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您总算是安全回来了，不然我还不知道怎么跟上面交代。”庞斯坐在李琥的对面，抿了一口茶后放下茶杯，目光里微许的庆幸中又带着几分恍然。
他一向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可再见李琥，内心少不了各式的感慨。以他的年纪，坐上目前的位置称得上是年轻有为了，更别说日后的道途坦荡，但比起李琥所做的事还是相去甚远。
放在那些大人物眼里或许并不如何，可对他，那真是高山仰止了。
对一位强者的敬佩。
李琥嘴角摆弄了一下，似笑非笑的样子。
他们刚才西琦社区政府医院出来。
在一番检查后，院方确认了那位年轻秘书依然是伊洛的亲子，后者的母亲也没有和玛拉格木发生关系，确切的说，除了她自己的丈夫和伊洛之外，并没有和其他男人发生关系。
他们一家三口都受到了玛拉格木的精神污染的控制，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最终，这位私生子误以为自己是玛拉格木的儿子，所以为了替父亲报仇，选择了刺杀李琥。
按照众人推测，这应该是玛拉格木留下的一道小暗手，目标本不应该是李琥，而是伊洛。
环大道目前的情况，自然与纳梅多脱不了干系，但是伊洛也绝非无辜之辈。玛拉格木的生母死于自己手中，或许他也想让伊洛品尝他母亲的感受到的滋味。
不过事实如何，对李琥而言也不再重要，他就要离开这里，继续他平淡而又轻松愉快的王城管理，想想还真是有些小开心。
“我之前问过一次其他人，不过庞斯局长，我还是想听听你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李琥的目光从窗外的景色来到庞斯脸上，一双眸子反射略有些黯淡的光。
“请说。”庞斯提起茶杯，没有看李琥。
“玛拉格木究竟是天生恶人，还是因为能力的影响居多呢？”
“这谁也说不清楚，即便这么多年了，对于能力的研究依然可以说是流于浅表。但毫无疑问，玛拉格木的性格一定和他的能力脱不了关系。玛拉格木的确罪大恶极，但是在他离开环大道之后，至遭到纳梅多家族针对之前，这段时间，没有谁能说他不是个好人。”
李琥诧异地看过来：“他杀了这么多人！而且他是怎么离开环大道的，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庞斯点点头：“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这段时间是个好人。”
他的目光有些虚散，望着前方：“一个人的天性尚且被说难改，因为能力而受到的影响更是根深蒂固的难以想象。十二岁之前的玛拉格木，是个没有受过教育，满世界只有男女交配繁衍，找到能吃的裹腹就是他最大的渴望，这是政府的失职！一个社区政府，在他管辖的范围内，居然有这么一条大道的存在，这是他们该感到羞愧的。”
他终于看向李琥：“人是非常弱小的，尤其是普通人，哪怕是一群普通人，他们只会在争斗中让苦难更大。环大道中没有领袖的出现改变一切，玛拉格木也许能做到，在他留下的物品中，有不少都是关于环大道改建的内容，只是忌惮纳梅多家族并没有表露。坐着这个位子的人，承担这份责任，却没有让一条大道的人民得到应有的生活水平，毫无疑问是政府的失职。纳梅多和卡特尔社区勾结，导致玛拉格木最终变成了这幅模样，如果没有这件事，玛拉格木儿时的事我们也许无从知晓，而他则有可能是环大道的救世主，可以拯救那么多人脱离苦海，我们很难说他是一个恶人。为恶之事，本非他之意，为善之事，却出其本愿，至少在那段时间，他努力做个善人。”
“这么说你也许不是很能理解，打个比方，一对夫妻，他们的孩子不是父亲的，是母亲和另外一个人的，你会觉得孩子可怜，但是父亲也可怜。社区政府没有做到它该做的，能力的天性让他无法反抗，纳梅多家族的恶行导致了最终的一切。他有他的错误，但是不能掩盖其他人的错误。”
李琥望了一眼窗外：“这些与他是好是坏并没有太大关系。”
“不，不不不。”庞斯立即摆了摆手，“假设，玛拉格木一直呆在环大道，你说，还会发生这些事吗？”
李琥几乎脱口而出一句“那环大道的人要是全被他杀了呢？”，却在最后把话咽了回去。
如果玛拉格木只是在环大道作恶，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可以只身从科特尔跑到西琦，那是因为玛拉格木在第七大道犯罪，他亲眼见到了那些尸体。如果不是这样，或许他只会想，反正有专业人员去解决这种事罢了。
想到这些，倒有些让他难受，他还以为自己的确是个好人呢。
“纳梅多呢？他做的那些事……”李琥有些意兴阑珊，换了一个话题。
“他啊，西琦那边，也很难定罪。不说其他，单论其本身的实力，以及在西琦掌握的势力，就算再如何，也不过是找些替罪羊罢了。他可是五级星能者，而环大道本身也……你知道的。不过目前的情况也还算让人满意了，玛拉格木对纳梅多造成的伤害不小，尤其是精神方面，他需要好一阵子来修养了。”
李琥不满地撇了撇嘴：“所以说，玛拉格木杀了他子嗣，反而是最解气的报应了？”
“你可不能这么想，”庞斯正色：“法律可不是为了惩罚人，而是为了保护人。”
“那些受害者恐怕不是很赞同这句话。”李琥带着几分怨气，像是调侃，又像是指责。
庞斯分不清眼前这位少年的脸色，只是感到一丝畏惧，但还是说到：“不要把目光限定在个体上。作为一名社区的警卫局局长，我需要对每一位公民负责。我必须保证执行法律的公正性，做到一视同仁。而他们，也是社区政府的领导层，确实，有些人会成为特权，得到偏袒，但是这是他们自己的实力争取的。公平是相对的，我们执法是依据法律，而非个人的想法。这个社区的财政，是依靠所有人的努力，但是进步，却更多依靠那些拥有更高智慧和领导能力的人，人不论再进化，也就是人，能力越大的人得到的越多，这是正常的。”
“法律不是正义的化身，而是我们所需求的秩序的浅层表象。只有我们对于美好的需求越高，范围越大，法律的力量才能更加深入。法律永远随着普遍认知的变化而变化，想要它能在每个角落保护每一个人，需要的是我们理智上更大的进步。”
李琥沉默了好一会，突然问：“有没有哪个强者……算了。”
庞斯知道李琥想问什么，但是他选择缄口。他的思想也许并不适合这位年轻人，他觉得自己说的够多了。
路霎在高速通道上疾驰，远处的景象模糊，却让李琥只觉得美。他们就要回到第七大道，李琥心里想到自己的同学，情绪也渐渐变得好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