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军利面不改色,纤细的身躯走上船头,把鱼线缓慢收起,是一条鲤鱼,它侧扁,大概比巴掌大点,周军利就着鱼线,甩在船侧,那鱼嘴上钓着鱼钩,拼命甩摆。
一小伙起哄道:
“呦吼,钓的还挺带劲啊。”
周军利看了眼在垂死挣扎的鲤鱼,转头对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肖沉北说:
“弟弟,这鱼怎么处理。”
她的嗓音又沉又近,听不出情绪。
肖沉北扫过她的脸颊,好几秒后,掀起嘴皮,缓慢道:“交给大头。”
被点到名的大头不可置信,看了看肖沉北,又看了看那个女人,:
“阿北,为什么是我,不能交给二狗。”
大头没做过菜,他的衣食生活,都是家人照顾着
肖沉北说:“做条鱼,你不会”
“不是...阿北。”
大头欲言又止,指了指二狗。
“有,有...”大头看了眼肖沉北眼中得逞的笑意,蹲下身收拾鱼。
走前把一旁站着矮小黑瘦的二狗也拖走了。
“大头,北哥交给你的任务,别拉着俺。”
这二狗在山区长大,性格胆小怕事,当时来到g市,只有十一岁,家里太穷,被卖过来。
养他的父母是两位年迈的孤寡老人,老人家相续去世后,他那时只有十六岁,为了养活自己,去街道的餐馆帮忙,人规规矩矩,谨慎胆小,当时挺傻,不要工资,只要一口饭。
在那他学了一门手艺,每次出船,船上少不了二狗。
两人拖拖拽拽,走进厨房。
周军利站在围栏上吹风,远处的船发出呜呜的响声,肖沉北莫名觉得那道背影,清冷,孤僻。
暗暗压下心中的燥热,猛地,吐出一口气,肖沉北一直以来就知道他要的是什么。
周军利侧过头,看过去一眼,:
“傻站着做什么。”
肖沉北说:
“这凉快。”
说完,自己愣了愣,沉闷的笑出声,那道声响,是从喉咙间发出来的,沉闷无声。
周军利也笑了出来,:“傻啊你...”
肖沉北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看着被风吹着行成波浪的水,嘴咬着烟头,:“抽不抽?”
肖沉北递过去一支烟给她,那是一支极为普通的香烟,周军利没看过这样烟,连名字都不曾见过。
她摇头,弯起浅淡的嘴角,:“不抽,你看我像抽烟的人吗。”
肖沉北挑眉,:
“不知道。”
周军利乐了,想了想,问:“你怎么会想到递烟给我。”
此时她溢满笑容的眼里只有他。
肖沉北直视前方辽阔的水面,太阳不会太炙热,照射着船身,紧抿的唇上隐约看出一丝紧张,吐出两个字:“感觉。”
周军利哼笑出声:“肖沉北,我可不喜欢抽,你记住了。”
肖沉北盯着她的笑容,心脏的位置在颤抖。
肖沉北把烟头扔进旁边的铁桶里,烟头一扔,飞着嗡嗡叫的苍蝇都散了
那铁桶离他只有三步,上面全都是垃圾。
仔细看又不是垃圾,都是些鱼的内脏,翻肚白的死鱼。
周军利的黑发零碎的飘落在肖沉北的鼻尖,他的鼻尖充斥着的鱼腥味都淡了,清香扑鼻。
他扶上栏杆。
周军利问他:“你们感情很铁。”
她说的你们,指的是大头那些。
肖沉北淡淡道:“就那样。”
船开的很稳,厨房的铁门开着,也不会摇摆,一群小伙撒了网,没事干,个个窜进厨房打下手。
周军利抬抬下巴,:那小子混的不错。”
肖沉北想着什么,眼神锋利,脑门上的血管突突窜动,:
“这水库被大头亲戚承包了,他混的肯定也不差。”
望着这硕大的水库,周军利说:“那他亲戚还挺厉害。”
肖沉北声音暗淡不明:“是很厉害——。”
耳边的风大了不少,在耳旁哗哗的响,几只野鸭子在水中嬉戏。
肖沉北眯着眼,看着前方,像是回忆什么,神色一直平静。
周军利说:
“什么时候返程。”
“日落前。”
深色的水翻腾,船有些晃,持续了几分钟。
周军利紧紧的抓稳船杆,脸色苍白,呼吸深且慢,眼球颤了颤,顿时精神眩晕。
肖沉北说:
“你晕船--”
只见周军利声音弱了下来:
“我也不知道...”
