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塞着耳塞上课,脸枕在臂弯里没有动弹。
“南宫,海伦小姐叫你。”
海伦没有责怪我没有交作业,她把一本书包好送给我,“你的英语可以更好,拿去吧,送给你了。”
刚回到座位,于渡一把抢过那个袋子。“可以啊南宫,你居然能拿到海伦的礼物,她可是冷都女,从不跟人……哎,全英文?我就知道她不是正常的人类……”他把书丢回我的桌面。
我抬头瞄了一眼。wherethetimegoes?
你们到底想怎样?
午餐时间我窝在教室,下面是闹糟糟的一片。
在这嘈杂的声音中,我听到敲钟声。
华纳钟塔的声音。明明距离这么远,是听不到的,怎么会……
我在走廊上奔跑着,分明就是附近。
“铛——铛——”
走到七楼的尽头,红灯伴随着回声一起闪动。
我在门把上取下扩音器,关掉声音后楼梯变得诡异起来,门旁贴着一个个外国人的头像,底下写着,“futureisheldinyourhands。”我开了门,学校的顶楼空无一人,只有嗖嗖的冷风。我走出去,看到远处的楼房,还有更远的密密麻麻的钟塔。
我的存在,对洛原来说,是不是必要的?
有没有能让我继续下去的理由?南宫这两个字,我似乎已经不再想拥有它。
楼顶上一直有双眼睛看着我,如果那时我回了头,事情是不是会简单许多?
我不该无视香香的警告,不然不会被这个事情弄得措手不及。
暮鼓钟塔的守门大叔死了,高空坠落,头部重创,当场死亡。
既然没有人知道是谁干的,那只能是那个人干的。
警铃的红色声音响彻了洛原,扰乱了人们最正常的理智。
“不可能是她。”香香冷静地从窗台望向那片火光,“她的存在,对钟塔很重要。”
我站在她旁边,说不出一句话。香香,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抬头看我,不是小孩子的眼睛,“看样子你还没看懂呢,洛原的钟塔记录时间,也记录人们的情绪,它记录历史,也将那些黑暗刻在时间里,而且,它一直在刻着。”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到这里的目的,是吗?”
她喝水,没有吱声,“一步步把我带到你们的计划里。”我攥紧了拳头,“你们怎么能帮我当成工具?”
“你错了,南宫。我们才是你的工具,只是还没有等到你,有些事情已经起了变化,我们不得不提前替你做。”
“香香,你到底要隐藏什么?”“当照片交到你的手上,我已经对你毫无隐瞒,剩下的,是你南宫家的事。”
那么时间这么做的理由,也是为了我吗?
那实给我的东西虽然还了回去,但备一手总没错。
我用备用钥匙和警服,光明正大的从侧面溜了进来。
大叔的表情很奇怪,脸上的肌肉有被拉扯过的痕迹,而且所谓的打斗痕迹根本不存在,他的双手自然收合,死前非常平和。
这个人是熟人,他料想不到的人。
门后传来脚步声,这么晚了,还有谁在?
香香看着我离开,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转身下楼,路过拐角处,看见黑暗中的人影吓了一跳,随后又温柔的喊道,“奶奶。”
奶奶从黑暗中缓缓摇着轮椅出来。“香香,你还是插手了。”香香走到奶奶身后推着轮椅。“这本来就是我的使命,不是吗?自小茴姐姐带他来我们家,命运就开始沿着预设的轨道在走。奶奶,您也不用操心了,您们二老就以普通老人的身份生话下去。而我,会尽力保南宫家周全,这样也不枉爷爷对南宫爷爷作出的承诺,对吗?”奶奶笑而不语,发出小小的鼾声。香香将奶奶推回房间,为她盖上毯子,还没有走出房门,裤袋便嗡嗡作响。
发来这样的一条短信:还有两个,坚持一下。
发件人是一串号码,信息末尾也没有署名,但香香知道是谁。
她转身走进南宫的房间。
外面电闪雷鸣,雨打在玻璃上,洗刷着上面的腥气。
我藏在白帘后面,紧紧捂着喉咙,我怕我会叫出声。
他拍了拍溅在警服上的血,摘下染得乌黑的手套,将白布重新盖上,喷了许多冷却剂,然后转身离开。他的皮鞋在大理石地板商敲出啪啪的声音,每一步都让我肝胆俱裂。
他竟是这样的人。
可是为什么?
