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北京的张作霖准备撤离,退回东三省。日本人决定在这时候下手,暗杀张作霖。否则一旦让他回到东北,凭借他在东北多年打下的根基,想要动他就更难了。对此张作霖是有所觉察的,他不断更改出关日期,不断对外发布离京回奉的消息,然而他还是没能逃过日本人的暗算。
1928年6月3日晚,张作霖所乘专列回东北,专列到达皇姑屯站(这是一个京奉路与南满路交叉的火车站),日本特务提前安置在这里的炸药引爆了,张作霖的专列被炸弹炸得粉碎,张作霖本人伤重身亡!
日本欺人太甚,东北三省军民联合起来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反日大游行。
少帅张学良接过父亲的旗帜,掌握了东北三省全部军政大权。1928年12月底,张学良通电服从国民政府,正式易帜。南京政府明令张学良为东北边防司令长官。至此,北洋军阀中的最后一大派系——奉系从历史的舞台上退出了。中国进入以蒋介石为代表的新军阀统治时期。
张作霖死之前,段祺瑞就已经看出了迹象,于是他趁日本人准备抛弃张作霖之机,向日本人提出由自己取代张作霖来组建临时政府。但日本当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扳倒张作霖,因此对段祺瑞的要求没有答应。
段祺瑞继续等待时机。
“九·一八”事变发生后,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遭到全国人民的唾弃,各阶层一致要求停止内战,抗日救亡,对蒋介石本人的不满也开始在全国蔓延。于是那些北洋旧军阀们又看到了翻身的曙光,不管以前他们是皖系、直系还是奉系,现在他们只有一个敌人:蒋介石。
1932年11月,北洋派旧军人在土肥原的策划下,在济南举行会议,联合拥戴段祺瑞、吴佩孚合作反蒋。然而眼看全新的局面即将开创,北洋系内部的矛盾再次使这一计划胎死腹中。
事情的起因颇有些滑稽!因为矛盾的焦点,竟然又是安福系。
安福系的确是臭名昭著,北洋内部除了段祺瑞的皖系能容纳他们,其他派系对安福系和其中的主要活动分子都极为讨厌,像韩复榘就表示拥护段祺瑞没有一点问题,但绝对不能用原安福系任何一人,否则他宁可退出,也不愿意看到安福系的嘴脸。段祺瑞不能不顾及这些人的意见,便表示自己今后绝不再用安福系的人,而改派自己的长子段宏业代表自己与日本人往来接洽。
然而,安福系之所以如此臭不可闻,就因为他们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脸皮之厚世上无双的安福系,而不是别的什么人。他们有一样最为独特的武器——无耻!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当年段祺瑞依靠他们控制了整个北京政府,今天老段同样要栽在他们身上。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段祺瑞将在沈阳组织政府的消息不知怎么还是泄露了,安福系两位重要人物王揖唐、姚震得知后,恼羞成怒。好啊,有好事不找我,你们关起门来吃独食,想都别想!
姚震马上行动起来,他直接跑去找土肥原说,他不反对段祺瑞出山,但坚决反对他们瞒着他干这件事。并且对土肥原扬言: “你们干什么事我都不反对,但是要撇下我单干我是不会答应的。我成事不足,败事还是有余的。”他倒是雷厉风行,说到做到。不久,天津《大公报》就刊载了独家消息披露了这一计划,并开炮猛攻段宏业,说他祸国殃民、投敌卖国。
得知原委后,段祺瑞气得跳起三尺高,鼻子又一次气歪了。但是此时无职无权的他,拿这几位活宝也是毫无办法。
日本人也突然转变了态度。“九·一八”事变后,段祺瑞曾经公开谈到他对东北事变的看法,说日本人是强盗,但是现在这个强盗已经登堂入室进来了,他们不一定会将东北拿走。我们可以给他一些好处,先把土地拿回来再说。这让日本人觉得,段祺瑞不过是在临时利用他们,一旦时机成熟,很可能就是双方反目的时候。段祺瑞靠不住,还有谁能合作?最后他们想到了溥仪。于是最终形成了日本拉溥仪组织东三省傀儡政权伪满洲国的局面。
