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卷起漫天的黄沙,吹得昏暗的夕阳连忙西沉,想要快一点儿消失在地平线上。
马蹄急扬!
天空中那最后一丝亮光,也终于被马蹄激起的更浓的黄尘淹没。
天黑了!黑的很彻底,没有月亮,没有星光。
天空如同一大块漆黑的幕布。
一行骑马的人在沙河镇边缘停了下来。
只听一个苍老但又洪亮的声音响起:“点火把!”
随着一阵火折子的声音,火把亮了起来。
火光在夜风中摇曳着,尤如一只只妖怪的眼晴。
为首的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慈眉善目。蓄着山羊胡,头扎方巾,身着青色长衫,一副教书先生打扮,只不过其中一只袖管被鲜血染红。
其余的人,都身着黑色劲装,腰间挂着马刀。
“我们一路追踪,他应该离我们不远。而且他身上也有重伤,骑的又是一匹老马,不可能比我们快很多。”
老者顿了顿,接着又说到:“赶紧先找个郎中,要不然,老夫的这只手就要废了。这个孽畜,竟然大逆不道,不但一再的违抗我,还重伤我的手。天涯海角,我定要找到他,亲手灭了他!”
……
此时,周郎中刚刚给油灯里加了一些灯油,并用剪刀剪去一截烧黑的灯芯。
屋里马上就变得更光亮了一些。
今天的天,怎么黑得这么快?
而且风似乎比平时刮得要大一些。
外面周家药铺的布招牌,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哗哗直响。
像,像一块招魂幡?
呸呸呸!
怎么突然就想到这么晦气的东西?周郎中有点心神不宁。
难道,跟下午救的那个年轻人有关?
下午,具体是什么时辰,周郎中有些愰乎。
只记得给徐寡妇开了一些妇人用的草药,并把她送出店门。
望着她扭着个一走一颤的大屁股的背影,周郎中感觉喉咙有些干燥,强吞了点口水润润。同时,下腹竟然有一点点燥热。
嘿嘿嘿!我还不老!
想到这些,周郎中有些失神。
以至于一个人骑着马,来到他身边,他都没有察觉。
扑通!
骑马的人从马上栽了下来。
周郎中吓得一哆嗦。
短暂的慌乱后,他连忙把马系在店门口的柱子上,然后把地上的那个人拖进店里……
病人二十多岁样子,眉清目秀。嘴唇干裂,像是脱水严重。腹部胡乱缠着布条,已经被血水浸透,应该是受了伤。
周郎中凭着经验,连忙到外面把马牵到后院,然后关上店门,开始救治这位受伤的年轻人……
天快黑时,年轻人醒了。
紧张的翻身坐起,四处张望。当他低头看到腹上新绑的布条后,神情放松下来,对着周郎中点头示意,并开口致谢。
“多谢先生救治!”
周郎中笑了笑,递给他一碗水。
“这是刚才我熬的药,消炎症,去腐生肌。赶紧喝吧,已经放凉,不烫的。”
年轻人接过碗,毫不犹豫,一口气喝光。
喝完药,年轻人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周郎中。
“在下刘不易,多谢先生救治!这是诊金,日后若有机会,必报答先生大恩!”
周郎中接过银子,用手掂了掂。
“我是郎中,治病救人是我的本份,不要说什么报不报答的话,能不给我带来麻烦就是最好的报答。你身上的伤,乃是厉刃所伤,为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你不便长留在此处,我去取些干粮与你,请你尽快离开。”
说完,周郎中转身去了后堂。
不一会儿,他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小包祔。
“这里有一些干粮,你拿着。你给的诊金有多的,这些干粮算是找零。还有,你的马,我也喂了一些草料和水。”
刘不易接过包祔,再次谢过周郎中,便取马离去。
……
窗外隐约的亮光、夹杂马蹄声的风声,把周郎中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周郎中有些不安,心顿时慌乱起来。
“开门!开门!”门外的人用力的拍打着门。
周郎中慌忙起身,还没走到门口,“哐当”一声,门被踢开。外面的一群人提着刀,直接就涌了进来。
“你们不要总是这么粗鲁!吓着这位郎中先生了。”
为首的老者说完,注视着惊魂未定的周郎中,并伸出了受伤的那只手。
周郎中连忙轻轻撸起受伤老者的袖子,查看受伤的部位。
伤口很长,还向外渗透着血水。好在并没伤及骨头和筋脉。
清洗了伤口周围的血迹,撒上止血生肌的白药粉,然后再用干净的布带缠上。
做完这些,周郎中的额头,已经是出了不少的汗珠。
“这位先生,你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这只手不要用力,休息几日,便可愈合。”周郎中低着头说完,声音有些颤抖。
受伤的老者点了点头,朝一位手下使了使眼色,那人便拿出一锭银子,递到周郎中面前。
“这是你的诊金,还有赔你的大门的赔偿金,你看够不够?”
周郎中慌乱接过银子,急忙回答:“够!够!够!多,多谢!”
受伤老者,起身就往外走。
“呼!”周郎中也轻轻地松了口气。
突然,走到门口的受伤老者转过身,盯着周郎中的眼睛。
“今天有没有一个年轻人过来治伤?肚子上的刀伤,你仔细想清楚了再回答。”
受伤老者的眼睛变得深邃无比,像一个恐怖的深潭。
周郎中的眼晴像是被吸引住了一样。一股无名的恐惧从脚底升起!
“我,我,我,不,不,没,没……”
周郎中被压抑得语无伦次。
内心在强烈的挣扎。
看到周郎中语无伦次,答不上话,受伤老者便做了个手势。
手下的那群人,便开始在整个屋子里搜起来。
那个叫刘不易的年轻人,受伤缠的布条,被搜了出来。
周郎中瘫坐在地上。
他已无话可说。
“这不怪你!你不认识我们所有的人。你也跟我们没有任何的恩怨。你只是在一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治疗了一个我的仇人。
你不必怨恨我,也不要懊悔救了那个年轻人,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你尽了你的本份。所以,我答应你,留你一个全尸。”
受伤老者说完,指了指搜出来的布条,对手下说道:“用这个,把他挂在梁上。”
心如死灰!
周郎中没有任何挣扎,就被两个人抬起来,把脖套在了那带血的布条套里。
受伤老者,静静地看着双脚直蹬,双眼直翻的周郎中。
“对了,我要告诉你,你下午救的那个年轻人,他叫刘不易,他是我的儿子!”
说完,受伤老者带着手下出了店门,骑上马,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而周郎中,渐渐不动弹了。
他脑海里最后的画面,竟是徐寡妇一走一颤的大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