小镇上,走过了曾经的江府,里面传出小儿念诗声:“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江桃抬头看到墙内院子里依旧开得烂漫的桃花,不由得笑了,笑着笑着便流泪了。
那日回去,江桃便挨了一顿打。又被辗转卖到揽月楼。曹妈妈问着:“你叫什么名字?”
江桃笑盈盈的答道:“我叫桃夭。”
最后一次看到尘落便是在揽月楼里,那日说是景帝好不容易请的大师来到京城了,她想看一番热闹,探头出窗,便看到那日桃林中的清隽僧人,穿着袈裟被人簇拥着从揽月楼的门前经过,看到揽月楼的姑娘时仿佛看到脏东西般躲开。
桃夭心下一惊闪回房里,这是灼华唤道:“看什么呢,快来。我为你抹上玉凝脂。”
那晚桃夭疼的眼神迷离,仿佛又回到桃林间看到额那位清隽的僧人。
桃夭想,游学时每年斋会时节他都会想念自己。
桃夭想,那日那僧人赠与她铜钱时心里其实是紧张吧。
桃夭想,早早问问他要不要还俗娶她该多好。
桃夭没看到的是那日她失魂落魄的离开桃林,尘落便跟在它身后直到她回到艺伎馆,眼角微微湿润。他不敢见,那个美的惊艳的桃夭变成这般。更害怕桃夭问他要不要离开佛门清净地到她身边去,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那边干脆不见吧。
最后最后,桃夭疼的起不来身,她迷糊间仿佛回到了初见时,尘落牵着她的手回家去,那时她是江桃,干干净净、娇蛮肆意的江桃。
佛像前。尘落认真的诵读经书,旁边的小徒弟问道:“师父您怎么哭了?”尘落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满脸是泪,他今日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姑娘,想着那个桃妖般的小姑娘还好吗,心里却突然空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