利用日本重登大位的希望告吹,再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这时候又冒出个陈炯明来。陈炯明在1923年初被滇桂军阀杨希闵和刘震寰联手驱逐出广州,1925年宣布下野。这次,他派人联络津沪各下野的军政人员,以抗日为由号召进行反蒋,他希望段祺瑞出来支持他,但段祺瑞经过不断的策划失败,对政治的热情渐渐减弱,他表示自己年纪越来越大,没有什么精力了。最好让陈炯明速来主持,自己可以尽全力支持他。陈炯明的一番运动,又煽起了一些下野政客和军阀们不甘寂寞的心,消失已久的孙传芳、张宗昌都表示,欢迎陈炯明来天津与段祺瑞合作,共同反蒋。段祺瑞指派侄儿段宏纲和王揖唐专门到上海去见陈炯明,商量将旗号由“抗日倒蒋”改为“联日倒蒋”。因为此时日本已经在图谋分裂华北,希望段祺瑞出来搞一个华北政府。陈炯明欣然同意,随即北上,与段祺瑞合作。
眼看这件事即将成功,却再一次毁在了自己人手上!上一次是姚震,这一次又是谁?答日:王揖唐是也。
王揖唐、段宏纲虽然走到一起来了,可是他们跟曾毓隽完全不对付,就像两股道上跑的马车,南辕北辙。段祺瑞明确表示了华北政府要由陈炯明来主持,而陈炯明与曾毓隽是多年的交情,陈炯明能与段祺瑞联系上,也是靠曾毓隽的关系。所以陈炯明上台必重用曾毓隽,而王揖唐、段宏纲对此绝对不满意。既然没我什么事,那就对不起了,你想成,我就让你败。于是他们效仿姚震,故技重施,将这一天大的秘密泄露给了媒体,一时间引起轩然大波。阴谋变成阳谋,秘密搞成了新闻发布会,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这一幕幕真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什么国家利益、民族前途,我的眼里只有我!
南下
留在天津的段祺瑞是一个威胁!这是蒋介石的判断。南京国民政府早就注意到日本特务对段祺瑞、溥仪、吴佩孚等人的拉拢利用。伪满洲国成立后,日本的侵华步伐加快了,华北的局势也已经危在旦夕。
1932年4月,国民党政府在洛阳召集“国难会议”,段祺瑞、吴佩孚是蒋介石指定的国难会议议员,但两人都没有出席会议。很快,段祺瑞与陈炯明联合反蒋的消息就传来了,国民党方面紧急行动起来,蒋介石看段祺瑞留在天津很有被日本人利用的危险,便提出将段祺瑞等一干下野的北洋元老们全部接到南边去,以防日本人利用他们的资历与威望,再在北方搞什么傀儡政府。
蒋介石积极调动各方面力量争取段祺瑞,他让上海市商会主席王晓籁致电段祺瑞,要他认清日本人所用的“以华灭华”之计,先得东三省,再谋华北。王晓籁还希望段祺瑞能以文天祥为榜样,粉碎日本人的阴谋。段祺瑞接到这样一个电文后,当即回电,明确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对东北事变痛心,自己虽然是下野之人,但爱国心仍在,绝对不愿意被日本人利用作为侵略中国的工具。
段祺瑞的态度出现了转变,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日本人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只是来捞点好处就走,看到日军攻破榆关,又攻热河,他就知道日本野心显然在于变全中国为殖民地。日本外务省次官吉田茂到天津找到著名的亲日派曹汝霖,要他请段祺瑞出面,沟通中国军方,先商量两军就地停战之事。段祺瑞明确表态: “我们在野之人,出来调停,说话要有根据,当局若问到东三省,我如何答复?就地停战未免想得太简单了吧。你们应该先退回东北,再来商量就地停战的事情。现在中国军队气焰之高,不亚于关东军,即使停战也应该日本先停,因为是日本先开战的。”
段祺瑞的态度明确了,国民政府派特使带着蒋介石的亲笔信,乘专列前往天津,请段祺瑞南下。蒋介石知道段祺瑞的为人,料到他家境不如意,同时让特使钱新之给段祺瑞带去了5万元作为生活费和搬家费。吴光新与段宏业有了不同意见,段宏业反对南下,段祺瑞考虑再三,说:“现在华北的局势非常复杂,我看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一锤定音!
当天,段祺瑞在吴光新、魏宗瀚等人陪同下乘专车南下,长子段宏业因为反对南下,没有跟他们一起去。
第二天上午9点,专车到达济南,前来迎接他的有各路记者,他就在车站发表了一番讲话,大意是说蒋介石多次想来北方与他会面没有成功,最近又派人来邀请我南下,说要跟我共商时局,所以我不能不给面子。这番话倒是给足了他自己面子。
稍事休息,第三天上午8点,段祺瑞所乘专车抵达南京浦口。当时国民政府组织了一个盛大的欢迎队伍,军政要员们从南京过江到浦口车站迎接。段祺瑞下了火车就登上早就准备好的渡轮,早就等候在这里的蒋介石率先登船拜见。两人见面,好一阵寒暄,段祺瑞对蒋介石表示即日要到中山陵谒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