模样看着竟有些可怜兮兮,睫毛颤了颤,跟他原先看到的模样不大相同。
肖沉北扯起嘴角,无声的笑了。
周军利难受至极,脸上愠色:
“肖沉北,你笑什么。”
肖沉北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收起嘴角微显的弧度:
“舱里有晕船药。”
说着,肖沉北提着一个不大的医药箱走了过来。
周军利吃了药,精神了不少。
撒下的网,时间一到就得收网,船里的厨房不大,周军利钓的那条鱼,在砧板上,已然成了薄薄一片。
一群小伙围成团,起哄着,有些坐在厨柜上,弯曲一条腿,还有的坐在地下,赤着身体,手上拿着扑克,气氛达到高潮,也不知道谁输谁赢。
门后面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背靠在竹椅上,弯曲着背,缓缓的吸了一口水烟,眼睛黑亮黑亮。
岁数大了,老者静静地看着一群小伙打闹。
看见肖沉北,对他缓慢的扬起嘴角的笑容,点头颔首。
肖沉北笑了笑,背靠门口,踹了一脚刚站起来某个黄毛小子的屁股,:
“拿钱不干事?”
黄毛小伙回过神,大伙都安静了,霎时,个个不怕死的嘿嘿直笑:
“北哥,大伙可是给你和大嫂留空间。”
黄毛接着说:
“大家都说这是林婆捡回来给你做媳妇的。”
肖沉北扫了眼坐在角落的陈东强,陈东强连连摆手,:
“我可没说。”
肖沉北笑意不减,高瘦的身躯站在那,声音发沉:
“晚上不想留宿在那村里,赶紧麻溜的起来收网。”
听完肖沉北这句话,他们脸上顿时变幻莫测,还真忘记了这茬。
大伙连蹦带跳,抓紧干事!
十来只灰黑色的鸬鹚站在船舷,渔网铺的很大。
铺上来的鱼,装在大桶里,那桶高且大,可以容纳七八个人,满满一大桶,高度到周军利腰间,周军利看着更加眼花缭乱,她靠在栏杆上。
手扶着额头,精神状态又差了,药物只能维持一时。
几个地笼放在旁边,螃蟹个头都不小,每个笼子里都有几十多只。
阳光炎热,赤着身子的小伙子在太阳底下好几个钟头了,他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子,喜欢玩,也不怕苦。
肖沉北挽上裤脚,没穿鞋,他的脚掌很大,褐色的脚板踩在上面,脚脖子上粘了一块块的鱼鳞,炎热酷晒着,斑斑点点晃了眼。
他看了眼站在不远的周军利。
只见她朝着风的方向,晒着阳光,她头发的颜色衬着日光,有点棕色。
一大盒鱼饵用箱子装着,放在一旁。
她手上拿着往海里扔的是鱼饵,那鱼饵是那天晚上肖沉北在档口闲着没事做出来的。
他很少做这玩意儿。
大伙齐力收拾渔网,渔网扔在船板上,里面还有几条翻白肚皮的鱼,个头还挺大,
他们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
“北哥,今天可真不错。”
“都辛苦,晚上请大伙喝酒。”
大头挑眉说:
“嘿嘿,那敢情好,晚上我就不回家了,喝了酒直接在你家住一宿。”
肖沉北眼神冰冷,扫了大头一眼,大头被他看的心惊胆战,肖沉北不紧不慢道,:
“收起你那点心思。”
大头连忙否认:
“我哪有什么心思。”
肖沉北面无表情的看着大头。
大头咬牙,毋庸置疑道:
“阿北,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肖沉北没接话,他静静的站在一边,盯着大头。
大头说:“别一时糊涂毁了前程。”
肖沉北淡漠道:“那又如何——”
大头被肖沉北的态度惹恼,低吼道:
“别忘了你也是里面的一份子,你还年轻,别被她一时迷惑了。”
肖沉北想了想,自嘲的笑了,那算哪门子的前程。
大头没再待下去,经过周军利时,僵着脸,去到船另一边帮忙做事。
船开出水库已经很远,再开百来米,附近有一个小村庄,那村子也有居民住,只是那里的渔民不太好形容。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肖沉北扶住她摔落的身子,彼时距离相近,近到可以闻见男人身上的阳刚气味,他掌上隐隐散发着鱼腥味,非常淡。
平时肖沉北的身材修长,清瘦,此刻他赤着上身,也不觉得冷,他的上身很白,肌肉纹理感刚好,不显得特别壮也不弱。
没有夸张的腱子肌,他身材非常结实,臂上透出几条青筋。
感觉手臂上那手掌散发的热气禁锢着她。
周军利摇摇头,声音弱了几分:
“我没事。”
肖沉北把手松开,手上还残留着余温,而后,指了指驾驶室,:“
累了就去休息,晕船的人在这受不住。”
肖沉北忙完,往驾驶室去时,周军利坐在那红色的塑胶小凳子上,和老者谈的津津乐道,她和之前那脸色苍白的人判若两人。
老者是肖沉北父亲的至交,开船有好几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