我忍着极大的恶心感,掀开了那张白布。
死后易容。把看见熟人惊慌失措的表情,变成了愤怒,挨上好几刀导致面目全非的脸,意思就是,他让时间杀人了。
躲过所有监控后,我在跌跌撞撞的大街上游荡。
他曾是我在洛原的希望,他让我有希望找到我的父母,能让我名正言顺的保护华纳钟塔。
可是他让我看到他最丑陋的一面,让我不能再去相信谁。
我抱着发冷的身体在大街上蹲了下来,我该怎么办。
一把黑伞为我挡住了大雨。
“南宫,你不该是这个样子。”“别管我。”“你不是要找你家族的历史吗,你不是要保护华纳钟塔吗,怎么,才刚开始看到黑暗就失望了吗?你怎么对得起南宫两个字?”“是,我害怕!可我更绝望!”我站起身打掉小茴手里的伞。“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这么不公平,我只不过想知道真相,这有什么错,可为什么我看到的都是肮脏不堪的画面?这世界怎么了?”我冲着大雨吼着。
小茴看着我跑掉,没有捡起那把伞,转身走了。
第二天,小茴的位置空荡荡的。
“我叫小茴不要可怜那种人,否则迟早有报应的,可没想到真是得寸进尺,自己倒霉还要拉上小茴。”一大早莫之理就在班里指桑骂槐,“莫之理,南宫应该也是遇到什么难事,不然……不会发那么大脾气……”“谁没个脾气?!我不管他有什么事,凭什么让小茴受罪……”
我把头埋在臂弯里,脑袋嗡嗡作响。
是啊,我为什么要伤害那些对我好的人。
我扶着脑袋下楼,稍不注意不知道跟谁撞了一下,“hello,南宫,怎么了?”眼前的冷都女正对我嘘寒问暖,“没,就……”“无论什么事,”她将手搭在我肩上,“时间总会治愈一切。”
海伦才是最聪明的人。
“香香,我要跟时间见面。”
香香停下手中的活,“还不到时候。”
她转过身来,“我交给你的东西,你到底弄懂了没有?”“我……”这阵子我一直在关心暮鼓钟塔,哪有时间关心这个。
“南宫,说实话我对你责任已尽,可你要是连自己家的东西都不重视,你就等着看洛原把南宫家的一切都毁掉吧!”我从没见过香香生气成这个样子。
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以至于认为世界非顺从我不可。
其实最蠢的人,从来都是我。
我没有想过时间存在的意义,她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做这种事,为什么费尽心思要等到我。
为什么我从来都不去想这是为什么。
我跑到学校七楼,那个曾经引我去的铃声。
天台上是荒芜一片,放眼望去都是居民楼,当然,天台可是学校的中心,能看到所有钟塔的地方。
“这里可是看见所有钟塔,视野最好的地方。”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从我头顶响起。
屋顶上,missmystery低头俯视我。
“你终于找来了。”
我跑到屋顶上,她正放着歌,一曲古老的俄文歌,圣诞节的情歌,一遍遍的说着我爱你。
“怎么今天不戴耳机,差点认不出你了。”“没关系,因为你已经知道我在这里,我不用再引你注意了。”“理由是什么?”她往后躺下,“比起问题,我不觉得我们要先认识一下吗?毕竟我们才只见过几面呢。”她笑了,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这个眼神,深深地触动了我的某根神经,好像……但绝不是在钟楼遇见的那个眼神。
“南宫,二年四班。”“加璃,二年九班。”“很好,总算知道你的名字,不然都只能叫你时间呢,你说是吧。”
时间静止,空气凝固,她看着我没说话。
“噗嗤——”她一下子笑出来,但又随机回归冷脸,“你搞错了,我不是时间。”
“别开玩笑,别告诉我你晚上穿的一身黑去钟塔是去兜风,你不会随意在我面前晃悠的,不是吗?”
她摇摇头,取下放在书包旁的怀表,“因为这个,你快要疯了吧?可抱歉,我的确不是时间,虽然我平时行踪不定,但你也不能把我认成她了,她可是会生气的呢。”她将那个怀表放在我手里,“时间的声音不仅使用来提醒人们接下来的行程,更是提醒着人们,刚才过去的每一秒,都是他们拥有的最年轻的历史,但内容能不能成为历史,就看你怎么用时间了。南宫,祝你好运。”
下午我去二年九班,却没有加璃这个人。
我身边,都是一个又一个的谜题啊。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昏暗的校道上碰到了小蓝。
“南宫,好久不见。”我扭头就走,“别怪我狠,那警务长已经放过你了,你要知道知难而退。”我转回去,那张脸已经不是以前那么可以嬉笑打闹的小蓝,“那你也不该杀了他,他做错什么了。”
“我们觉得他做错了,他就是做错了,那么,他就该死。”小蓝转身离开,“要是想保住你的命,终止你那愚蠢的行为,这代价你付不起,时间也一样。”
他们到底为什么阻止我。
“那警务长,想必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时间动到了你南宫家的华纳钟塔,你紧张很正常,可你别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打开窗,钟塔在黑暗里熠熠生辉,“那警务长,我承认我之前态度不好,可你也知道,我这个年龄闹情绪很正常,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把以前的不愉快当我闹脾气好了。”电话那头沉默不语,“你是在威胁我?”
“别这样说嘛,我只是想跟您完成一笔交易。”“你不过是要从我这里再拿到南宫家的资料罢了。”“不然我还想要什么呢,那警务长,我想您也明白,在洛原,见过时间的可只有我一个。”
我合上手机,香香在我旁边喝着咖啡。
“好了,协议也谈好了,你总该告诉我加璃是谁了吧?”
“不急,到那一天,你会知道的。”
课上,海伦小姐貌似心情很好,竟然对寥寥几本的作业本视而不见,直接给我们放《魂断蓝桥》,而且还坐下来跟我们一起看。
“小茴,海伦为什么心情那么好啊?”“……”“……好啦,那天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跟你发脾气,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好不好?”我扯扯她的衣角,听香香说她那天淋雨之后一直在发烧。“……哼,你来的第一天不就跟你说历史很残酷,我实在是高估你的心理承受力了,你以后少跟我讲你们家的事。”她摊开书装模作样地看书,轻声说,“女人喜怒无常还能是什么原因啊,恋爱了呗。”“哟,天下第一的冰山女也有人喜欢,那他肯定热情得可以让地球变暖。”“热不热情我不知道,反正那位蓝先生呢在大家眼中口碑不错,又是警察出身,海伦跟他在一起不会吃什么亏就是了……”小茴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看着海伦和她身后殷勤的莫之理,一时语塞。
放学后,我看见小蓝来接海伦,他们甜蜜的依偎在一起。
你好好珍惜你心安理得过活的日子吧。